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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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宁怔怔地看着这个热情宽厚的学姐,什么东西充盈了心肺,胸口一阵酸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会要来安慰我?从来只有自己去保护别人。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她其实也是需要守护的,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忧郁,也会懦弱,孤独行走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来拉她一把,或是一句鼓励,或是一点包容,让她知道,除了被需要,她也是被关爱的?越宁抓住高颖的袖子,嗅着那股菊花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人与人之间的维系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样脆弱,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为什么会以为没有人要她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她了,总有人还会站在她这边不是吗?
“姐——对不起……”她抱住她的脖子,高颖一怔,等察觉过来,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拍起她的背。
“你放心,韩砚并没有怎样,今天早上有人提醒他放了那些股票,他没有赔,反而赚了,这次不成功,我们还可以找其他公司合作,就算都不行了又怎样,大不了这学生会不开了,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越宁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紧闭着双眼不肯落泪。
我真的不是好人,我做过很多坏事,我如此冷漠,总是令人失望,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有时候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往上踏一步,人就会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这一刻越宁觉得自己懂得了许多,领悟了许多,还这么年轻,人见人爱,怎么可以轻易低头呢?她还有要保护的人,她还有很多要保护的人,还要寻找梦想,还要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人这辈子,总要为了什么事,奋不顾身,付出所有,她已经尽了全力,对得起自己。
这么想着,可是为什么,想到那个人,还是那么想哭呢……
韩砚站在树边已经很久了,从张廷雨走后,到越宁走后,看着颜小舟坐在那里,不断变幻了九九八十一种姿势,才终于走了过去。
韩砚自诩为世界首席心理学家,行为往往是最能体现人类心理的切入口,要想了解一个人,一定要挑他最脆弱最迷们最无防备的时候。他能够肯定,这一刻便是颜小舟这辈子最脆弱的时刻。
缓缓地坐在学弟的身边,哼着奇怪的乡村小调,颜小舟微微偏过头望着他,没有说话。
“不用管我,我也在看风景。”韩砚笑笑。
颜小舟想要离开,但却没有力气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空空的,行尸一样。到底是哪里错了,一切都照着自己规划地进行着,可是为什么不快乐?
“你很怕越宁吧?”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在问,颜小舟猛地回头,愕然地望着这个学长。
韩砚从身上抽出一支烟,缓缓点燃。青色的火苗在半空。窜动着,颜小舟眯了眯眼睛,一阵恍惚。
“她的确是个会让人害怕的孩子,尤其,是对着我们这种人……”韩砚望着青色的湖面,说。
害怕……颜小舟茫然了,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感到害怕的?三个人自一条路上走来,如此接近,不曾分离;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眼睛开始偏向一个人,明明是那样安静的一个人,却渲染了自己的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就在她的眼里?不该是这样的,想要征服世界的人,怎可被一个人的世界征服?打倒她,打倒她就是无敌了——可是,做不到啊,无论怎样做这个人都不为所动,她会像风或水那样稀释你的力量,而你又无法无视她的存在,该怎么做,怎样做才能不再害怕?
“爱上她……”然后,让她爱上我。
十七岁那年望着正被颜路抱在怀里的越宁,这样想到。
“没有谁会因为努力去爱而爱上另一个人。”韩砚说。
“不,有的,如果没有,为什么我会爱上?”
“因为一开始你就爱上了,所以害怕,害怕得不到回应,所以希望她也能看着你。”
“她的眼里没有我,至少,不会只有我。”颜小舟皱了皱眉头,似是感到痛了。
“你不相信她,所以才一再试探?”韩砚眯起眼睛。
试探?!是啊,原来都只是试探,一直以来困惑不已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变得通明,想确定,想得到,想占有,就像男孩子总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再挑拨,一再试探,一再证明,当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无论表现的是什么情绪,人就安心了,因为那一刻,自己占据了她的情绪,她的眼里会有自己,只有自己。这样自私的爱情,自私到不惜伤害对方,伤害自己,可是韩砚却觉得,这时的颜小舟在他眼里前所未有的可爱。
世上竟有这样不懂爱的人,既不懂爱,又不懂如何去爱,像一个孩子一样渴求关注,却不懂得如何去争取。若换作一个傻子也就罢了,偏偏演这个故事的是一个聪明得过分的人,这样聪明却有着如此惨不忍睹的情商。
韩砚心情大好,没想到自己身边有这样可爱的学弟,他想笑,却又忍住了,不怀好意地又点了一支烟。看着颜小舟迷茫的脸,此时不欺负更待何时?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就像一个矛盾的猎人,征服的同时又不断渴求能够征服自己的人,可是你想要别人靠近,至少要先放下猎枪,否则谁还敢一再接近你?”
天才和傻子只在一线之间,颜小舟不是不明白,只是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误区,错误的信念换来错误的真理,信念可以改变,真理却难以撼动。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整个地球,而韩砚,就是那个善于寻找支点的人,那一秒他确切地靠近了颜小舟的内心,找到了他对越宁的支点,于是轻轻一拨,颠覆了他的世界。
“这么说……我爱她?”真的是爱吗?不只是想挑战,想打败,是真的爱着吗?瞳孔缓缓放大,变得清澈,散发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这一点,只有你心里明白。”韩砚接道,他不喜欢心理暗示,有些东西,还得自己去体会才行。
颜小舟叹息着闭上眼睛,眼里是越宁刚才离开时的画面,那样一个孤独的剪影,夹杂在被隙时光之中,那样清晰,那样深刻。记忆往前延伸,他听到越宁对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她说人对真心喜欢的人,是用不着戒备的;她还说,我并不欠你的,用不着不平衡。眼眶一疼,像是蓬勃的火,找不到沸腾的出口,千百种情绪融合在胸口,嗷嗷地疼。
你不知道蝎子毒死人后自己也得跟着毙命吗?
