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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亲爱的苦难-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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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5)   
我打了电话后,× 主任出来引路,我和哥哥,以及帮忙送干柴来的外甥及驾驶员一道,把上千斤的干柴搬进了 × 主任的院子。 
× 主任富态的马脸上堆满了笑,眼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父亲的手术嘛,我马上给安排,最多不超过三天,你们好好回去准备手术费吧…… 
× 主任是父亲住院的这个科室的“当家的”,那天,我去找了他,他显然知道我的来意,向我暗示他家厨房的柴火“光了” 
那时,在我们这个小县城,煤气还是罕有之物,城里人做饭还是习惯烧柴。 
我打电话将这一“情报”告诉了哥哥,哥哥花几百元钱买了干柴,送给了 × 主任。 
据说,× 主任“刀术”高超,哥哥希望能请动 × 主任为父亲主刀。 
果然,当天下午,院方就来通知,准备第三天动手术,但操刀的不是 × 主任,而是B医生。 
就在这天的傍晚时分,病房里出现了一个穿便衣的医生。 
最初,我以为是医生,对方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他姓G,是麻醉师。 
此人长得獐头鼠目,有几分像社会上的流氓。 
但他,却对我父亲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 × × × 是您老人家吗?今年多大年纪啦?76岁,对对,我就说吧,前列腺增生,一般都是老年病,怎么可能是26岁的年轻人呢?开手术通知书的医生也够粗心大意的,把76岁写成26岁,我就觉着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像您这么大年纪动手术吧,麻醉可关键了,麻醉药下多了不行,下少了不行,要根据您的身体状况来定……不过您放心,我会让您很顺利地过这个关的、毕竟,我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多年了……” 
说完,他上前安慰了我父亲几句,让他好好休息,手术时千万别紧张,等等,然后,一脸微笑地向我们告辞,走了。 
这人可真好啊,父亲感叹道。 
老人家,这你可错了!同病房的老范说,这个家伙我最了解了,心狠着呢,给他送红包的,他在麻醉时就“认真负责”;不给他送礼的,就让你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今天哪里是来关心你老人家,他是来敲诈来着…… 
老范的父亲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动过三四回手术了,我知道他的话不会假。 
暮色渐渐浓了起来,我拉亮了灯,惨白的灯光照在父亲苍白的脸上,我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悲凉…… 
——这个世界上,上哪儿找一片人间的净土呵! 
手术前一天,哥哥分别给B医生和G麻醉师各送了300元的红包——那钱,是哥哥刚借来的。 
这一天,我同时面对了两个亲人的生死 
父亲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一天,是父亲住院的第34天。 
我、二姐、三姐,都在手术室外面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父亲,76岁的父亲,能闯过这生死的一关吗? 
父亲还在手术之中时,哥哥匆匆赶来了。 
哥哥怕钱不够,又找了一位副镇长,从他那儿借了500元钱带来。 
哥哥还带来了华的信和一封雪妹的电报。 
雪妹的电报让我大吃一惊: 
“舟哥若想见我请于3月16日下午3点到南平九峰桥” 
3月16日,正是今天呀!而现在,我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已是三点四十几分了。 
“见我?”莫非,我一下子想到了最坏的一面…… 
怎么能叫我不往坏处想呢? 
舟哥: 
你好! 
好久、好久,不曾给你写信了,我不敢给你写信,因为怕你为我难过,为我伤心,可是,舟哥,你知道吗?你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也是唯一了解我的人,我只能对你说说心里话。舟哥,我自结婚来,才发现我的丈夫他根本就不爱我,你知道吗?他处处为难我,以至于,我有病,他也不拿钱给我看,我只能春天拗竹笋,秋天打小工,挣一分钱,用一分钱去看病,直到现在,病不仅没好,而且越来越重,舟哥,我真怀疑,我会不会死去,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舟哥,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会好好地珍惜她。你知道吗?我丈夫他装作根本不知道我生日的样子(其实头一天我就告诉过他),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更不用说礼物,他让我伤透了心。舟哥,我这是什么命啊,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对我那么的不公,为什么要让我生活在痛苦之中,舟哥,心已碎,我无从下笔,等我心情好一点,我再给你写信,详细地告诉你我婚后的生活,你不会讨厌吧? 
舟哥,我得的最重的一种妇科病已经很严重了。 
舟哥,保重。等着我的信。 
妹:晓雪 
95。12。6 
雪妹是1992年冬天结的婚。我还坐了长途车去参加了她的婚礼,第一次见到了她和她的丈夫。雪妹很美,长得挺像唱《我的一九九七》的歌星艾敬;她丈夫也高大英俊,像一个男子汉。那一次,我喝醉了…… 
而在收到这封来信件的一年前,我就曾收到雪妹一封浸透泪水的信: 
舟哥: 
你好! 
