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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穴 作者:鬼古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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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始实验还有近半个钟头,大实验室里,丰川毅和酒后脸上仍带着淡淡潮红的千叶文香已经在整理实验器具。早些时在“浪花屋”,千叶文香已经告诉过关键,特租的痛觉检测仪已经运到,今夜又要让关键在地下通道里接受实验。

    关键轻轻走进任泉的办公室,回手关上了门。

    “小关键,今晚又要辛苦你了,他们要把重点放在对你的痛觉检测上。”任泉正仔细读着那痛觉检测仪的手册,时不时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感冒。

    “没关系的。这些天来,我好像对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习惯了,而且发现,真正能留下持久印象的疼痛,还是肉体之外的,比如,诗诗的死。”

    任泉叹了一声:“我完全可以理解……”

    “哦?真的吗?”

    任泉抬眼看了看关键,显然也觉出关键语气中的异样。“当……当然,你知道,自从我们把实验室搬到研究所以后,小黄,大多数时间里,就在我这间办公室里上班。我至今……我至今还会经常感觉,小黄,她……她的身影还在这儿……”

    “在这儿,引起一个长辈的邪念?”

    “你说什么?!”任泉再次抬起头,老花眼镜在鼻梁上微微颤抖。

    “你有勇气做,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关键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任泉的衣领,越收越紧,任泉立时呼吸急促,试图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中。

    “是你杀了诗诗,是你杀了褚文光,为了你事业和道德上的完美无瑕,对不对?你有熟练的解剖手法,你对江医和一附院的地形了如指掌,是你,对不对?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起念头玷污诗诗那样的女孩子?”

    这么多天来,关键觉得自己这个游泳健将的优势第一次发挥了出来,可惜,是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是对一个凶手,一个心目中的凶手,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演习过千百遍,怎样面对凶手,发泄心中的仇恨。



    任泉倾力挣扎,台上的茶杯落地,脚边的电脑椅倒地。

    “关键,你住手!”门突然打开,安崎佐智子高声叫着,和另几名实验小组成员一起冲了进来。丰川毅和菊野勇司一左一右抓住了关键的双臂,硬生生将他拉开。

    我失去了控制。

    “关键,你几乎要把任教授勒死了!”安崎佐智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我有杀人的能力,仅凭一双手。

    任泉艰难地喘息着,咳嗽连连,脸涨得紫红,老花镜也不知掉到何处。关键不禁有些内疚,但怒火仍在烧,他不认为任泉可以原谅。

    “关键……我也许做过错事,也许我应该泰然接受你的暴力,但我没有杀害无辜的能力,我下不了那个手!小黄的死,你以为我真的无动于衷吗?我一手促成山下博士和这些日本朋友到研究所来做实验,是什么样的初衷,你想过吗?”任泉的声音颤抖。

    关键望向窗外的夜色,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任泉的确不像是个凶手。

    他的头又开始有些痛。很可笑,不去地下通道,就开始头痛了。

    他甚至打开了窗户,希望夜晚冰冷的空气能让自己好受些。

    安崎佐智子走到他身边,将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诗诗,告诉我,是谁,这一切是谁?告诉我,哪怕是,我。

    任泉的办公室对着后院的小草坪,远处院墙边那个古怪的小铁台依旧孤零零地立着。关键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伫立在铁台旁。

    什么人!

    安崎佐智子听关键这么一叫,也低头看去,只看见那黑影一闪,飞跑向研究所的后院门。

    关键已经向楼下飞奔。

    安崎佐智子也跟着跑过后院的草坪,又奔到后院门前。院门外的街上也渺无人烟,只有关键在门前气愤地踱了两步,一脚踢在门上。



    “关键!”安崎佐智子叫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不用管我!”关键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安崎佐智子默默地转身往回走,关键忽然觉得自己粗鲁到了极点,又不知该怎么道歉,只是叫了声:“佐智子!”

    安崎佐智子停了下脚步,又继续往回走。关键只好又叫了声:“佐智子!”深吸了几口气,追上前说:“对不起,我今晚,有点像个疯子。”

    “我想,你反应这么过激,其实内心里,是希望认定任教授就是凶手,因为你最怕的,是最后发现你自己是凶手,对不对?”安崎佐智子没有回头,淡淡地说。

    “怎么,你……你也这么想?”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认为,除了你是凶手,没有更好的解释。相信茫无头绪的警方,现在仍将你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关键觉得有点愤怒:“难怪刚遇见你的时候,你那样忽冷忽热的,冷的时候,一定是想到我很可能是个凶残的杀人狂;温热的时候呢……大概就是还是把我当作了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当初打扮得和诗诗相像,原来是真的当我是凶手,想刺激我,让我心存恐惧,对自己的‘罪行’坐卧不宁。”

    安崎佐智子转过身,盯着关键:“你都猜出来了,我当初真是这样想的。我到的第一天,就问了实验室里方萍他们,诗诗以前是什么样的穿着,然后刻意买了来,试探你的反应,甚至希望,诗诗的形象可以激发你下意识里的一些东西,在实验中表达出来,证明你有罪。可是,你看到我时的反应,让我也迷惑了,我实在看不出来,你见到和黄诗怡穿着相近的我,是‘心存恐惧’,还是念念不忘。”