到时候我们一起死——
我觉得我现在就快要死了,为什么你没有陪着我,是你不要我了吗,还是我将你赶走?
颜小舟开始觉得自己错了,可他不能认错,本就不是一个会认错的人,正义或是邪恶,认定了就不会放手,他放不下自己的尊严,没有尊严他宁可死。
可是这一刻他又觉得,如果现在越宁能站在眼前,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关系。想要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争来争去,为的却是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以为步步为营,倾心谋划,谋划到最后一步,才发现早已全盘皆输。如果可以再次选择,能不能复盘重来?
时光不能倒转,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他握紧双手,纠结地呐喊,紧紧地凝着眉睫,满腔的郁结化作热泪,不可制止地溢出发红的眼眶,烫伤了皮肤,烫伤了胸口。就好比闭塞许久的花刹那绽放,炽热的骄阳下被照得发疼。等待了一个春寒,盛开在不属于自己的热夏,感情来错了时间,睁开眼,就只剩一道影子的沉默。
影子被夕阳拉长,有鸟飞过,轻轻的跃下枝头,衔起一粒石子,投入水中。轻轻地一声,拨动了凝固的午后。
颜小舟猛地张大眼睛,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人,少年的嘴边还带着明媚的笑,曲子已不再哼颂了,只留下未烧完的烟,迷惑着人的神经。
颜小舟愣了两妙,突然明白了什么。
催眠——
他刚刚被这只狐狸催眠了!
不知该愤怒还是震撼,他感到了屈辱,难以抑制的屈辱来不及宣泄,却又被更深的悔恨所取代。
“记住你现在的感受吧学弟,别学我这样把人都当傻子,做人要有个性,只会模仿就没意思了。明知道百分百穿帮还搞这么场戏,你以为人看不出你是冲着越宁去的吗?虽然现在这样也是她自我的,可这不代表你就能否认自己的错误和无知。”韩砚抬嘴一笑,没有嘲讽,没有轻贱,甚至没有惯有的幸灾乐祸。
只有真诚,为着越宁的真诚,为着这个笨蛋学弟的真诚,他决定做个恶心巴拉的好人。
当然颜小舟不会真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当做圣人,他瞪着他,神情冷漠,目光像一把刀,凌迟着这个侵犯他隐私的混账,可偏偏刀子上的水光,让这道眼神变得格外滑稽起来。韩砚整了整喉咙,忍住笑站了起来。
“忘了告诉你,德国留学的名额已经提前下来了,是你和张廷雨。”
颜小舟低下头,没有反应。韩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黄昏的湖畔变得清冷,颜小舟望着自眼中掉落的泪水,眼前一片空茫。
曾经迫切地想知道离开的时候她会不会哭,现在才明白,会哭的那个原来是他自己。
☆☆☆
越宁穿上外套往校园外走着,手机上显示着同一个来电号码,她只看了一眼,便点了删除。还不至于轻贱到这地步,像是被驯服狼,说让走就走,说来就来。 。走到K新地产公司的大门口刚好是清晨,她捶了捶腿,喘几口气,又站了起来。今天是K新企业招聘职员的日子,门前已经站了十几个早早来打探行情的青年。都说八十年代生的孩子是时代的尴尬产物,毕业等于失业,有理想没前途,越宁自问是个没吃过多少苦的孩子,至少从小衣食无忧,没有资格也从不曾去抱怨什么。某方面来说,她的确是个幸运的人,幸运得让人嫉妒,让人觉得这种人就该吃点苦遭点罪才能平衡。没有人知道越宁也有自己的烦恼,上帝很公平,给你什么便要拿走什么,她只是从不去表现自己忧郁或是灰暗的一面,但这不等于她就不会受伤,不会痛苦。
她知道现在她不想见那个人。
也,不能。
随着人群进入K新的大门,应聘的队伍已经排成一条龙。
不长,但很粗。
越宁打量着来往的人群,最后将目光放在从一个带眼睛的青年身上,他的样子很普通,但眼神却很锐利,他看的方向从来不是办公厅,而是身旁形形色色的人。
越宁走了过去,“打扰,我来应聘。”
那个人愣了两秒,“请排队。”
“已经排了,在你面前,我是第一个。”她说。
眼睛青年笑了,“请跟我来。”他带着她往电梯走,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
总裁特助,林生,“你还是高中生吧?”
“大学了。”
“打工,还是兼职?”林生笑着问,自饮水机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她。
“都不是,我来找人。”
林生一怔:“找谁?”
“你的老板,越冠宇。”
越冠宇,上世纪横空出世的地方富豪,金融,地产,传媒,只要是能赚钱的他都能够插上一脚,可是九十年代后期,这个名字却渐渐淡漠下去了,只留下业界的一些传说。
☆☆☆
穿着紧包的红皮大衣,脚踏贝克汉姆签名球鞋,头发整得像个金色鸟窝,越冠宇登场的时候,越宁还当她不小心进入了哪个的化妆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