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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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襄注视好友,良久,一声叹息。“柏琛,你是不是爱上殷恬雨了?”
路柏琛微微牵动嘴角,笑意不及眉宇。“我本来以为,我对相思那种迷恋的感觉可能是爱,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更接近一种征服欲。”
“征服欲?”
“我想征服她,因为她是那种桀惊不驯的女人,她不轻易臣服于男人,对男人来说,她的存在就是一个挑战。”
“所以你把她当成挑战了?”
“是。可我现在明白了,爱,并不是征服。”
“那是什么?”
“征服,只是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路柏琛喃喃低语。“爱,却是舍不得。”
卫襄一震,疑问地望向好友。
路柏琛继续微笑,这一回,微笑染上眉宇了,却是难以描绘的忧伤。“明知道她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却舍不得她跟来受苦,,明知道她对自己痴爱如狂,整个身与心都是你的,却舍不得她傻傻地交出人与心;明知道她早臣服在你脚下,却宁可蹲下来与她平视;明知道就算你离开她,她也不会怨你恨你,却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爱不是征服,是舍不得,舍不得爱人受一点点伤,因为伤了她,痛的是自己。
他终于懂了。可惜,这领悟来得太迟。
路柏琛敛下眸,咀嚼着喉腔里,那一波波如浪打上来的酸苦。
“听听你说的这长篇大论!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跟女人一样傻里傻气了?”卫襄轻快地开玩笑,试图击破忧郁的氛围。
“我知道你不会笑我。”路柏琛知道好友的用意,也轻快地反击。“你应该最清楚这种爱的感觉,不是吗?”
卫襄目光一黯。“曾经。”他刻意强调。
“就算是曾经,总归也是爱过了。来!”路柏琛忽地举杯。“让我们为爱干杯。”
卫襄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两只水晶,在空中撞击出一声清脆。
喝干一杯,路柏琛很快地又为自己添满,一杯接一杯。
卫襄只是默默旁观。有些痛楚,还是最适合用酒精来麻痹。
他陪着一起喝,直到酒瓶空了,他才扶着半醉的好友站起身。
“你喝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路柏琛也颇自制,点头。
两人相偕离开,经过一扇内嵌着流水束的玻璃屏风时,瞥见两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樊亚跟相思吗?”路柏琛睁大眼,瞪着一男一女隔着张彩色茶几对坐在沙发上,他看了两秒,怒火陡地在胸臆点燃。“那女人想对樊亚做什么?耍了我以后,还想再去耍樊亚吗?”
说着,他举步就要过去。
卫襄忙拉住他。“你发什么疯?你现在去警告殷樊亚,他不但不会感激你,你跟相思的事反而会被他识破。你不会这么蠢跟自己过不去吧?要是让殷樊亚知道这件事,你一辈子别想追回他妹妹。”
“可是——”
“你也别多心,我看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你没看殷樊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李相思的魅力根本对他起不了作用。”
那倒是。
路柏琛再次观察那两人,殷樊亚西装革履,李相思则是一袭端庄的套装,看起来不像约会,或许是跟客户应酬吧。
“你说的对。”他转过懊恼的黑眸。“我太冲动了。我看我需要去洗把脸冷静一下,你先出去等我。”
“我在这里等你。”卫襄拒绝他的提议。
路柏琛笑笑,知道好友怕自己反悔又冲过去挑衅,也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卫襄目送他离去,先将自己的身躯隐在屏风后,然后,取出手机拨号。
不久,对方接起电话,他冷冷勾起嘴角——
“相思,是我。”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阳明山上,有间钢琴餐厅,蓝白色的屋宇,在几株月桂树间若隐若现,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热情地欢迎阳光的亲吻。
餐厅名就叫“月桂”,铜雕招牌可爱地挂在屋檐,推开玻璃门,就听见风铃摆荡。
这家餐厅,是殷恬雨的堂姊殷海蔷开的,屋外走地中海风格,屋内除了用餐区,还辟了一条展览的回廊,提供年轻的艺术家一个分享创作理念的小天地。
也因为这条艺术回廊,“月桂”在艺文界极富盛名,常有艺文人士在此聚会,偶尔,也会有一些慧眼的经纪人来此寻觅值得栽培的新秀。
禁不起殷海蔷一再邀约,殷恬雨这阵子也经常光顾此地,认识了许多艺文界的朋友,彼此交流,相谈甚欢。
日子,不再那么难打发了。
殷恬雨自嘲地微笑,来到一扇落地窗前,凝望窗外,午后的阳光轻巧地筛过浓密的月桂叶,金影落地,交错成最美丽的万花筒。
很像她曾经在托斯卡尼看过的。
只是那时候有她最爱的人陪她一起看,现在,却是独自欣赏。
还是,有点寂寞。
殷恬雨苦笑,胸口一阵难受的窒闷。
如果,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一株月桂树,现在或许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在想什么?”殷海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柔声问。
她回过头,迎向堂姊温柔的容颜,浅浅一笑。“我在想,如果蔷姊你不反对的话,我或许可以在这里弹琴。”
“你愿意吗?”殷海蔷眼眸一亮,显是对这提议十分心动。“我们有个琴师临时辞职了,缺了一个人轮班,其他两个都跟我抗议呢!如果你愿意来帮忙,那最好了。”
“我愿意。”殷恬雨点头,眸光飘向静静地坐在餐厅中央,犹如女王般高贵的乳白色演奏琴。“我早就想试试看在店里弹琴了。”
“我也很希望能听你弹琴啊。”殷海蔷笑,不一会儿,眉宇一敛。“可是叔叔婶婶会反对吧?”