    “但无论如何,你一定还怀疑我,对不对?是我领你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山下雅广的身世上、和何玲子的恋情上,似乎离查出诗诗被害真相的初衷背道而驰……”关键沮丧地垂下头。

    “恰恰相反,我现在越来越感觉,你是在用尽全部精力,查寻真相。你在实验时所经受的疼痛,我绝不认为任何人有如此高明的演技,可以假装得来。我也相信你,从山下雅广入手的判断是正确的。何况,诗诗和她父亲的被害,似乎怎么看都有关联。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你不会做那种事,一定另有凶手。诗诗的死、山下雅广的死、诗诗父亲的死,我父亲的死,其间很可能有微妙的关联,还等着我们去梳理。”夜色下,安崎佐智子的双眼坚定而诚挚。

    关键点点头,心境开阔了许多:“那么,咱们继续寻找下去。”

    安崎佐智子笑道:“当然,我继续做你的翻译,希望两位记者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先回楼里吧,向任教授道个歉……只怕他明天就要去警视……不对,公安局,报到了。”



【37】



    方萍一走,巴渝生对陈警官说:“晚饭时我就收到了一份从日本领事馆传真来的线索,那名日本记者车田康介通过日领馆向我们提供了同样的线索,你当时在前面处理公务,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不想方萍这么快就自己来了。”

    “其实也不快,”陈警官看着那份传真。“她已经憋了那么久,日本记者昨天问来的消息,方萍一定琢磨了很久,才终于迈进咱们公安局的门槛。这车田康介到底是个什么路道?”

    巴渝生向陈警官介绍了车田康介,或者说,车田康介和井上仁的统一体。井上仁为人低调,但巴渝生知道,两人的热心和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对历史上日本对中国的不公的愤怒愧疚,都一样真挚,江京文化界和艺术界提起二人,都是赞不绝口。车田康介曾说,他和井上之所以背井离乡在江京常驻,专门和日本右翼势力唱反调,正是一种“赎罪”的情结。

    他们果然厉害,竟打听出了警方没有探出的消息。

    陈警官下班回家后,巴渝生还在沉思。

    现在的问题是,关键究竟是变态杀人,还是一种有动机的行为?

    方萍的到来,提供了新鲜的线索,为巴渝生的理论增加了丰富的背景。

    杀害黄诗怡和褚文光的正是关键——由于怪异的视觉:从小到大“它们”的屡屡出现,尤其近日来铁架子上将死去的人体,这一切都给关键带来了强烈的暗示——关键的潜意识,或者说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引导他做那种血腥的残杀。

    这些死亡是注定要发生的,是不可抗拒的,因为他,关键,看见了、预示了这种死亡,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错过,这次也不会错。

    也正是因为他本人觉得被受了神秘力量的控制,杀人并非出自本意,强烈的自责便在所难免,所以他会感觉疼痛,和被害者遭到残忍解剖的过程一致的疼痛,做为对自己的一种惩罚。他对黄诗怡的死痛心疾首,也似乎在尽全力查找凶手,也是出于对潜意识里犯下的罪恶的抗争。

    但这挽回不了杀人的事实。

    至于是否真的存在那种神秘的力量,巴渝生还不愿过早地下结论。

    还有关键梦游般的夜夜光顾解剖楼,也许正好是对自己“潜意识”或“受控论”的诠释,但需要精神病专家来诊断。

    为什么选择了恋人黄诗怡?首先,关键“幻觉”中出现在铁架上的是个长发女子。黄诗怡正是位有着一头长发的女孩。另外,以前“它们”出来的时候,他看见的都是亲朋好友的死亡。和他亲近的长发女子,黄诗怡首当其冲。

    黄诗怡遭任泉调戏,没有太多理由不告诉关键。这正好加强了关键选定黄诗怡做为目标的决心:玉女般的恋人已经不纯了。

    褚文光呢?

    或许是聪明的黄诗怡感觉到了关键的一些异样,甚至和关键亲如手足的褚文光感觉到了关键的异样,两人互相通了气,但还是被关键察觉。所以褚文光被灭口。

    这样更容易解释,为什么两起剖尸杀人案正巧都发生在关键熟悉的环境,读书所在的江医,实习所在的一附院。二者都高居“江京十大鬼地排行榜”,青梅竹马的好友欧阳姗的大作,他不可能没有拜读过。

    巴渝生站起来,揉着发胀的双眼:自己会不会又落入了急于寻找一个似乎合理解释的圈套?这是刑侦工作的大忌,冤假错案,十有八九是这样产生的。

    先将关键再次拘捕?以免丧失更多的生命——方萍说了,这正是关键的预言。

    就在这时,桌上专案组专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38】



    关键已经站在了铁架边,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架上的是个女子。没有长发垂下,但“它们”仿佛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是个女子。面目,可恶,他怎么也看不清面目。

    迄今为止,他只看清过自己的面目,只能确定自己终究会被屠杀。

    不久前在地下通道的实验过程中,架上人的性别还模糊不清。

    那时,他只看见那人身上的白大衣。还有那一列躺在铁架上的人和很多白大衣。

    还有自己,他清晰地看见自己横在台子上,如待宰的羔羊。

    而现在,在梦中,却看清了离他最近的铁架上,躺的是个女子。

    在医院实习的欧阳姗,研究所实验室里的安崎佐智子,都穿着白大衣,都是他在乎的人。还有千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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