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谎言-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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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风再次回头用枪指着余学钧,他根本就无须废话了。“砰!”余学钧应身而倒,栽在狱长的身旁。
仿佛是导火索被点燃了,所有拿枪的人同时扣动手中的扳机。
“砰、砰、砰、砰——”
“上啊!杀!”
“拼了!”
“杀了他们!”
“干掉他们!杀光他们!”
“啊,啊——”
配合着惨叫声和喊杀声,所有的枪都炸膛了。但是没有人注意这种小细节。伴随着冲杀的呼喊,被侯风调动起来的人类嗜血的本性从无数个压抑已久的喉咙里喷发而出,他们疯狂地冲倒了前面的穿着看守制服的同伙,两股灰色的潮流碰撞在了一起。他们狰狞地面孔布满了杀戮的气味,呼喊着冲向认识或者不认识,自己这边或者另一边的看守或者囚犯。他们用菜刀,用从各种物事上卸下来的棍棒,用炸了膛的枪的枪托,更多的人用拳头,用脚,用牙齿,朝最近的对手发动攻击。由于地方太小,空间的狭窄让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于是他们更多的搂抱在一起,滚落在地,扭打,纠缠,掐住对方脖子的人往往被对方扣出眼睛,一个人被击倒了往往另一个人马上补上,并将本来受伤的同伴踩成得奄奄一息。逐渐地,鲜血在杀戮与惨呼声中蔓延开来,双方更多的一波又一波的人涌进这片鲜血杀伐阵中,让这片鲜血的面积越来越大。在这片鲜血的混乱中,所有人都被卷如其间,包括百羽,小崔,也包括侯风和曾通。
侯风高声叫道:“弟兄们,拼了!他们串通了的!”他一脚踢开一个冲过来的囚犯,再次开枪,伴随着枪声的响起,另一个捂着手朝自己扑过来的看守倒在了地上。他回头对如同菩萨一般一脸凝重默然看着面前杀戮的曾通喝道:“动手!还他妈等别人来杀了你?!”
曾通木然地看着侯风,侯风愤怒地一耳光将曾通扇倒在地:“你想死,就去死吧!没人能救你!”
曾通跌落在地,他感到似乎有无数只脚踩在自己的背上,有更多的脚在面前晃动。在这片活着的腿脚森林的深处,他看见狱长正躺在那里。他的表情安详而解脱,几乎带着满足的微笑。
狱长,他不再狰狞了。
曾通想往前爬过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狱长的脸上忽然盖住了一个人的脚。是谁?谁踩在狱长的脸上了?一个人倒了下来,盖在狱长的身上,仿佛是将狱长当做肉垫一样,那人又撑着狱长站了起来。
你该死!
曾通感到沸腾的血液将血管炸开了。他站了起来,猛地朝那人扑过去。那囚犯的脸上如同看到死神狰狞扭曲的面孔一样写满了不可思议到极致的恐惧。
昏暗的甬道,墙壁上忽明忽暗的油灯,狱长躺在他自己的脑浆和血泊之中。曾通跪在狱长的尸体面前,想要安静片刻,可是侯风却在一旁絮絮叨叨:“不错,狱长是死了。你很伤心,很难过,为什么?你和狱长素味平生,你们的交情只限于喝茶聊天,他又不是你亲爹,他死了你为什么要落泪?你是为他落泪吗?你真的为他伤心为他难过吗?”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然加速到几乎不可辨认的的程度,他的呼吸急促到他必须要大张开嘴来适应。曾通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动作竟然也可以这么迅捷而有力。当他把手叉到对方的脖子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他没有犹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侯风塞到自己手里的尖锐油灯匕首瞬间刺进了对方的左胸。油灯匕首并不适合长穿刺,但从要害部位喷出的鲜血已经足以让对方倒下去了。
“不,你不是!”侯风道,“你伤心难过的是你自己!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安于现状,玩弄小聪明,并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当你被人陷害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但是你进了鹘山监狱,你遇见了狱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有好感,他让你在鹘山监狱里的地位超然,你住在单间,你的伙食吃得和他一样好,你可以随时见他,你知道他高兴和你聊天消磨时间,你知道如果你愿意他会和你分享他最喜欢的茶,你知道他对你的态度让看守们也对你非常友善,你需要什么他都尽量满足,你可以尽情地在别人羡慕的眼光里享受狱长提供的香烟。这些不管是其他任何看守或者犯人都无法享受到的特权!这是什么?这是高人一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终于,你发现在外面什么都不是的你,在这个阴森得不同寻常的监狱里高人一等!”
一旁两个囚犯模样的人正互相掐着脖子。曾通狠狠地一拳击在了其中一人朝他亮开的后脑勺上,在另一个人惊诧的目光中,匕首刺进了他的咽喉。
“曾通,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不,你不想!你不愿意,尽管这个监狱阴森可怕,尽管这个监狱恐怖至极,尽管你是蒙冤被陷害进来的,你都不想离开!你告诉了我一个谎言,你说狱长告诉你我要杀他,你说狱长有个计划要来对付我!这是真的但是狱长不可能告诉你他还有什么计划,因为我比他强所以我他妈知道,狱长如果有计划的话会告诉你他要逃跑好让我松懈下来失掉防备之心!你告诉我狱长有计划做掉我,因为你希望这样!你希望一切都恢复到当初你和狱长单独相处的日子里。那段日子是你可怜的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这是你的谎言,你想留在这里,你想一切如常!你害怕我真的赢了你害怕真地回到那个你失败了的世界!”
