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剑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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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再镖喝道:“请诸位别慌,按次序随我下楼。”众人拥到楼梯口一看,全傻了,原来楼梯是活的,不知何时被拆走了,这还不说,还用干柴、桌椅,把出口封堵死了。
随着百官的惊呼声,“咚!咚!咚!咚!”四声信炮响了,惊天动地,响彻云霄,能传出二十里之外。紧接着杀声四起,到处火光摇曳,整座帝都沸腾起来。
负责屠杀百官的丘殿坤,飞上马背,舞动一对镔铁双戟冲到颐寿楼下,一面传令火烧颐寿楼,一面指挥军兵把常茂围住。
刹那间,浓烟四起,火蛇升腾,一座雕梁画栋的颐寿楼,被烟火笼罩。
文武百官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发出绝命前的惨叫。有些人不顾一切地从窗口跳下,哪知人刚落地,就被乱刀砍死。
田再镖见状,从楼上一跃而下,脚刚沾地,就被叛军包围了。田再镖手疾眼快,空手夺过一条长枪,与冲过来的叛军展开搏斗。但见枪起处惨嚎声起,寒光闪血肉横飞,眨眼间就刺倒了一大片,其他的叛军不敢上前。
吏部尚书夏百富、户部侍郎孙景林、大理寺卿芦大宾、监察御史庄希同、司天监马少波、应天府尹刘顺等二十多人不顾生死由楼上跃下,躲在田再镖身后,还有一些官员继续向下跳。田再镖既要杀敌,还得护着百官,俗话说大将无马,如折双腿,尽管他是一员虎将,这时也施展不出本领来,把他累得吁吁直喘,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眼看就有性命之忧。
常茂本想协助田再镖搭救百官,结果被丘殿坤领人包围了。常茂久历疆场,身经百战,况且盔甲齐备,满身戎装,因此面对叛军毫不惧怯。他把大槊抡开,吼道:“来吧,小子们,有多少我都包圆儿了,贪生怕死不是常遇春的儿子!”耳轮中就听金铁交碰之声,打得刀枪乱飞,尸身翻滚。往前一冲一条胡同,往后一退一道豁口。禹王槊如风雷所向无敌,板肋雕似猛虎横冲直撞。军兵们实在招架不住,掉头就跑。丘殿坤高声喝道:“谁敢往后撤,我就挑了他!”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么干的,把带头后撤的两名兵目扎了个透心儿凉,这才把军心稳住。
常茂大叫道:“丘殿坤,有种就过来,逼军兵送死算什么英雄,再不过来我就骂你八辈祖宗!”
丘殿坤也是一员虎将,绰号托塔天王,两臂似铁,有举鼎拔山之力,听了常茂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哇呀呀怪叫一声,催战马晃双戟直扑常茂:“姓常的,少要卖狂,叫你知道知道丘某的厉害!”说罢抡戟便砍。常茂横槊往上一架,“咣啷啷”,槊与戟碰在一处,把常茂震得一侧歪,只觉得虎口发麻,膀臂发酸。
丘殿坤震得比常茂还厉害,身子一晃,好悬没从马屁股后边摔下去,左掌皮肉开裂,右手腕骨挫伤。丘殿坤不愧是员虎将,忍疼负伤继续交战,双戟横扫常茂的两肋。常茂使了个拔草寻蛇,往左右一划拉,碰他的双戟,丘殿坤吃过苦头,不敢硬碰硬,急忙收回双戟,手腕一翻,下刺常茂的战马。常茂用大槊横扫,又碰到双戟上,把丘殿坤震得“哎哟”一声,右手戟就飞出去了,正刺到一个军兵身上,扎了个大透膛。
