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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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钟处这些天在忙些什么?对于办公室里那些为“正科副科”奔忙的人影,他真的熟视无睹吗?
他将托谁的盘呢?
我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你们尽管去折腾吧,但主要还得看钟处点谁的头。
当我把视线重新转向钟处——这个综合处利益链的链头时,我发现这一阵他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他脸上近来有明亮起来的感觉,我还发现他喜欢到我们办公室来谈笑了。甚至他穿起了不同款式的毛衣,格子的、浅蓝的,显得年轻英挺了不少。
当他站在我们办公室里说着什么并朗声大笑的时候,我直觉,他肯定打心眼里喜欢即将来临的这场竞聘,因为这使一些人眼神里产生了乞求的谦卑,也使一些人更听话了,而听话则如同焦虑,它具有传染性。
但我发现,他的明朗好像还不仅仅因为此。我不怀好意的联想,当然与那天林伟新捕风捉影的“绝密绯闻”有关。绯闻向来是抚慰办公室平淡生活的味精,更何况领导同志的绯闻一直就是兴奋剂。
我发现,当周围人日益焦虑的时候,钟处却一天天小资起来。
除了他对穿着讲究起来,他对流行的事物似乎也有了兴趣,他甚至对我们点评起城市多家酒吧和餐厅的格调,他还迷上了斯诺克。我就去留意毛亚亚,与钟处不一样,她好像安静了不少,也与我们远了不少。
有一天,汤丽娟指着毛亚亚拿着一只小包,夸张地叫起来,哟,古驰,哪买的,好高档啊。
毛亚亚眼睛里有闪烁的光亮,我们听见她得意的语调:好看吗,上星期我生日的时候朋友送的。
我看着眼熟。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和钟处去开会,那家公司送给我俩的礼物就是这种名牌包。
当我不怀好意地打量其中的微妙时,更多的细节也开始暧昧起来——我去钟处办公室交文稿,看到他的电脑旁多了一只立体鼠标护腕,一只可爱的透明小猪,我知道谁买的,因为,她桌上也有一只,只不过是小猴造型,因为猴是她的属相。
有一天,我和老同学去格兰酒吧。我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在拐角看到了他俩,我来不及躲闪,钟处也看到了我,他向我招手,说,真巧,过来一起坐,我和小毛在谈一个方案。我赶紧说,我同学还在那边,他等会就要走了。我心想,真绝,一年前毛亚亚还频遭钟处的冷眼,如今他俩走得那么近,天晓得发生了什么机缘突变。我从洗手间回来后,对老同学说,我们换一家酒吧。看着老同学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低声说,我看到我领导和一位女同事在泡吧,谁知道暧不暧昧,但总是有些尴尬。
当我和老同学坐进了另一家酒吧时,我又多疑起来,他们看我悄悄走了,又会怎么想?
4
而其实,我心里明白,我瞥见的那些细节,也许未必能说明什么, 生活中走得近一点也未必就能代表暧昧。
更何况,对于单位人生,有些人习惯了将职业生活与私人生活融为一体,仿佛不若此他们就对彼此缺乏把握,他们还将此作为 “你的人”与“我的人”的决定因素。
所以,我不能确定钟与毛是否真的暧昧。在我近10年的办公室生涯中,我发现“办公室情欲”的运行规则与一般情感逻辑有点不同,它不总是按理出牌,比如,有的高手还有这样的本领,能从“同事”发展成 “情人”,再从““情人”重新发展回“同事””,最后雁过无痕,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以从单个时段的横断面看,要作一个关于“是否暧昧”的判断可能有点武断。
5
有一天,隔壁信息处的方文武在楼梯口拐弯抹角地问我,嘿,听说你们处闹绯闻了?
我装傻,说,谁说的?谁和谁啊?
