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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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绷得紧紧的,就算她想滚下床去都办不到。
你这个杀千刀的乌龟王八蛋!她在心里继续痛快地大骂。
沈颐冷着脸放下床前的纱帘,“你再骂也没用,要不想被我拆穿身份,老实待在这里。”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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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大夫行了针灸之术后,老夫人一直到五更天才又醒转,此前沈老爷和沈颐一直陪在房内。遇事动不动就发晕是老夫人一贯以来的毛病了,幸好每次醒来之后也无大碍。待奶奶从床上坐起后,沈颐服侍她喝了一口参茶,又搀扶她下床,父子俩同老人家说了一会儿话,沈颐才回去自己的东院。清晨微透寒气,走在半道上他猛然想起屋子里还绑着一个小女孩,心生愧疚,加快了步伐。掀起床帘却发现她缩着身子歪躺在床上,已然睡昏过去了,沈颐摇头苦笑,赶忙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他一碰触,流火就惊醒过来,瞪大眼“呜……呜……”的响着,等嘴里的布团被拿出,她就像小母豹一样扑到沈颐身上,恶狠狠地大叫:“我掐死你这个王八蛋!我——咳,咳咳……”塞了半夜的布团,嘴巴发干,喉咙里更是痒得难受,她一时间顾不上“惩治仇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去倒杯茶给你。”沈颐苦笑着拉开犹掐住脖颈的手,把她放回床上,转身大步流星地倒来一杯茶。流火瞪他一眼,不客气地接过,也不管扑鼻而来的清香,一饮而尽。
呼,喉咙果然滋润多啦。
上好的六安瓜片被她这样牛饮,委实可惜。
喉咙不发痒了,流火爬到床边抖手脚,被绑了大半夜,麻着哩!一边抖一边瞪眼死盯着旁边苦笑的人,气愤愤地道:“喂,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
奶奶醒过来,沈颐对她的气也就消了。“你承认你就是昨天嫁过来的那个新娘吗?”
流火一歪头,闷声不响。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总有办法证明你就是。”
“喂喂喂——”流火立刻又吓得心惊胆战,“我看你一身富贵相,八成是这沈家的少爷,但昨天的新郎倌是个死鬼,人家又不是嫁给你,你死揪着我干什么”说到这里,眼眶居然有些泛红了。
如果不是落在他手里,她现在就可以跟娘和二姐远走高飞了。
沈颐笑笑,“你猜得没错,我是这府上的二少爷。至于你,既然答应嫁过来,却又在新房中捣鬼,昨晚害得我们沈家上下一团乱,我有什么理由白白放你走?”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流火恨得牙痒痒。
哼,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脖子一伸,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偏偏这个人俊心恶的二少爷不直接回答。“我看你这人有趣得很——”沈颐笑看着她,退后几步,施施然地在旁边的一张檀木椅上坐下。
“那又怎样?”流火不屑地撇嘴。
“所以就这样放你走委实可惜。”沈颐接着说。
“你——”流火吓得差点跌下床。
罗唆了半天,他还是想抓她去他爹娘面前受惩罚嘛!
“对了,我先问你,那具骷髅你是怎么有胆子搬来的?”沈颐忽然想起自己最好奇的部分。这种东西往往连壮实的汉子都怕,更遑论女儿家?
“嘿嘿,这有什么可怕的?”扯到这话题上,流火不禁得意起来,“我那死鬼老爹以前在衙门里当过差,是个专门验尸的仵作,可惜他在我七、八岁时就死了。实话告诉你,已经腐烂的尸身我倒是有些怕的,不过死人骨头就没有多大关系啦,又不像尸体那么脏,洗干净了都没臭味,风一吹,两根臂骨碰在一起‘嗒嗒’响,不是很有趣的吗?”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她和她那位死鬼老爹才会觉得有趣。
沈颐微微变了脸色,由衷地说:“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难怪在荷塘边敢装神弄鬼。
没想到他说完,流火却沮丧地低下了头,“我胆子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抓住了?”何况,在这世上,像仵作、屠夫之类的,胆子都大,还不是最低贱的营生?
沈颐却忽然又转了话题,道:“我可以答应不拆穿你的身份,昨晚那件事也已被我娘压了下去,府里恐怕都不会再谈起了。”见她喜出望外地抬起眼来,他莫名觉得趣味更甚,“但我是个商人,不做无利益的买卖。”
流火一听心里就“咯?”一下,这只吸血的耗子!她咬咬牙道:“好,只要你答应放我出去,我回头就把聘礼钱都还给你,我们家本来就穷,那些……是全部的财产了。”
“不,你猜错我的意思了。”沈颐失笑,“我不管你们家先前收了多少聘礼,那些数目还入不了我的眼。我想要的么——”他故意停顿下来,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我见你个性不弱,人也算聪明机灵了,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当个丫头。”
“什么”流火瞪大眼,火气又上来了。
这世道虽有贵贱之分,但他凭什么逮着一个把柄就想让她卖身为奴?想她家里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人活得自由自在,打骂都是自己的亲娘,那种低三下四、侍候人的事,打死她都不干!
