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难我的大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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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转正了。成了正式工,跟服装厂签了三年劳务合同。厂里将从工人的工资里扣满一千元押金。如果工人半途离厂,押金不退。
服装厂干的是流水线的活,按件计酬,多劳多得,加班加点是常事。为了多做些活,多挣点工资,我每天早上6点多就到了厂里,晚上10点多才回出租屋。有一天晚上,我回到住处时,竟然遭遇了一次〃蟒蛇惊魂〃。
第37节:大雨后一个简陋的家诞生
那年的七月大雨下个不停,总是夜里下雨白天晴。马路上到处是积水,车间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姐妹们到处传说各自的家乡遭遇了水灾,最严重的据说是安徽。我的心提了起来,家乡的大水是每年都要发的,每年的大水都会淹没到我家的台阶。但家里没写信也没打电话来,估计问题应该不大吧。但是,也许因为发大水的缘故,一些令人见之发毛的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我开了门,照例先去床边拉灯绳。十五瓦的灯泡马上发出晕黄的光来。因为连天下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稻草的霉味,这个废弃的厨房是用土墙和稻草堆砌的。接着,我转身去关门,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我呆住了门后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大团蠕动的〃长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蛇,蟒蛇!它足有的手腕粗细!蛇头隐藏在腹部,两粒绿豆一样的小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狡黠阴森的光……
天啊,我最怕的就是蛇了。小时候赤脚走在田间小路上,哪怕看到一条死蛇,我也会吓得魂不附体、跳着逃跑的。这条大蛇的出现让我感到绝望!它会不会咬我?它有没有毒?我到哪里去找救兵?我想大喊,但已深更半夜,谁会理睬我?也许喊叫会惊吓到大蛇,它会向我发起进攻呢!我站在原地急速思考了半分钟,还是决定将这个不速之客友好地〃请〃出去
我悄悄移动脚步,从墙边拿来长柄扫帚,谢天谢地,幸亏还是长柄的。我小心地、表示毫无恶意地用扫帚冲蛇晃悠,示意它离开。它开始蠕动起来,一团〃长绳〃开始松散。天啊!足有两米来长。但它没有向门槛那边游,而是顺着墙根往我床的方向游去。我急了,扫帚挥舞的力度大了起来,一边〃去去去〃地叫,那蛇停顿了一下,看看我,再转头看看门,门外黑黢黢的,是它喜欢的世界。它似乎明白了,掉转脑袋向门口游去。它没有越过门槛,而是从门槛下面一个洞中钻了出去。想必那就是它来的通道。那蛇顺着门外的墙根向树林里游去,稀稀嗦嗦的声响一路远去。我把门紧紧关上,一身冷汗。
那夜我基本没睡,病态地打开床头的纸箱子,一件件抖搂里面的衣服,生怕里面藏着一团小蛇。我又把床上的席子翻过来检查,还用扫帚的长柄把床下的鞋子一只只拨弄了一遍,虽然什么险情都没发现,可我还是睡不着,开着灯半梦半醒了一夜。
还是那个月,有一天晚上回家时,发现一屋的雨水,放衣服的纸箱子已经被彻底浸湿。我一抬头,就看到了树梢油毛毡的屋顶被白天的暴风雨吹掉了一块……我真正的欲哭无泪了!我把所有湿淋淋的衣服都堆在了床上,就那样守着一堆湿衣服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到处向工友们打听附近的村子有没有空房出租,终于在马泾桥问到了有一家。那还是一户农家,有一栋两层的楼房,想把楼下的一间偏房租出去,房租每月五十元。水电费每月各五元,总共每月六十元。我咬咬牙,租下了。然后我购置了简单的锅碗瓢盆,一个简陋的家随即诞生。
随后的六年,我就在这个小屋里度过的。它像个忠厚的长者,见证了我在上海的苦乐悲欢。
我终于有勇气给家人写信了。我信心十足地告诉父母:我永远都不愿意回老家生活了,等我在上海站稳脚跟,我会把你们全都接到上海来。我还保证,家里每个月都会准时收到我的汇款。
不知道父母接到这封信会有什么想法,我为自己的选择和信念感到骄傲。因为我必须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拼搏。
从进服装厂的第三个月起,我的业绩就开始扶摇直上,组长和车间主任都对我另眼相看。因为我可以早晨六点多就来上班,晚上十点多才回。除吃饭和上厕所,基本上没有时间被浪费,我一个人可以做两个人的活。每当上新的产品,我总要求做最难做的工序,比如上衣的衣领,裤子的口袋和拉链等等,因为工序越难,工分就越多。最多的一个月,我拿到了268元工资。每月在发工资那天,我第一件事情就是飞奔到月浦镇邮局,给家里汇去五分之三,剩下的一份对付房租和伙食,一份买书,我所在的月浦镇上有一家〃月杨书店〃,我几乎成了那里的常客,我买大量的杂志期刊,研究它们的风格要求,我开始尝试写作。那是我一定要完成的梦。
虽然下班回来已经很晚,但我总要在泡脚时看看书,写几句诗,每晚总要熬到12点后才睡觉。那时年轻,熬夜根本不觉得很累,反而因为看了书,晚上睡觉都觉得很香。可以说,在那些独居异乡的日子里,是诗歌与书籍芬芳了我一个又一个孤寒无助的夜晚。
(三十九)
【我朗诵的题目是《你的歧视我不懂》。那是我代表全厂三百多名外来工写的,写出了我们对命运的不屈,也写出了对歧视目光的质问。】
第38节:我的短文震撼整个服装厂
