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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暗穴 作者:鬼古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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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车田康介和井上仁真的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键给车田康介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一起喝茶。关键问起两人是否熟知江京沦陷时期的情况,可以听见井上仁在背景里说:“这是日本的污点,两个国家的悲剧,我们做为江京的新市民,应该有更多的研究。”

    车田康介说:“我替你翻译一下井上君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略知一二,比平常人知道得多,比专家知道得少。有待努力,有待提高。”

    “我想知道,江京沦陷后,进入江京的日军营部在什么地方。”

    “竹篮桥!”电话里,车田康介和井上仁几乎异口同声。

    关键心想,难怪竹篮桥成为“江京十大鬼地”之一。

    车田康介又说:“江京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成为日本侵华部队华中派遣军的重要基地,在江京的营部总部固然是在竹篮桥,江京市内还有些小营部,具体我们也不大清楚……对了,这些情况远非机密,江京图书馆里一定有相关资料。”

    关键想了想,又问:“据你们对山下雅广先生的研究了解,他会不会曾经在江京服役?”

    “哦?”车田康介的语调里满带惊讶。“山下雅广当年入伍的是关东军,应该在东北一带,一九四三年退伍时也是在关东军,没有听说他中途转入华中派遣军呀?”

    “哦?”这回轮到关键惊讶了。“你是说,山下雅广在日本战败前,也就是一九四五年之前,就退伍了?这在当时全民皆兵的日本,在战风很盛的日军中,常见吗?”

    “看来你对战时的日本还有所了解。”车田康介显然没有意识到,为了调查这几起跨越十年、看似不关联的案子,关键恶补了一阵与日本相关的知识。“这种情况不常见,但远非绝无仅有。当时,有这么几类人退伍,一是因为战争成了病残的伤员;一是精神上经受不起打击的战士;还有逐渐认识到战争的罪恶,认识到日军是不义之师,或者受左翼、包括日本**影响的士兵。其实,这的确是山下雅广留给我们后人的一个疑点,他的服役报告里没有显示任何伤残和精神问题,从战后他的表现看,他显然也不属于第三类的左翼人士。确切地说,他总是离政治远远地,使他倾心的,只有文学和艺术。”

    井上仁大概抢过了电话,补充说:“说到日本的左翼人士,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在江京图书馆日文馆里,看到过一本日文的书,好像书名就是《华中派遣军在江京》,是一位侵华日军华中派遣军的少佐军官所著,他后来就成为了左翼人士,一直在反战和反思的第一线,写的这份类似回忆录的报告,历数了日军在江京的暴行,包括竹篮桥大屠杀、火烧太子陵等著名劣迹。如果你需要翻译,我和车田君愿马首是瞻。”

    关键如约来到江京市图书馆,车田康介和井上仁一起到了。关键对两人的热情感动万分,很敬佩两人能认识到中日历史上那段无法轻易抹去的怨仇,是非曲直,公断昭然。

    日文馆里果然有井上仁提到的那本书。该书的概论后,就是一张江京简图,图上标着日军在江京的营部和各个据点、办公场所,遍布全江京,竟有四、五十处之多。关键特意留意了天主教堂、研究所以及江医所在区域,似乎并没有日军据点。车田康介指着关键关注的那个区域说:“这片似乎没有日军的势力,很正常,以前,这里是英租界和法租界,抗战后,成为了类似‘孤岛’的‘避难所’。江京沦陷后,日军通吃了江京,‘租界’虽然名存实亡,但旧的势力,也就是英法的遗风、没来得及逃离‘孤岛’的名流们,都窝在这个区域,瓮中之鳖,所以日军对此也就没有多纠缠。”

    井上仁说:“这么多个日军的营地或据点,如果山下雅广老先生,我是说如果,他和江京的渊源真的植根于当年的军旅生涯,那么他,做为一名军医,应该是在日军的医疗或防疫部门。”

    两位日本记者用放大镜在地图上仔细看了一阵,又翻了一阵书,井上仁说:“书中提到,派遣军军医部在江京的分支就设在竹篮桥总部,是唯一和医疗有关的部门,而并没有提到市内设有防疫机构。所以如果山下老先生真的在江京做军医,那必然是在这儿。”他用手指点着竹篮桥的日军师团驻江京总部。

    又是个死胡同。

    转眼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只讲解了一半左右,关键不愿再打扰两位记者,三人握手告别。关键仍留在图书馆查资料。

    华中派遣军、军医部、江京、竹篮桥、山下雅广。

    如果真如所料,山下雅广在江京任军医,他隶属华中派遣军的军医部,也许通过对华中派遣军军医部的了解,可以间接了解他的情况。

    他找到了上次结识的图书馆员姚素云,请她帮忙查询一下,哪里可以找到华中派遣军军医部的资料。不多时,姚素云就在江京市的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书目里,找到了一本关于华中派遣军军医部的小册子,好像是某位在日本的历史系研究生的毕业论文,翻译后装订成册。关键立刻赶往社科院。

    社科院图书馆里,那论文列在特殊资料类中,不能开架阅览,必须押借书证或身份证,登记存档,才能在馆内阅读。

    那论文洋洋洒洒,中文翻译本足有五万字,详细记载了华中派遣军军医部的设置和功能,尤其以大篇幅描述了臭名昭著的“荣字1644部队”,一个总部设在南京市,性质和关东军731部队相似的细菌战研究机构。论文里说得明白,华中派遣军是以前的华中方面军和上海派遣军合并而成,两军军部都设有军医部,有些师部也设有军医部,军医在南京的军医总部报到后,就分到各个师部,最终会到什么样的基层,都由师部分配。“荣字1644部队”是独立于军医部的特殊部队,其职责从表面看为防疫供(清洁用)水,实质则是细菌战研究和部署。这一部队也在各地有分部、办事处,以及配属到师团的防疫供水班,“防疫”之外,其实是施行细菌战的基层部队。