沈颐笑笑,“你不用生气,我们也算是做买卖,不成拉倒。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家里人,二叔的新娘子已经还魂了。”他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
“哎,我们再商量——”流火吓得急忙跳下床拦住他,可怜她发麻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一触地就酸软地跪倒在沈颐面前,两只手也从他的手臂滑落到腿上,“我、们、再、商、量。”豁出去了!她咬着牙干笑。
“你这是答应了?”沈颐低头看她。
“我——”流火活像喉咙里爬进了一只小虫子,又干又痒。
沈颐扶她起来,故意不冷不热地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致,兴许等太阳出来,我就改变心意了。再说,外间桌上还放着你那件新娘褂裙,不及早处理的话,万一被人看见你就脱不了干系了。”
一句话点醒了流火。她想想沈家其它人要是知道昨晚是自己捣的鬼,肯定不会饶过自己,最让她担心的是,还会连累娘和二姐。沈颐扶她坐到椅子上,她皱眉嘟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情愿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嘿,这都有“卖身葬母”的架势了。
沈颐也很愉快地点头,“你等我写张契约,到时你画押上去。”
流火烦躁地“嗯”了一声。
反正她都要卖身入奴了,怎么办都随东家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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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就在流火的卖身交易拍板定案的同时,沈家其余的人正围在饭厅桌边,静静地吃着早点。
“知源去外地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喝着粥,忽然想起了大孙儿。“知源”是沈家的大少爷沉湛的表字。
旁边站着的老管家崔伯赶忙回禀:“大少爷前些日子倒有来信,说之江那边的田地在开春时遭了冻害,那些药材苗被冻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质量也不好,他准备放弃,去邻近的几个县看看。”
“这种事派别人去就成了,知源这孩子也真是,打寒食开始出门,他就没回过家,老在外边顾着生意,那怎么成?”老夫人心疼孙儿,又念叨起来,“你看看,我想见见他的面,都见不着。”
沈老爷沉不住气了,他虽然自己没有多少经商的才能,但生下的这两个小子却一个比一个能干,让他得意地不得了。在小辈的问题上,他不同他老娘,儿子要出外谈生意磨练,他一向都是赞同的。
“娘,您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认为——”
圆滑的崔伯却更快地插进话来,陪着笑道:“对对,老爷想说的是,大少爷这趟去之江,采购药材是小,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惦记着,要给老夫人找几味泻心火的药来。”
“咳,谁说我——”沈老爷还想更正,收到两位夫人的眼神,只好摸摸鼻子,低下头专心用早点。他对于这两位太座是既爱又敬,向来只要夫人们的眼神一扫,他就乖乖地收敛自己的行径。
老夫人却不明所以,转头对着大儿子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大夫人急忙动筷子,“娘,这水晶饺不错,皮薄馅嫩,我特意叫厨房依着您老人家的清淡口味调的馅,您尝一个。”
“是啊是啊,这道‘千丝万缕’也不错——”二夫人也忙着夹菜,“娘,这都是素菜,只在高汤?了一下,既沾了油润鲜香,又不失本身的素雅,用来配粥喝最爽口不过了。”
“娘,您再尝尝这些——”
“对对,还有这个——”
老夫人反而皱起眉,又摆摆手,“我从今早起来心里就恍恍惚惚的,哪吃得下这许多?”
恍惚?两个灵敏的儿媳妇不做声了。
难道又想起了昨晚新房里那可怖的一幕?
果然,老夫人接着又喃喃道:“……我总觉得,我昨晚是看了什么东西才吓晕的。”
沈老爷趁机抱怨:“娘,甭管是什么东西吓了您老人家,只二弟那件事,要我说,您就不该坚持给他娶什么阳间的小妾。二弟死了都七、八年啦,尸首恐怕都灰飞烟灭了,您还非张罗着给他娶新媳妇儿,这不是闹笑话吗?”还引来那具该死的骷髅作怪,害他此刻想起来都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好端端的,家里可别给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扎了根!
“我、我那也是心疼他。”老人家被大儿子一数落,不高兴了,“再说,他跑到我梦里来直喊‘娘’,摧我的心肝哦,可怜他早早就去了,眼下一个小要求,我能不管吗?”
“二弟要还活着,您当然不舍得不管,可他明明都已经——哎哟!”沈老爷话没说完就痛得叫了出来。原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正好每人揪住夫君的一只耳朵。
二夫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少再添乱了,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好,阿君,你先放开手——”沈老爷只得讨饶。对这两个娇妻兼悍妻,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幕情景看得旁边原本埋头吃点心的三小姐玉珑笑了出来。
哈哈,老爹太没用了!看他以后还能在她面前树什么威严?
正在这时,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走进来,一看到玉珑不啻看到救星,其中一个穿粉绿色衣裳的小丫头压低声喊:“小姐,小姐,不好啦!她们打起来了——”
玉珑正夹了一筷“千丝万缕”,抬眼瞅到她们,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放大声音说嘛。”
另一个穿杏黄色衣裳的小丫头就扬声嚷出来:“砒霜端了一盅冰镇酸梅汤去小姐房里,半道上却被鹤顶红窜出来一撞,汤全洒了,砒霜怕小姐骂她,就和鹤顶红吵起来,我和孔雀胆劝都不听,结果越吵越凶,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混账!”玉珑气得拍桌而起。
这些“毒”丫头真是越来越欠调教了!
粉绿衣裳的“孔雀胆”吓得倒退一大步,“都怪断肠草,她们一吵起来的时候我就说要找小姐,可她说能劝开的。”
杏黄色的“断肠草”气哼哼地道:“你当时还不是没挪动脚步?”
“孔雀胆”反驳:“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