有一天,我写了一篇短文,让它震撼了整个服装厂。
受歧视,几乎是每个进城打工的农民们司空见惯的一种城市表情了。
在厂里,上海本地人一般是不把流水线上的外来妹们当成自己人看的。提到外来妹,眉眼和神态之间都会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和蔑视。〃你们外地人……〃是上海同事的口头禅。
我学会了忍气吞声,那是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厂里有位管质检的老师傅,也许是对我每月的名列前茅心怀嫉妒吧,他对我的工序检验得格外认真负责,扣分罚款毫不手软。而同样的小毛病,如是上海人做所的工序,那么只需返工修改即可,不会遭到扣分罚款。每当车间的广播里叫到我的名字,让我去一趟质检车间时,我的心里便开始发毛,不是怕罚款,而是讨厌质检员对我特别苛刻的吹毛求疵。
1991年〃五一〃劳动节,厂里举行文艺晚会,我毛遂自荐,报名表演朗诵。车间主任问我朗诵什么作品,我说我自己写的。她狐疑地看看我,答应了。我有我的想法。
晚会是食堂里举行的,三四百人挤满了偌大的食堂。镇里的干部和上海市服装进出口公司的经理都来了,和厂里的大小干部们兴致勃勃地坐在台下。直到上台前,我也没给任何人看我写的是什么。直到轮到我上台表演时,我一开口就让台下的所有人大吃一惊,我朗诵的题目是《你的歧视我不懂》。那是我代表全厂三百多名外来工写的,写出了我们对命运的不屈,也写出了对歧视目光的质问。
〃我们虽然出身低微,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我们是用辛勤劳动换取报酬、改变命运的,我们并非来此乞讨,请尊重我们,一如尊重你们的兄弟姐妹……〃我不知道这些发自肺腑的语言是否能够打动别人,但是,从全场的静默程度来看,我多少打动了骄傲的上海人。台下的大小领导都齐刷刷地看着我,他们的目光比较含蓄深沉,我看不清他们目光中的内容。但我看到前排几个外来妹眼眶湿润,她们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这次朗诵让我在三四百人的服装厂里一下子成了〃名人〃,人人都知道我有点文墨了。潘厂长对我犹为赏识,亲自到车间鼓励我:〃赵美萍,你好好干,厂里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的。〃知遇之恩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无论有没有用武之地,我都得好好干的。我得为自己干!
后来,这篇小文章发表在了《宝山报》副刊上,我的写作欲望也开始蓬勃起来。经《宝山报》一位记者的介绍,我认识了钢铁研究所的一位刘金国老师,他把我写过的所有的小文章都要了去,先后在他主编的《钢研报》上发表,虽然每篇文章只有几元钱稿费,但我却感到了不小的满足和极大的自信。从此之后,一份心情或一个生活细节,都能成为我的写作素材。即使买一条鲢鱼做晚餐,我也会写一篇《红颜杀手》。看到每一篇手写的文章变成了铅字,那种成就感比上班拿工资还令人鼓舞。但与我的正式工作流水线上缝纫工比起来,写作只能算是业余爱好。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也许会做一辈子缝纫女工。一个来自农村的小丫头,又没文化又没靠山,如果能在大上海站稳脚跟,做一名缝纫女工已经值得全家烧高香了。何况在当时,这家服装厂的前程看起来无限美好。
1992年5月,服装厂和日本一家公司合资,正式更名为〃上海熊田时装有限公司〃,所有服装加工后全部返销日本,以生产童装为主。厂里所有人都欢欣雀跃,这就至少意味着,只要我们不犯原则性错误,只要政策稳定,我们的饭碗就会捧得更牢。
合资后,厂里扩大生产线,又招聘了一批外来工,成立了新车间。而我,竟然有幸被厂里提拔为生产组长,后来知道,这是潘厂长力荐的。厂里共有四个缝纫车间,另外还有一个裁剪车间和一个包装整烫车间。每个缝纫车间有四个小组,每个小组有十四五个员工。以往,组长以上的干部都是上海人担任的。到我这一批,竟然破例了。
初次当上小头目,我又惊喜又惶恐,生怕辜负了头头们的期望。每天更是勤勤恳恳,带着刚刚招聘来的一批宁夏女孩,手把手教她们穿针引线,调整针距以及最基础的直线缝纫技巧。这些脸蛋被高原的紫外线烤得像涂了胭脂的宁夏女孩似乎被当初的我还要笨拙,刚刚初中毕业的她们玩心很重,根本耐不住刻板枯燥的流水线工作。一条简单的直线,她们之中有的人居然学了一个星期还缝得歪歪扭扭。有些女孩因为例假来了肚子痛,就要请假休息。稍一训斥,她们便眼泪汪汪。我便不忍心了,想起自己刚来厂里时,被潘师傅百般嘲讽,想到自己当时所受的委屈和愤怒……
我嗓门大,性子急,看到那些姑娘笨手笨脚的样子,十分恼火。有个姑娘走路和说话都是慢吞吞的,即使别人忙得火烧眉毛,她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有时我气急起来,恨不能在她屁股上踹两脚。
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对这批宁夏女孩格外用心地指导起来,我时常对她们灌输〃笨鸟先飞〃的道理。与日本合资以后,日方派来了一位专管质量的经理,叫石川光付。这位日本小老头工作态度十分严谨,每天都在满车间转悠,甚至会亲自指导员工们缝纫操作技巧。我们都听不懂日语,但是,他在缝纫机上的每一个动作我们都能心领神会。石川特意关照我:〃教新手一定要耐心、细心,不要给她们的心理上增加难度。这样,她们学起来才会有积极性。〃话是通过翻译钱先生转达的,我对这个善良睿智的日本老头敬佩不已。
第39节:人有时需要无情鞭笞
一个月后,我带领的这支缝纫小分队开始进行正常的流水作业。小组和小组之间有时也暗暗较劲,比产量和质量。我对自己的小组充满信心,我更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