    令关键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山下雅广的记载,也没有提及安崎宗光,更没有远在关东军的黑木胜的名字,除了竹篮桥是驻江京日军师团总部,其他血案发生地点也没有被提及。围绕着山下雅广的,还是一团浓浓的迷雾,但第六感告诉他,他正在正确的方向上。



【48】



    如果这个时候评选“江京最忙碌的人”,巴渝生可以轻松入围。

    从黄诗怡案起,接连四起解剖杀人案,在江京治安历史上又开创了新纪录。去年的通江旅社爆炸案所涉及的死亡人数虽然众多,但这些解剖杀人案的作案手段的令人发指性可谓无与伦比。市局加强了侦破力量,专案组从最初的五人增加到了十四人,虽然仍由巴渝生调度指挥,但局领导焦急的神情已溢于言表,不排除在短期内将有高层领导挂帅的可能。

    江京各地民警,对“江京十大鬼地”都加倍留意,虽然从实际工作考虑,不可能有人手24小时地守在这些“可疑地区”。

    蔡修女被杀案证实了巴渝生的判断是正确的,排除了关键是凶手的可能。巴渝生有种感觉,关键的特异功能将为破案提供宝贵的线索。鉴于关键预见到自己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巴渝生已经安排了对关键的24小时监护,派专人跟踪保护关键的安全。

    他还了解到,关键正在自行调查黄诗怡案和五年前山下雅广被杀案的联系,甚至还包括十年前一名日本学者安崎仁济被杀的案子。这和自己的思路几乎吻合。但苦于自己始终处于“忙于应付”的状态中,每出一起案子,自己的注意力就被分散到追查近距离的线索,一直无法实施他最初的计划。

    另一个巴渝生已经在着手的调查(目前还很难说是线索),就是山下雄治这一行日本科研小组的来历。对这批日本人调查的结果很有限,有趣之处就在这“有限”上。山下雄治、千叶文香和丰川毅是有据可查的医生和科学家,菊野勇司和安崎佐智子的背景几乎一片空白。唯一比较明确的,是安崎佐智子正是十年前在江京被杀的博物考古学家安崎仁济的女儿,她的母亲三年前来华,在江京大学日语专业做外教。引人注目的,是安崎仁济生前,在学术界有明显的极右翼立场。但这说明了什么?

    巴渝生的思绪继续蔓延着。



    还有黄冠雄,他的“鬼魂”真的和关键对话了吗?

    为何关键的感觉如此精确?

    五年前陶艺品劫杀案的现场,黄冠雄的确在临死前爬动过,身下是一道血迹。

    为什么黄冠雄的“鬼魂”要去抓关键的双脚?

    或许,黄冠雄的“鬼魂”想说的,是凶手的双脚。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巴渝生的脑中生成,他立刻拨通了市局刑事科研所一个熟悉的电话,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猫头鹰半夜打电话来,还能有什么好事儿?”这是左婕,他在刑事科研所的好朋友。

    “脑筋急转弯:猫头鹰半夜打电话,接到电话的又是什么动物?好了,说真的,师妹,我这会儿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你要有那份心思才叫怪呢。有什么问题,快说。”左婕永远是那么爽快利落。

    “山下雅广案中所有的DNA样品,应该都还在吧?”

    “超低温冰箱里,上面有你的伟大批示,要保留到你退休。”

    “看来,不需要这么久了,其中的一个样品要请你帮我分析一下……”

    放下电话,巴渝生想:是该把新得到的证据和线索再整理一下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到临时摆放和案件相关物品的取证室,目光首先落在了一堆蔡修女的遗物上。



【49】



    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恶梦中,铁床上,是我即将赴死。

    科研小组出发前往美术馆的时候,关键才意识到,今天是难得的一次,所有科研小组成员都在场。任泉归队已有几天,两人虽然还有交谈,但隔膜的存在,千里外都能看见。安崎佐智子终于从日本返回。她不告而别,山下雄治和菊野勇司自然十分气恼,今晚实验前,将她关在办公室里训斥了足足一个小时。她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丰川毅忙迎了上去安慰,安崎佐智子红着眼睛低头不语,偶尔出声感谢他的关心。关键等丰川毅终于走开后,问道:“日语中有‘忍辱负重’的说法吗?”

    安崎佐智子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受‘羞辱’啊,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要说负重,又哪里能和你比?”

    经过通往美术馆的地道时,关键依旧隐忍着咬啮全身的疼痛。安崎佐智子搀扶着他,轻声说:“希望这实验快些结束,你就不用‘忍痛负重’了。”

    关键心头一动,隐隐觉得,自己竟不希望这折磨人的实验尽快结束。

    其实在四号展厅的实验是最波澜不惊的,除了最初一点微弱的感觉,之后的几次实验,都没有太多收获。没有剧痛。没有看见“它们”。只有自己的思绪。

    很自然的,关键连上了前一次实验时的思绪。

    为什么,山下雅广的衣服上有黄冠雄的毛发和指纹?

    黄冠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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