恶棍侯爵-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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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恩连忙整顿思绪。「崔小姐,不是轮你说话了吗?」他以嘲弄的语气问。「打算谈天气吗?我相信这话题应该是合于礼仪,或至少是安全的。」
「你的眼睛好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按理来说,它们一定只是非常深的褐色,但那种错觉……是如此强大。」
尽管有种肚子被迅速捅了一刀的感觉,他还是面不改色。他从惨痛的经验中学会了保持沉着镇定。
「谈话进展到私事的速度真令人吃惊,」他慢吞吞地说。「你对我的眼睛很着迷。」
「我情不自禁。」她说。「它们非常特别,黑到极点。希望我没有令你不舒服。」
她淡淡一笑,转身继续端详珠宝陈列柜。
丹恩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毛病,但可以肯定她不太正常。他是恶魔之王,不是吗?她应该惊恐地昏倒,再不然也该厌恶地退避三舍。可是她却胆大包天地盯着他看,刚才甚至像在跟他调情。
他决定离开,到外面去思索这个问题。他朝门口走去,博迪转身追上来。
「你太轻易认输了。」博迪低声说道,但声音大到在圣母院都听得见。「我知道她骂了你,但不管是谁她都照骂不误的。不是你对付不了她,而是她确实令人头痛。如果你想去喝一杯—;—;」
「钱老板刚刚得到一样你会觉得有趣的自动玩具。」丹恩告诉他。「你何不叫他上发条操作给你看?」
博迪的四方脸露出欢喜之色。「就是你们说的那种东西吗?真的吗?它会做什么?」
「你何不去看看?」丹恩建议。
博迪向店主跑去,立刻喋喋不休起来,但他那口怪腔怪调的法语让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巴黎人听了都会想杀人。
让显然打算跟着他的博迪分心后,丹恩只差几步就可以走出店门。但他的视线飘向崔小姐,她又看着珠宝陈列柜里的某个东西。好奇心令他缓下脚步。
第二章
在自动玩具的嗡嗡声和喀喀声中,丹恩侯爵的踌躇在洁丝听来就像开战的号角声一样清晰。接着,他迈步向前,步伐大胆而傲慢。他打定了主意,带着重炮前来。
丹恩就像重炮,她心想。无论博迪或其他人说过什么,她都不可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乌黑的头发、大胆的黑眸、凯撒大帝般的鼻子,和阴郁却性感的嘴唇,光是那张脸就使他有资格成为路西弗的嫡系后裔,一如维塞所言。
至于他的身体……
博迪曾说丹恩体格魁梧。她以为她会看一个庞大笨拙的壮汉,没料到竟是身材高大匀称的猛男—;—;从合身长裤显示出的轮廓,看得出他的肌肉非常结实。她不应该看那里的,即便只是迅速的一瞥,但那样的体格太过引人注意,注意到他的……全身上下。在那有失淑女风范的一瞥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使视线停驻在他的脸上,以免她丧失残存的理智,做出惊世骇俗的行为。
「好吧,崔小姐。」他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右肩上方传来。「你激起我的好奇心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令人如此着迷的东西?」
他的头或许高出她许多,但他的身体却离她很近。她可以闻到他不久前吸的雪茄烟味,以及淡雅却昂贵无比的男性香水味。她那几分钟前初次感到燥热、此刻还没有完全降温的身体,又慢慢燥热起来。
她必须找妮薇长谈一番,洁丝告诉自己。这些感觉不可能是她怀疑的东西。
「怀表。」她沉着地说。「表面有一个穿粉红色衣服女人的那只。」
他倾身凝视陈列柜。「她是不是站在树下?是不是那只?」