他捶了我一把,说,你真不知道啊?你们老钟刚学会开车,最近双休日常自驾去乌兰山农家吃饭,我们处的黄姨他弟在那里开了个土菜馆,他认识钟处,看他总带着个女的……
我心想,难怪毛亚亚前两天说乌兰山农家土菜狂好吃,而且风景好,不是吃饭,是吃风景。
我对方文武说,怎么这些事尽是你们外边的人知道?我们这些眼皮底下的人倒没知没觉。
呵,这有什么奇怪的?方文武拍着楼道里的栏杆,笑起来,这与婚外恋是同一个道理呀,满世界都知道了,只有身边的老婆或老公却还被蒙在鼓里。
他告诉我,奶奶的,这幢楼里的头儿哪个不在闷骚!像老钟这种年纪的人,绝对会对毛亚亚这样的女孩趴下,这倒未必是因为爱上了她,而是与这样的女孩泡在一起,容易忘记中年的感觉,这其实是自恋。
我嘘,让他小声点。我说,男上司比较喜欢女员工一点,好像也没太值得说的,那是人性,很难就此认定他们暧昧了。
他凑近我的耳朵,他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你仔细去看看你们汤丽娟的脸色就知道了。老钟有了相好,汤丽娟这两天沮丧得好像自己老公有了小蜜。
我差点笑歪。
方文武说,你说好玩不好玩,按年龄算,这幢楼里的头儿们这两年大都刚好进入中年危机,一个个怀春少年似的,骨头轻飘飘的。其实在中国,一个人轮到当领导的那天还真是这个年纪,所以啊,我们遇到的头儿大都是正处于“中年危机时期”的头儿,这是人生幸事。
6
竞聘压力当前, 头儿的中年有了点危机,办公室里的另一些人也开始打情骂俏起来。起因是“愤青”林伟新突然失恋了。于是毛亚亚等一班女人每天借开导林伟新之机,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情感话题,副科长汤丽娟也参与其中,她突然热衷给人做媒了。
有一天,我听见毛亚亚和坐在她对面的朱瑛倩在聊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茱莉这对绝配。像多数女小资谈论电影爱借题发挥一样,她们嘴里还顺带着男人观、性感观、审美观、嫁人观等等等等……
林伟新闷声在一边写稿子,她们瞥了他一眼,就开始骚扰。她们告诉他,他虽然脾气冲但其实是很老实的,对女孩不会哄也不会骗。
她们教育他,“小毛孩,你不懂了吧,对女孩子,千万别一味顺着她,你顺着她,她就觉得你蔫,罗伯特·德尼罗为什么有魅力,就是因为他有阅历感,有些坏坏的,坏才有张力啊,你得记着了,小毛孩啊。 ”
然后她们笑作一团,她们说,像裘·德洛、布拉德·皮特这类俊男,如果对女人甜言蜜语,你还挡得住;而胡里奥、罗伯特·德尼罗这类的,真的会被他们骗走的。
林伟新说她们好像吃了兴奋剂。她们就嘲笑他,小毛孩啊,你就慢慢来,男人嘛,要等到45岁以后才是一朵花。
我不怀好意地插了句嘴,两位姐姐,现在的女孩是不是都有开发老男人的情结?
朱瑛倩就格格地笑起来,毛亚亚把粉拳抛向她,把桌上的一枝笔丢向了我,说:好坏的弟弟。
正说着,汤丽娟走进来了,她皱了一下眉,对她们说,楼下在发妇女卫生用品,你们俩相帮去拿一下。
她俩嘻哈着下了楼。
这边,汤丽娟笑吟吟地拍了拍林伟新的肩膀,说,你啊,别整天跟着她们疯,这个疯劲。
然后她顺便问林伟新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看他嘟噜的样子,她向我这边挤挤眼睛,说,小贺,你得劝劝小林,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女孩到处都有,我这儿就有个人选,小林啊,挺实惠的一个女孩,找对象就是要找实在的,要不这个星期天你去见见?
看林伟新不置可否,我就一边起哄一边代他问了:那女孩是干嘛的?
汤丽娟忸怩了一下,她说,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就是那人对我们部门的年轻人印象不错。
林伟新说,那她认识我?她是谁啊?
