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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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农村人只赔两三万,还那么难要,我是在为你的父亲不值呀。”
母亲,她是想在钱的数字上与命运争取公平,她是在以她本能的方式来为父亲的死讨个公道。
“我们农村人是很命贱,但贱要贱到什么程度方是低限,一条命二三万块钱吗?”母亲说。
贾志伟明白了,母亲每次都领着他去要钱,就是想让他看到城里人是怎么对待农村人的,她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激励贾志伟的。母亲,其实他在看到父亲蜷缩成一个问号时就已经下决心,他是决不会象父亲那样让自己活得老实到卑贱的,决不!
二十年后,母亲,贾志伟心目中铜墙铁壁般的母亲,此时却这样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衣襟,走在他的身后。贾志伟想拉她的手,却被她屡屡挣脱,他要给她买东西,她却是那么客气的推脱,她看贾志伟的眼神里竟然有着谄媚与讨好,这一切怎能不让贾志伟心酸难受?
贾志伟让母亲坐在超市的长椅上,他也坐在母亲身边,想和她谈谈,但贾志伟坐下来了,母亲却不自觉向他靠了靠。
贾志伟的心抽搐了一下。
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说:“妈,我去趟厕所”。
不等母亲反应过来,贾志伟就走开了。
贾志伟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一些飘,原本以为多年的城市生活早已把自己打磨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却原来自己还有眼泪,还是有一颗脆弱的心。
而这是贾志伟多么不愿意有的啊!
在厕所贾志伟故意多呆了一会儿,他不能让母亲看出自己的异样。现在,贾志伟是母亲的铜墙铁壁,他不能让他的母亲像多年以前那样失去依靠。
从厕所出来后,贾志伟却惊恐的发现,母亲不在椅子上了。
贾志伟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他急切地左右探看着,寻觅着,心里一着急,脑子就一片空白,同时心脏有些异乎寻常的悸跳。
贾志伟置身在仓储超市的屋顶下。抬头望去超市的水泥横梁与错综复杂的管道泰山压顶一样向他逼来。贾志伟傻了一样站在排排货架当中,成千上百种的货物让他喘不过气来,它层层叠叠地阻挡着贾志伟寻找母亲的视线。
贾志伟第一次无比厌烦超市里林林总总没完没了的货物,那些大大小小的瓶子高高低低的食品袋子花花绿绿的标签男男女女的人头包装长长短短的货物架子方方正正的牛奶盒子热气腾腾批量生产的馒头香气袅袅油炸鸡腿,那么多那么多的摆放着。贾志伟也是第一次无比厌烦超市里的这么多的人,他们或高的或矮的或胖的或瘦的或萎靡不振的或趾高气扬的,他们每个人从贾志伟身边走过都带着浓烈的汗味。但无论有再多的人经过贾志伟,都不会正眼看贾志伟一下。此时贾志伟多希望有人问问他是怎么了,那怕只看他一眼,也能让他找到同是人类的感觉。?
第五章小妮子的田园感觉
?但是没有,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紧紧吸引着每个人的眼球,每个人都在神情专注的看着货架上的货物,看着货物下面的标价,看手里拿到的货物,他们都那么专注那么忘贾志伟,仿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物质构建的,而非人类本身。
母亲,我在这个物质高度集中的地方把你丢了。我丢了你,你就会回不了家了,你的一口乡音让那些一脸无知却又满脸冷酷的城里人听不懂,你的一身乡村打扮也不会让他们给你更多的同情与关照。你不会在嘈杂的城市浪声中辩别方向,你不会看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的站牌,你也不会在水泥丛林般的楼群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母亲,我把你丢了!我一个三十五岁的大男人,把自己的母亲丢了。
在这一刻贾志伟惭愧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贾志伟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茫然四顾,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被海水一样的人和物品淹没。
人越多,越孤独,即使是在大海,那也茫茫的孤独。
“志伟!”
是母亲!是母亲在喊!
贾志伟循声望去,他在人流如海的超市里看到了母亲,她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望着自己。贾志伟浑身的冷汗立即成了热汗,热汤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怎么搞的?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好好照顾”?贾志伟怱略了母亲身边还站着一具身穿超市工作衣的姑娘,她红红的双颊,母亲的胳膊上正缠绕着她的胳膊上。
贾志伟的热汗也褪下去了。
这姑娘引起贾志伟浓厚的兴趣,他分明看到她因愤怒而睁大的眼睛。姑娘挽着贾志伟母亲走近贾志伟,他认出她就是刚才自己为母亲擦鞋时,旁边站着的那位非常惊讶的超市工作人员。
此时她冲贾志伟直嚷,“你怎么可以这样?农村母亲就不是母亲了?你这是想要遗弃她!是吗”?
前段时间有一个中年男子因为家里住房紧张、经济困难,就把自己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骗进公园,然后独自一人悄悄离去。这件事被各大报纸,各省市电台铺天盖地报道开来,全市人民一片哗然,引发了一场关于伦理道德与社会压力的大讨论。现在,这位姑娘这样指责贾志伟,显然也是把贾志伟当成遗弃母亲的罪人了。
“我告诉你,你想遗弃母亲办不到,我,我要告你去······”姑娘因愤怒而使脸蛋更加红润。
她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对的,有趣!尤其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红脸蛋,在此时看来,居然在健康里夹杂着一些妖娆。
她应该是个有趣的姑娘!