他把戴着昂贵皮手套的左手放在陈列柜上,她立刻感到口干舌燥。那是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她意识到他光凭那只手就可以把她举离地板。
「对。」她努力抗拒舔润嘴唇的冲动。
「你一定想更仔细地看它。」他说。
他伸手从椽柱钉子上取下一把钥匙,走到陈列柜后开锁取出那只表。
钱拓奕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个放肆的举动,但他一声未吭,似乎专心在和博迪交谈。关键在「似乎」这两个字。和博迪做一般所谓的交谈,几乎已算不可能;用法语专心交谈,则是根本不可能。
「也许我应该示范它如何操作。」丹恩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从他压低的声音中,洁丝听出男性想要恶作剧之前一定会有的那种故作无辜的语气。她原本可以明说,并非昨天才出生的她非常清楚那只表该如何操作。但他黑眼中的光芒显示他是如此的自得其乐,她不想扫他的兴。目前还不想。
「谢谢。」她轻声说。
「转动这个旋钮。」他边说边示范。「她的裙子就会分开,在她两腿之间有一个—;—;」他假装仔细端详。「天啊,真是令人吃惊。我想那里跪着一个男人。」他把表凑近她的脸。
「我没有近视,爵爷。」她拿走他手中的表。「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个男人,显然是她的爱人,因为他似乎在为她提供爱人的服务。」
她打开手提袋,拿出小型放大镜仔细检视那只表,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也正受到同样仔细的审视。
「男士假发的珐琅有点磨损,女士裙子的左侧有微小的刮伤。」她说。「除此之外,以这只表的表龄,它的状况还算非常好,虽然我非常怀疑它能告诉我准确的时间。它毕竟不是宝玑大师的作品。」
她收起放大镜,抬头迎视他半眯的目光。「你认为钱老板的要价会是多少?」
「你想买它,崔小姐?」他问。「我非常怀疑你的长辈会赞同这样的举动。或者,英国的礼教观念在我出国期间发生了革命性的剧变?」
「哦,不是我自己要,」她说。「是要买给我祖母的。」
她不得不佩服他始终面不改色。
「唔,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说。
「作为生日礼物。」洁丝解释。「请借过,我最好去阻止博迪讨价还价。他的语气显示他想要计算,而诚如你刚才的犀利见解,那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单手就可以举起她,丹恩看着她走开时心想。即使戴着装饰繁复的帽子,她的头也只刚抵达他的胸骨,她的体重不可能超过一百一十磅。
他早已习惯自己比女人和大多数男人高出许多,也学会了对自己魁梧的身材感到自在。运动,尤其是拳击和击剑,使他锻炼出敏捷的身手。
站在她的身旁,他觉得自己就像傻大个。又丑又蠢的傻大个。她早就知道那只表暗藏什么玄机。问题是,她是怎样的女人?那个小妞直视他恶棍的脸孔竟没有眨眼。他故意站得离她太近,她却一动也不动。
后来她竟然拿出放大镜,泰然自若地检查那只色情怀表,好像它是珍本的福克斯《殉教者书》。
丹恩后悔以前没有多注意听博迪谈他姐姐。问题是,注意听博迪说话会使人抓狂。
博迪在这时大吼:「不行!绝对不行!你会使她变本加厉,洁丝。我不答应!你不可以卖给她,钱老板。」
「你要卖,钱老板。」崔小姐以流利的法语说。「不必理会我的小弟。他没有权力管我的任何事。」她尽责地翻译给弟弟听,气得他满脸通红。
「我不是小弟!我是崔家的家长,我—;—;」
「去玩鼓手玩具,博迪。」她说。「不然带你迷人的朋友出去喝一杯也行。」
「洁丝,」博迪在情急之下恳求道。「你知道她会拿给别人看,我会很没有面子。」
「天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博迪双眼暴突。「一本什么?」
「一本正经,迂腐古板,十足的卫理公会教徒。」
