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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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对着梳妆镜拆卸耳环的时候,他说要先洗个澡,她点头,从镜里目送他脱下衬衫,进了浴室。
他有话要说。
她想着,心惊胆跳。
她站起身,恍惚地拾起他抛在床上的衬衫和领带,正想抛入洗衣篮时,眼角瞥见一抹淡淡的红渍。
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检查,翻开衬衫衣领。
后侧内缘,清楚地留下一瓣唇印。
呼吸,在剎那间停止。
殷恬雨瞪着那宛如鲜血的胭脂色,心头,仿佛也让利刃给割出一道血来。
是李相思留下的唇印。
后衣领内缘,一个几乎不可能沾上唇印的地方,她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那女人不小心在此遗落偷情的证据。
除非,是趁柏琛不注意时,刻意烙下的。
这唇印,是李相思对她下的战帖,是一个情妇对妻子最冷酷的示威!
危机迫在眼前了,由不得她继续逃避,不去面对,她再也无法假装柏琛并无外遇。
她必须面对了,不得不面对……
殷恬雨脑子晕眩,眼前迷蒙,她踉跄着,一时辨不清方向,撞倒了五斗柜上一只养着彩色玻璃珠的玻璃盅。
彩珠滚落一地,玻璃盅支解成碎片。
她惘然瞪着脚边的灾难,好半晌,方寻回神智,搁下衬衫,一颗颗拾回四散的彩珠。
一块玻璃碎片狠狠地嵌入她移动的脚趾,她吃痛,轻呼一声,楞楞地看着鲜血渗出,染上衬衫衣领,无巧不巧地,和唇印融合在一起。
李相思的唇印,染上她的血,到时柏琛看到的,会是谁留下的记号?
老天!她在想什么?
脑海里荒谬的念头,让她想笑,脚趾尖锐的刺痛,却又令她想哭。
不可以,不可以哭。
她深呼吸,硬生生地逼回即将逃脱的泪水。
“恬雨,怎么了?”
急切的声嗓赫然在她身后扬起,她蓦地僵住身子,两秒后,才强笑着回首。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玻璃盅了。”
“你没怎样吧?”路柏琛蹙眉,随手系上浴袍衣带,便大踏步走过来,一见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和染血的衬衫,呼吸一窒。
“妳流血了?”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远离危险之地。“哪里受伤了?”他检视她全身上下,终于发现她白细的脚拇趾上,破了道不小的伤口。
“你躺着。”他推她躺下,将她玉腿搁在自己膝上,随手抽来纸巾,轻按在伤口上,眼看鲜血一时止不住,他索性抓起她脚掌,将拇趾塞入嘴里。
“柏琛!你做什么?”她惊吓地挣扎。
“别动。”他强悍地以双手锁紧她玉足。
“可是……”她羞窘地双颊发烧。“我的脚很脏耶。”抗议的嗓音细细。
他置若罔闻,径自吸吮着她受伤的脚趾,每一次吸吮,都像一条最温柔的鞭,抽在她心头肉上。
不要……
殷恬雨右手握拳紧压住唇,拚命抵挡住意欲冲出口的呜咽。
不要再对她这么好了,她承受不起。
泪雾,在她眼底放肆地蔓延,她无助地垂落眼帘。
“很痛吗?”他不知何时停止了吸吮的动作,趴在她身侧,手指戏谑似地抚过她湿润的眼睫。“这么点小小的伤口就哭成这样,你这女人会不会太娇嫩了点啊?”
她才不是因伤而哭,也不在乎那一点点疼痛,她是……她是感动又感伤啊!感动他对她的体贴,也感伤他太过体贴。
可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她微微牵了下唇角,不情愿地扬起眸。
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极深极亮的眸子,亮着调侃的星光,又深藏着她参不透的复杂思绪。
“血止住了,我帮你贴了OK绷。”
“嗯。”
“伤口虽然有点大,但不深,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嗯。”
“怕痛的话,这两天就少走点路,乖乖躺在床上好了。”
“我才不怕痛呢。”她听出他话里的谐谑,不依地白他一眼。
那神态,似不悦,更像撒娇,路柏琛不禁微笑了,但不过转瞬,笑意旋即敛去。
她惊怔地望着他逐渐打结的眉宇。
“我听了你今天的广播。”他突如其来地迸出一句。
她一愣。
“原来你是在你妈生日那一天,才爱上我。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深深地望她,眼神慢慢地黯淡。“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什么?”
他垂下眼,似是躲避她的注视,良久,才扬起眸,自嘲似地一笑。“你在广播里,把自己的老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你不怕人家笑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我说的是实话啊。”
路柏琛停住呼吸,半晌,涩涩地苦笑。
明明是最轻最细的低语,却如春天乍然劈响的落雷,强烈地震慑了他。
她看他的表情,好似他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男人、最体贴的丈夫,但其实,他根本不是。
他只是个为了追求名利,不惜利用她作为晋身阶的混蛋,如果她不是殷家的女儿,他不会……
“戴芙妮。”在心旌最动摇的时候,他总会如此唤她。“你听我说。”
她陡然一震。
他想说什么?莫非他真想对她提出离婚?他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了吗?那李相思的魅力真如此之大?
殷恬雨蓦地挺直上半身,双手紧拽住路柏琛的臂膀,她抓得好紧,仿佛怕一松手,他便会抛下她不见。
他讶异地扬眉。“怎么了?”