“毫无疑问。”殷恬雨调皮地眨了眨眼,咳两声,学起父亲说话的腔调。“你发什么颠?我们殷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在餐厅里弹琴!”
殷海蔷笑开了。“呵,你学得挺像的嘛。”
“那当然喽,我是他的女儿啊。”
“那你还要来?”
“嗯,我要。”殷恬雨很坚定,这是她考虑多日后的决定。“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你变坏了,恬雨,到时叔叔要骂我带坏你了。”话虽这么说,殷海蔷的口气却很欣慰。
“你会为难吗?”
“一点也不。其实叔叔该庆幸了,比起我们三姊妹,你真的很乖、很体贴,懂得为长辈着想。”
“可我想,爸爸宁愿要你们三个女儿。”
“你总是这么说!为什么老是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殷海蔷蹙眉,难得不悦。
殷恬雨明白堂姊并不是真的不高兴,是担心自己,她浅浅扬唇。“其实我不在乎了。以前我会很介意,很受伤,不过现在,爸爸妈妈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做自己。”
“对了,就是这样。”殷海蔷转嗔为喜。“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跟自己和平相处。”
“嗯。”殷恬雨点头。说真的,她很佩服这个堂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保持单身,却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得多釆多姿。
可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不会太过寂寞吗?
“蔷姊,你不想再恋爱吗?”她忍不住想问。
“不是不想,是缘分未到。”殷海蔷笑得很微妙。“我还没遇到另一个令我心动的人。”她顿了顿,美眸忽地迷蒙。“不过我想,就算我再谈一次恋爱,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疯狂了,那真的是『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殷恬雨默默玩味着这来自日本茶道的观念。
一生,就这一次最美的相会,错过的因缘,或许永远不会重现了。
“你的一期一会就是柏琛。”殷海蔷静静凝睇她,仿佛看透了她内心深处。“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跟他离婚吧?”
她当然不想啊!可是——
殷恬雨黯然垂眸。“他不爱我。”
这才是她决定和丈夫离婚的真正理由,她也只告诉了这位堂姊。
“他也没回去找那个女人啊!我想,他当初能为了不跟你离婚,宁愿退选,就说明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倒是。她相信柏琛很看重自己。
“他真的对我很好,就算他不是因为爱我而娶我,可他真的很呵护我。”
“就因为舍不得他太顾虑你,所以你才主动提出离婚吗?”
“嗯。”她不希望牵绊他。
殷海蔷注视她,良久,悠悠启齿。“其实我很羡慕你,恬雨。”
“羡慕我?”殷恬雨一愣。不会吧?一向都是她羡慕这几个堂姊妹啊!
可殷海蔷却很认真。“就算两个人彼此相爱,婚后也不一定过得幸福,你知道吗?”
海蔷堂姊指的是她从前那段仓促的婚姻吗?当年,她二十岁,不顾一切跟一个男人私奔,最后证明爱情未必能成就婚姻。
殷恬雨惘然寻思,隐隐约约之际,似乎领悟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能嫁给柏琛,真的很幸运。”她喃喃低语。
“柏琛能娶到你,也很幸运。我想他如果聪明的话,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等着吧,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会吗?
殷恬雨迷茫地想,心韵顿时乱了调。
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殷海蔷微微一笑。“昨天有个广播节目的主持人来我这边用餐,她说你上过她的节目,还在节目里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啊。”忆起那回在深夜广播里的告白,殷恬雨脸颊羞窘地暖烫。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那天她会那么大胆,分享了个如此私密的故事。
“妳想不想知道故事下半段?”
“什么下半段?”殷恬雨不解。这故事不是她自己说的吗?那还有什么上半段下半段的?
殷海蔷却抿着嘴,笑得很神秘。“你记得你的第一场演讲邀约吗?”
“嗯,是一场音乐讲座。”
“你知道主办单位为什么要邀请你吗?”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们说是因为听说我在学校里学的是音乐,钢琴弹得不错,再加上我是殷家的女儿,可以为他们的活动带来一些宣传效果,所以才想到要邀请我。”
“那些的确是他们邀请你的理由,不过是某人那么建议他们的。”
“某人?”殷恬雨一怔。谁啊?
“柏琛。”殷海蔷给了个令她失神的答案。“你们刚结婚后不久,有一天他来找我,他知道我这间餐厅常有一些艺文界的朋友来捧场,问我有没有办法替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演讲机会,他希望能帮你重建在公开场合讲话的自信。”
“他真的……那么说?”
“后来我打听到那场音乐讲座,告诉了他,听说他亲自去找主办单位谈,才敲定了对你的邀约。”
殷恬雨怔怔地听着,回想起当时接到邀约,她既紧张又难以置信,原本想回绝的,是柏琛鼓励她接受邀请,还帮忙她拟讲稿,每天在家里训练她演讲的技巧。
“对你的怯场,我们谁也帮不上忙,只有他,很认真地替你想办法,花时间慢慢教你克服焦虑。”
没错,是他帮助她克服怯场的,是他帮助她找到公开讲话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