博迪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声,然后转向丹恩。丹恩已经放弃所有离去的念头,靠在陈列柜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博迪的姐姐。
「听到没有,丹恩?」博迪问。「你有没有听到那个可恶的女孩说什么?」
「我不可能没有听到。」丹恩说。「我听得非常专心。」
「我!」博迪用拇指戳胸膛。「一本正经。」
「太令人震惊了。我一定得和你绝交,我不能让自己被道德高尚的同伴带坏了。」
「但是,丹恩,我—;—;」
「你的朋友说的没错,亲爱的弟弟。」崔小姐说。「他承担不起被人看到和你在一起的风险。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他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啊,崔小姐,你对我的名声非常清楚,对不对?」丹恩问。
「对啊,你是有史以来最邪恶的人。保姆都会警告小孩子,不乖就会被你抓去当早餐吃掉。」
「但是你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不是早餐时间,我也不是小孩子。但我可以理解高高在上的你有可能把我误认成小孩子。」
丹恩侯爵上下打量她。「不,我不认为我会犯下那种错误。」
「听过她对人的辱骂,我也认为不会。」博迪说。
「话说回来,崔小姐。」丹恩继续说,好像博迪根本不存在。「如果你不乖,我或许会想—;—;」
「那是什么(法语),钱老板?」崔小姐问。她沿着柜台走向她和弟弟进来时丹恩在看的那盘商品。
「没什么,没什么(法语)。」钱拓奕用手遮住盘子保护它,同时紧张不安地瞥向丹恩。「没什么有趣的(法语)。」
她也望向丹恩。「爵爷,那些是你买的东西吗?」
「都不是。」丹恩说。「我只是被那个银制墨水台吸住片刻,你会发现它大概是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东西。」
但她拿起来用放大镜检视的不是墨水台,而是那幅泥污发霉的小小粗框图画。
「看来像是女人的画像。」她说。
丹恩从珠宝陈列柜过来。「对,钱老板说是女人。你的手套会弄脏的,崔小姐。」
博迪也闷闷不乐地靠近。「好臭。」他扮个鬼脸。
「因为它腐烂了。」丹恩说。
「因为它的年代久远。」崔小姐说。
「大概在阴沟里躺了十年。」丹恩说。
「她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崔小姐用法语告诉钱拓奕。「我无法判定是欢喜或忧伤。你要卖多少?」
「四十苏(法语)。」(译注:苏为法国昔日铜币)
她把画放下。
「三十五(法语)。」他说。
她放声大笑。
钱拓奕说他花了三十苏买到它,不可能以更低的价钱出售。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
他泪水盈眶。「三十,小姐(法语)。」
既然如此,她告诉他,她只要买那只表。
最后她花十苏买到那个又脏又臭的东西。如果她再继续讨价还价,丹恩心想,到头来钱拓奕会付钱求她把它拿走。
丹恩第一次见到强硬的钱拓奕如此痛苦,也不明白为什么。当然啦,当崔洁丝小姐终于谢天谢地带着她的弟弟一起离开古董店时,丹恩侯爵只感到头痛欲裂。他把头痛归因于清醒时和崔博迪共度了将近一个小时。
☆☆☆
那天晚上,在他最爱的风月场所「二八」的私人包厢里,丹恩侯爵描述那场他所谓的闹剧来娱乐朋友。
「十苏?」方洛朗笑着说。「博迪的姐姐把钱拓奕的要价从四十杀到十?天啊,真希望我当时在场。」
「明显的事实终于获得证实了,对不对?」顾邦肯说。「她第一个出生,遗传到所有的治理,没有留下半点给博迪。」
「她是不是也遗传到所有的美貌?」毕樊世再次斟满丹恩的酒杯。
「我看不出他们在头发眼睛的颜色、五官或体型上有任何相似之处。」丹恩啜一口酒。
「就这样?」毕樊世问。「你存心吊我们的胃口,她长得怎么样?」
丹恩耸耸肩。「黑头发,灰眼睛。身高大约五尺半,体重在一百到一百一十磅之间。」
「秤过她的体重了,是不是?」顾邦肯咧嘴而笑。「你认为那一百到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