“柏琛,我……”她不能让他说出来,不能让他有机会对她坦承自己的外遇。“我们去旅行好吗?”
“旅行?”他愕然。
“嗯,我们去旅行吧!”她急切地点头。“去年你就答应过我的,你说要带我去义大利玩,却老是不能成行,这次一定要去。”
他犹豫地蹙眉。“可现在是立院会期,我每个礼拜都要开院会,出国不太好吧——”
“我想现在就去!”她不顾一切地打断他,从不曾如此执拗地要求他。“你请假吧,柏琛,十天就好,一个礼拜也行,我们去义大利好吗?我好想去义大利。”
她想离开台湾,想把他远远地带离这里,只要能分开他跟李相思,或许他会发现自己并不爱那女人,只是一时迷恋。
那么,或许她还有机会,留住他的人——
“拜托,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她失神地求着他,失神地在他幽邃的眼潭里,浮沈。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他答应了。
虽然他感觉有些为难,虽然现在是立院会期中,而这次旅行完全不在他原来的计划当中,他还是应允了她近乎任性的要求。
他们将去义大利,度假两个礼拜。
第一步,她成功了。
接下来,该去探探对手的虚实了。
一早起来,陪着丈夫一起吃完早餐,送他出门后,殷恬雨首先回房,洗了个长长的泡沫浴,然后,花更长的时间对镜理妆。
她很明白,再怎么梳妆打扮,先天外表的条件,就是不如李相思,但至少,她不能在对手面前显出一丝邋遢。
聪明的士兵在上战场前,会记得全副武装,聪明的女人上战场,也不忘披上最坚固的盔甲。
清淡高雅的妆容,以及一袭能修饰她高挑身材的丝料及膝裙,就是她的盔甲。
确定自己打扮妥当后,她挽起名牌皮包,自行开车,前往“弘京科技”的办公大楼。
表面上,她约自己的兄长共进午餐,其实,她是为了见李相思一面。
她刻意提早抵达,殷樊亚果然还在开会,负责接待她的是一个男秘书。
不是李相思。
她有些失望,随着男秘书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室内很宽敞,装潢很符合殷樊亚的个人风格,低调、简约,绝对的典雅。
她在一张黑色皮沙发坐下,明眸不经意地扫掠过墙上挂着的后现代图画,色彩丰富的线条,在强烈的冲突中奇妙地和平共处。
秘书端来一杯咖啡。“殷小姐,殷总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没问题。”她扬眸,温婉地微笑。“谢谢。”
秘书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去时,她扬声唤住他。“请问,李小姐今天不在办公室吗?”
“李小姐?”
“我哥的特别助理。”
“喔,你说李特助啊!她在隔壁办公室。”男秘书指了指嵌在墙面上一扇与这间办公室相通的门。“需要我请她过来吗?”
“不用了。”殷恬雨摇头,笑容更甜美。“既然她在忙,我就不打扰了。”
男秘书离开后,殷恬雨起身,轻巧地来到那扇门前。
李相思就在隔壁。
她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殷恬雨深吸一口气,试着轻轻转动一下门把,发现并未落锁。
她有些吃惊。
这表示,李相思随时可以穿过这扇门,进这间办公室——哥哥,如此信任那个女人吗?
他们之间,真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吗?
殷恬雨轻颦秀眉。这意外的发现令她惊疑不定,也对李相思更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如果,李相思果真和哥哥之间有些什么,那她为何又要与柏琛纠缠不清呢?她究竟意欲为何?
门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些许细碎的声响,殷恬雨一震,忙退开门边,坐回沙发上。
李相思推门进来,她怀里抱着一迭文件,直接搁在殷樊亚办公桌上,直到旋过身来,她才瞥见殷恬雨,表情明显一楞。
殷恬雨盈盈起身,樱唇浅勾。“李小姐,好久不见。”
李相思眼神一闪,清丽的娇容很快漾开迷人笑波。“殷小姐,什么时候来的?”她迎上来。
“我刚到。”
“殷总现在还在开会,恐怕还要再请你稍等一会儿。”
“嗯,我知道。”殷恬雨保持微笑,眸光不着痕迹地打量李相思全身上下。跟那天晚宴上性感的装扮不同,她今天的穿著很保守,真丝白衬衫,黑色套装,长发松松馁起,脸上甚至挂了一副黑色玳瑁框眼镜。
她看起来,非常地……OL。
迷惑,在殷恬雨胸臆间漫开。
李相思似乎看透了她的思绪,粉唇似笑非笑地一弯,刚要发话,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她走过去接电话。
殷恬雨楞楞地听着她以流利的英语和对方沟通,对方大概是对合约条款有一些不满,李相思很耐性地一一解释,安抚对方。
怪不得哥哥会起用她当特别助理,她的工作能力确实无庸置疑。
这个对手,很强。
外貌与内涵兼具,她能拿什么与之一争高下?
殷恬雨涩涩地想,端起咖啡,敛眸啜饮。
她唯一拥有的,就是殷家女儿的身分,如果这是唯一能留下丈夫的法宝,那么,她也会毫不愧疚地利用。
她不想失去柏琛,她不能失去他……
“前两天,我听见你上广播节目。”
沙哑的声嗓唤回殷恬雨迷蒙的思绪,她扬起眼帘,迎向李相思灿光流转的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