贾志伟不由微微一笑。
那姑娘见贾志伟居然还能笑出来,更加愤怒,她用手指着贾志伟,哆哆嗦嗦结结巴说:“你。。。。。你······我······我······”|她激动到说不下去,“即使你遗弃我。。。。。。我就收留她。”说时,她的胸脯一挺,用另一只手紧紧抱着贾志伟母亲的肩头,使劲往她身上靠了靠,一脸慷慨悲壮的神情。
贾志伟扑哧一乐,说;“不如你连我一块养活了吧。”
一个月之后,孟媛坐在了贾志伟的对面,她是看到贾志伟的招聘启事而来的。
“我叫孟嫒”。她低着头说,以掩饰她满脸的局促与不安。
贾志伟看着她笑。
这使孟媛更加的局促不安。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贾志伟就知道她的名字了。为了解她的情况,贾志伟去了她工作过的那家超市的管理部,从管理人员口中贾志伟得知她是一所师专院校的旁听学生。贾志伟又去了师专,得知她的确非常贫困生,是一边打工,一边来听课的。
今天她能坐到贾志伟的对面,正是经过贾志伟的有意安排。
贾志伟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份好的工作,他还知道她在学校从来都是只吃馒头不吃菜,她的境遇让贾志伟很容易地想起自己上大学时的境遇。
那时候贾志伟也是这样的,当食堂开饭的时候,他总最晚的时候才去打饭。他只买一个馒头,这就够了。因为他不能问母亲要钱啊!
为了贾志伟能上学,母亲已经把自己熬成一把瘦骨头了。
他不能!
他也渴望能吃到肉菜的香味,也渴望吃一口肯德基,也渴望喝一口纯正的饮料,但那只是他的渴望,他把自己的渴望深深放在在心底。他坚信,没有渴望的人生,一定是不完整的人生,虽然他的渴望如此卑微,但这真的是他当时所能想到的,最热烈的渴望。
多少年以后,当贾志伟有了足够的金钱与资本之后,他还是能想起自己当时的渴望,那是一个少年人对前景最朴素的勾画。
当知道孟媛也像自己当年那样,只吃馒头不吃菜时,贾志伟就决定要帮帮她。
贾志伟想帮她······或者说贾志伟更想帮他自己。
这才是他内心里最隐秘的动机。
贾志伟把表格递给孟媛,孟媛忙从椅子上欠起身来,双手接过去,在递接的一瞬间,她飞快地看了贾志伟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贾志伟对着她微笑,她愣愣的说不出话。
贾志伟用眼色示意她,她回过神来,慌乱地坐下,很认真的填好表格,然后又毕恭毕敬用双手呈给贾志伟。贾志伟把表格顺手放在桌上,说:“明天早上八点准时上班,别迟到。”
“真的!”她惊呼一声,双颊绯红,黑眼睛里全是兴奋,就是她这样丝毫不加做作的喜形于色,让贾志伟突然的心动了一下。
在她身上,贾志伟找到了一点从前的感觉。
如果贾志伟在这个时候就知道孟媛不是偶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也许后面的故事就简单多了!
可我们谁能料定出现在我们生活里的每一个,和我们有着什么样的纠结呢?谁能做到
“早知道”这三个字呢?
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钟,贾志伟又用非常严厉的口气训斥了她一顿,她被贾志伟吓得手足无措,继而又珠泪涟涟。
贾志伟是在早晨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孟媛正和清洁公司的人站在一起时顿时火冒三丈的。
贾志伟瞪着眼说“你,就是你,在干什么?”孟嫒左右看看,确信贾志伟是在指她,立即就慌了。她说,“我来。。。。。。你昨天让我今天早上八点上班的呀!我来上。。。。。。班。”
贾志伟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脸都是张惶。
“我是用一月两千的工资雇清洁工吗?孟嫒你可以看不起你自己,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工作能力和识人眼光。”她惊愕的嘴巴都闭不上,双眼睁的溜圆。
贾志伟不是看不起清洁工,他也从不低视清洁工。可是,如果贾志伟没有那些机遇,没有那些刻骨铭心咬牙切齿的努力与决心,他就可能是个连这些清洁工都看不起的乡下人,地位不会比她们更高。
这些清洁工,她们虽然此时是清洁工,但她们都有曾经让贾志伟羡慕不已的城市户口,她们都曾经那样高傲地进出过贾志伟从小视为圣殿的工厂,她们曾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贾志伟曾经是她们口口声声用不屑与轻蔑称呼着的农民,农民这两个字曾经那样无比深刻的刺痛过贾志伟的心。
贾志伟初来这座省会城市上大学时,处处都能听到有人遮遮掩掩地喊他农民。开始贾志伟不觉得什么,自己的确是农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是个的地道的农民,怎么了?渐渐地他明白农民这个词并不单指身份,它包含太多的东西。当他被称呼为农民时,也许就把落后、无知、愚昧、贫穷、低践、素质低下,顽固不化、没见过世面,性格执拗,不可救药等等等等包含了进来,一声农民,是对一个人最大程度的鄙视。
贾志伟清楚记得有一年他在家里度完暑假回学校,那时他扛着一个大编织袋,风尘仆仆下了火车上公交车回学校。母亲总是这样,总是担心他在学校吃不好,她也许隐约知道贾志伟在学校只打一顿饭的事,这次开学,她说什么都要让贾志伟背着这个超大编织袋。这里面里面有晒干的咸菜,有烙好的干饼,有风干的肉条。贾志伟扛着这个大袋上了公交车,没等贾志伟站稳车就猛然起动,他随着车的惯性向前一扑,前面立刻有个满脸渗着油脂的女人回过头来。她十分恼火,用带着鄙视的口吻骂道“长眼睛了没?长眼睛了没?”贾志伟很朴实地说了一句:“咋啦?”那女人学着贾志伟的乡音,怪异着声调说,“还咋…啦——”居然学得惟妙惟肖。一车人都哄笑开来。
贾志伟的自尊心遭受到空前的打击,如果此时车上有一个洞,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如果这辆车能撞到大树上,他宁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