一个满头是血的囚犯高声号叫着扑了过来,曾通还以更加大声的咆哮,他闪开了对方的扑击,狠狠一脚踢在了对方两腿之间的裆部。一股快感从脚背的撞击直传到了他的心里。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另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他的身体的反应速度超过了他的思维,他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侧面,在对方松开他之前,他的匕首连续从对方的小腹扯出了几道血线。
“你为什么失败?你懦弱,你自私,你无能!在外面那个世界,你发现你根本就不能适应那里的游戏规则!你玩不过人家。在这里,你是在几乎和狱长平起平坐的地位,在众人之上!为什么?因为狱长主宰了这里,这是他的监狱!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狱长,可他是你的狱长,是你的主宰!他愿意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实现,他要你好,于是你就好过。现在,你他妈的象条死了主人的狗一样倒在这里埋头哭泣,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狱长死了,你再也回不去那段辉煌的时光了!”
他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艳的红,他的右手被人咬了一口,他现在只能用左手拿捏匕首。他渐渐明白侯风为什么那么喜欢抓捏别人的咽喉——那确实是个非常致命而又非常容易得手的要害。他再次将匕首拔出,欣赏带出的那一丝鲜艳的红。
“你为什么玩不过人家?为什么狱长和我就可以这样强,强大到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而得到别人的尊敬,而你却会被你那什么狗屁老板玩弄陷害?那是因为那里的游戏规则是别人制定的,你玩的一切都是别人玩过的,都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你是一个普通人,出生的时候不登记就是黑户,上学的时候考试不能不及格,毕业上班之后要努力工作否则就没有饭吃,一切的一切都是沿着别人为你制定的规则。当你遇到一个比你更适应这个规则的人的时候,你注定将要失败。你失败了什么都不能埋怨因为你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那样的规则,你会偶尔小有成就,你会更加嘲笑和看不起那些比你更不适应这种规则的人。”
渐渐的,他感到疲倦了。好在侯风在他身旁。侯风的枪很久才响一声,但是枪枪弹无虚发,都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响起。而一旦囚犯们稍微退后,或者忙于互相撕杀的时候,侯风就开始往弹匣里压子弹。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弹药,但曾通很快明白,那个藏弹药的库房侯风既然进去过,没有理由不带一些在身上。
“谁让你接受那样的规则的?狱长或者我会接受吗?当人人对你头上撒尿,并对你说这就是雨天的时候,你认为你没有办法抗拒吗?错了,你想要回到那段辉煌的时光,你想要出人头地你想要在众人之上,你不需要接受那套你并不适应的游戏规则。聪明人都知道,规则人人都可以定!这就是狱长到来之前乌鸦用一个老舜的游戏操纵了这个监狱五年之久的原因!这就是我到来之前狱长掌握了一切的原因!这就是我打破了狱长所维持的稳定局面的原因!现在狱长死了,你还有一个希望,我!看看我怎么做的,照着学吧,用你的手,结束阻挡你脚步的人的生命,结束他那种该死的人生。让他和他善于应用的那些规则下地狱去!从现在起,你的世界,由你自己主宰,你不再是条人见人欺的可怜虫,因为你的游戏,由你自己制定的规则来玩。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能玩得过你!站起来,你这个孬种!如果你真的为狱长的死伤心的话,你要做的是为他报仇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外面只有那些假看守和囚犯,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为了狱长,为了你自己!这个世界有一项规则是共同的,即便你要建立自己的规则也一样,那就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脑袋上。你不明白,我告诉你,你的规则第一条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踩在别人的鲜血和脑浆上!”
终于,周围除了侯风以外,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人。曾通疲倦地弯下腰,头上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再滴落在地上。他大口的喘着气,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杀气已经被充斥死亡的血腥味取代。他斜眼看向侯风,侯风看样子也累得够呛。
“做得好!”侯风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在说曾通,还是在说他自己。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计划按照自己的预想一步一步地实现了。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不断给予心理暗示引诱培养出来的血人,如果不是实在太累的话,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多么爽的一件事情啊,除了杀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好的工作。他不由又开始佩服自己起来,培养一个杀人的人,比杀一个人来的快感多了太多。他看看自己的手,一只手被枪的后坐力震得泛红,另一只手却象被血水中捞出来一样。“宰断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来宰断呢?”他感慨道,又转而看向曾通,“前途无量,我没看走眼,*****,我老人家怎么会看走眼——你真他妈是前途无量!”
曾通道:“好象,还有其他的人……”
“看到我手里的枪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子弹,谁他妈敢找死了?”侯风哈哈一笑,“别管他们,祝贺你,你成为了一个坏人。你已经知道你的游戏规则该怎么写了,首先,要纠正所谓的善与恶的概念,杀人是不是对的?人是不是都是该死的?在这个鹘山监狱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你出去之后,能更上一层楼。现在我们走吧。”
“走?上哪里?”
“当然是出去。你奶奶的,才说你几句,你就他妈乐得什么都忘了?当然是出去了。”侯风不满道。
“刚才……我杀人了么?我杀了多少?”
侯风大笑道:“*****,你杀个屁。你不过是干了干替我抵挡那些耗子们让我有时间给枪上老鼠药的普通工作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问杀了多少?想在老子面前炫耀,你他妈还早得很。”
曾通四下望了望,他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