好久未曾给你写信了。不给你写信的原因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自结婚以来,我的生活有甜,但有更多的无奈,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我爱我的丈夫,也恨我的丈夫,他能爱我,却不知道关心我,体贴我,从不听我的话,总愿听别人的话,别人说什么,他全都相信,回家来不经调查就指责我。我能做些什么?只气得我,连反驳他的话也说不出来。心灵的伤害我只能拥被哭泣。路是我自己走的,人是自己选的,就算是苦果我也必须吞下去。   
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6)   
我父母原本不肯我嫁给他,一说他家穷(可我不在乎),二说他脾气不好,将来我要受委屈,我说不会的,他告诉我也会改。父母的预言说对了,我痛哭我伤心,可我却无颜向父母诉说,向朋友倾诉,一切都是自己不听话的结果。我忍着,我必须忍着,因为我怀着他的孩子。舟哥,也就是6月22日,我的孩子降生了。我生了一个小女孩,我婆婆更不高兴,她希望我为她家生个男孩,可是我肚子不争气,偏偏生了个女孩。女儿又不好带,整夜整夜的哭,刚开始我丈夫还会来帮我抱一下,让我睡一会儿,我婆婆就开口,先指责他儿子,说他故意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做事情;后又来指责我,叫我不要叫他儿子抱孩子,他要做事情。后来还叫他儿子去别的房间睡,不让他帮我抱孩子。我是有泪硬往肚里吞,只好整夜整夜地抱着我刚出世的女儿。坐月子的30天里,我从未有一天夜里有睡四个小时以上的。做一个月子别人是吃胖了,而我却是越来越瘦。我感叹命运的不公,我软弱我无能我只能暗暗地哭泣,独自的伤心。怀胎十月,我丈夫从未给我买过一斤水果;相恋五年,我丈夫从未给我买过一件衣服;一件东西。虽然我并不在乎金钱上享受,可是当人精神上的享受也失去时,失望充满了我整个的心田,现在我真真地知道了婚姻是恋爱的坟墓。舟哥,生活是一杯苦涩的酒,我的自信在生活的煎熬中一点一点地失去,我的爱心我的温情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世界没有爱,我也没有情,有的只是泪水和不幸。 
舟哥,给你说那么多,希望你不会看轻我,我也不希望你指责我丈夫(这只会给我带来灾难),更不用写长信或是前来看我。我现在也不需要同情,只是能有一个让我诉说的地方。拜托了。 
小妹:晓雪 
1993.7.22 
我已记不得当时读信时的愤怒、悲哀和撕心裂肺的疼痛。生活是如此不公,如此残酷…… 
时隔一年之后,雪妹写来的这封信再一次让我悲痛欲哭…… 
我为此留下了这样的一页日记: 
收雪妹信,言生之悲哀与痛苦…… 
心如痛哭后的麻木,黯然凄惨。 
雪妹、雪妹、雪妹、雪妹、雪妹、雪妹…… 
我流泪的亲人呵!!! 
…… 
我必须更加努力地向时间索取生命,我必须更快地取得成功,只有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将雪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 
上苍呵,赐予我灵性与神威吧!告诉我,怎样去用尽一生,能让这个苦难的世界有些许改变??? 
雪妹,你一定要挺住呵!!! 
然而 ,雪妹,她真的能挺住么?她这次,是不是想和我见上一面就…… 
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跟哥哥说,我到外面打一个电话。 
这时,我本想赶去南平,但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南平,天也就差不多黑了,雪妹不可能等那么久的。 
九峰桥我虽然不曾到过,但我从照片上看过它的英姿,雪妹为什么要选那样一个地点和我见面呢?她,见不到我,会不会从桥上跳下去…… 
想到这,我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团委……他们,或许能代我解此燃眉之急。 
我赶忙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114查询台,查到南平团市委后,我急忙拨通了他们的电话。 
我说我是一名基层团干部,现在有一件急事想请你们帮帮忙……我的一个小妹在九峰桥,很可能要寻短见,你们能不能派人却阻止她?……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我心头汹涌的波涛方才平静了些。 
他们也确实去了人,但没见到雪妹……这是我们市的团委组织部的周部长后来见到我时,提及南平团市委曾告诉过他这样一件和我有关的事。 
这一天,我同时面对了两个亲人的生死。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当B医生摘下口罩,告诉我和哥哥这一大好消息时,我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接过护士推着的车子,把父亲送回了病房。 
父亲脸色更加苍白,显然,是手术中流了太多的血。 
病房里早已备好了整整500瓶的生理盐水(每瓶500毫升),这是为防止父亲的手术部位发炎,以输液的方式来清洗创口。 
父亲的腹部被开了一刀,刀口处插着一根管子,生理盐水就从这个管子进入腹腔,再从生殖器口流出来;进去的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出来 的鲜红液体——混杂着父亲的血液。 
这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一个人的生命固然脆弱,而他又可以如此顽强! 
晚上我和外甥两人轮班照顾父亲,及时更换输液瓶。 
父亲暂时“平安无事”了,但雪妹的生死呢? 
终于结束了牢狱般的陪护生涯 
第二天,友人Z君和耕夫来看望我父亲,我便把父亲托付给他们,随后匆匆赶到汽车站,上了开往雪妹家乡的中巴。 
一路上,尽管我又困又乏,但因为忧心如焚,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我没能好好在座位上闭眼休息一下。 
到了终点站,我又换了一辆车。 
到雪妹所在的村口下的车,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真怕雪妹会出什么事呵!   
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7)   
这是我第二次到雪妹的家——第一次是来喝她的结婚喜酒。 
凭着几年前的模糊记忆,我找到了雪妹的家——一座和几年前没有两样的老旧房子。 
当我看到雪妹时,我紧锁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和几年前新婚时的光彩照人相比,雪妹的面色黯淡而憔悴。 
雪妹见我,颇感意外。这时已过12点,雪妹要留我吃饭,我说不了,我得马上赶回医院去。 
雪妹送我到村口等车。 
路上,雪妹说她打电报只是为了想见我一面,没有别的原因,更没有想过要死。 
那你的病怎样了?我问。 
昨天到南平就是去看病的,医生说没有多大关系。雪妹回答得有些故作轻松。 
你们这儿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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