她说,我说的是她爸。
我和林伟新都有些好奇了。汤丽娟自己一下子说了出来:是李厅长。
我看见林伟新张了一下嘴。我叫起来,那多好,小林要当厅长女婿了。汤丽娟吃吃笑着,对我挥手:去去去,这可没你的份了,已婚的,就没有机会喽。
其实,这楼里的不少年轻人都知道,一个月前汤丽娟就神叨叨地要把李厅长的女儿介绍给隔壁信息处的方文武,她还撮合那女孩与方文武见了面。结果方文武没看上,说是太胖。汤丽娟在背后对我们撇嘴说方文武太纯了:找对象得想清楚,是要找看好的,还是要找好用的?方文武也不照照他自己,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要找美女的话,那也得瞧瞧自己有多少本钱!
现在,我听见林伟新正在对汤丽娟说,我不习惯相亲,一相亲我就浑身不自在。
这个愣头青!我知道汤丽娟此刻在心里肯定立马给了他一个白眼。
当然,我也知道他的心结,方文武都没看上的,他怎么可以看上 。
后来,有一天我对愤青林伟新开玩笑说,汤姐给你介绍的李厅长女儿不就是胖了点吗,胖乎乎的有什么不好?那是一对靠着暖和的好枕头啊,你当个厅长女婿,我们也可以靠靠……
林伟新说:奶奶的,靠什么靠!他厅长大人还没大到值得我拿生活去换呢。
我说,哎,话不能这么说,汤丽娟不是说李厅长对你印象很好吗?
他说,屁,我去厅里开会,偶尔在楼道上遇到他,只是打个招呼的认知度,哪谈得上印象好不好的,尽胡诌。
7
当钟处变成了小资汤丽娟变成了媒婆张富贵变成了善泣者毛亚亚变成了头儿的知音……我们看见丁宁的头上好像在着急地冒着热气。
他在背后议论毛亚亚豁得出去,他脸上有深深的沮丧,他说,我怎么比得过她毛亚亚,除非我去变性。
几天以后,他也变得神秘起来。
据说他开始上位了,他向这幢楼里他的那些永安老乡们粘近。他老乡中的“头牌”局长虞大头在本月下乡考察时,指名带几个年轻人一起去,丁宁是其中之一。一趟差出回来,丁宁嘴里就多了虞局长怎么说怎么说等等语录。而虞大头在总结会上也夸了他的朴素实在,他说,我看得出来小丁吃得了苦,这趟下去,白天他打前站,晚上还整理笔记,山里出来的伢儿吃得了苦。
还有人看见丁宁近来又开始与张战等几个永安籍处长们打麻将、喝夜老酒了。
到10月底的时候,丁宁的气色回过劲来,甚至言语间在悄悄散发更牛B的气息。它们使人能隐约感觉到他所依傍者的大身胚。我们相信他上位成功的可能性,因为在这幢大楼里 “永安人”近年来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脉络串成了一个团队。 关于这种“隐性团队”,这些年我在单位已见多不怪,它们大都由老乡、校友、战友等等组成,有时甚至连“一同出过差”都可以升华出彼此抱拢的纽带。
在综合处,丁宁这些年一直按纳着自己对虞局长的乡土情结,因为钟处对于“越级”异常过敏,还因为虞局长对钟处不是太亲,所以丁宁即使想粘一把虞,也粘得偷偷摸摸,他想守住这个平衡。但现在,毛亚亚的发力使他豁出去了。他越来越大嘴地在办公室里吹他们老乡在这座城市里有哪些能人,哪些在省委里,哪些在法院,哪些是老板。他说其实虞局长和他是一个村的。他说这话的神情让这座现代化办公楼突然逸出了一丝乡土的气息。
我估计,丁宁眼下对虞局长的密切傍依,肯定躲不过钟处锐利的眼睛。
近来在场面上,钟处对赵金虽还是客气的(因为他知道丁宁现在是谁的人),但从一些细节看,钟处又似乎无法掩饰对丁宁渐生的厌嫌。想想也是,谁会喜欢一个掠过自己走上层路线的人,何况他还随时可能给老虞捎信?再说,丁宁在钟处眼里还是一个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