丘殿坤心怯不敢再战,急忙拨转马头,退到假山背后,指挥弓箭手放箭。刹那间,箭如雨发,把常茂罩在当中。常茂圆睁二目,大槊舞动如飞,上护其身,下护宝马。但他知道,时间长了可不行,要摆脱被动局面,必须破围而出,转守为攻。想罢,他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往前活动,三移两移,就离着假山不远了。他把战马一提,板肋雕腾空而起,膛倒叛军,尾巴一拧,就蹿到了丘殿坤马前。常茂吼道:“龟孙子,你想用带尖的筷子射死我呀,没门儿,接鎯;头吧!”禹王槊挂定风声就砸下来了。丘殿坤是被他战败之将,哪敢抵挡,赶紧使了个鹞子翻身,从马上滚落下去。他是躲开了,战马可没躲开,“咔嚓”一声,被砸了个骨断筋折,两声哀鸣,倒地而亡。丘殿坤就地一滚逃命去了。叛军见主将跑了,就乱成了一团,弓箭手也不射箭了,一个个站在那儿发愣。
常茂灵机一动,单手提槊,对众军兵喊叫道:“弟兄们,我是常茂,请听我一言。你们都是大明的士卒,何苦为朱珺;卖命呢?跟着他反叛,可是抄家灭门的罪名啊!你们谁没有家小,谁没有三亲六故,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妻儿老小想想啊!朱珺;必然失败,跟着他走可是往火坑里跳啊!常言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受他的胁迫,做了错事,我不怪罪你们,只要能反戈相向,跟着我平息叛乱,我保你们不但没罪,还能受赏。这是指给你们的一条明路,若是不听我良言相劝,可是自寻死路啊。怎么样,愿跟着平叛的快过来!”
常茂话音刚落,一下子站过来三百多人,另有七八十人看了看,也抱着刀枪过来了,剩下的二三百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溜出了怀王府。
常茂对这些军兵简单说了几句,便带着他们飞奔颐寿楼下前去救人。此刻,大火还在燃烧,浓烟滚滚,火球乱飞。围攻颐寿楼的叛军早已逃散,田再镖正在忙着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常茂一见急得直拍大腿:“我的田大帅,你可真有个稳当劲儿,现在是啥时候,用得着你当郎中?还不快些杀回帅府去调兵遣将,平灭反叛。”
田再镖何尝不想这样做,无奈被几十位官员活活拖住了,其中还有几位身受重伤的老臣,如不及时抢救,就有性命之忧。现在常茂领人到了,田再镖正好脱身。常茂把新招过来的军兵分成五队,指派了临时头领,第一队抢救百官并保护其安全;第二队搜捕怀王及其党羽,凡是怀王家眷一律逮捕;第三队随常茂到街头平叛,余下的两队人马归田再镖指挥。
常茂对田再镖说:“我说伙计,事不宜迟,咱俩分头行动,我可先走一步了,一会儿再见。”说罢一带板肋雕,领着八十多名军兵出了怀王府。
现在常茂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家,尤其惦念周氏王妃。他飞马回到勇安王府,一进门就被惊呆了:但见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前院中院,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卧在地,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直刺鼻孔,听不见杀声,听不到喊声,只有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常茂从马上跳落地下,手提大槊往后就跑,边跑边辨认地上的尸体:这是王府卫队的,这是叛军的,这是王府仆役的,有的伏地,有的仰卧,有的与叛军搂在一起,其惨状目不忍睹。突然,在尸体堆中发现了常勉,只见他浑身是血,腿断臂折。
常茂伏下身子,把常勉抱在怀里,见他还没有断气,急忙喊道:“勉儿,勉儿,你醒醒啊!”连喊了数声,常勉只有微弱的气息,并无应声。常茂吩咐:“快,拿水来!”不多时军兵把水取来,常茂给常勉灌了半碗,剩下的都喷到常勉脸上,这一招果然见效,就见常勉身子抽搐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双眼。
“勉儿,这是怎么弄的?”常勉二目发痴,瞪着常茂一言不发。“你快说话呀!我的话听见没有?”常勉好像认出了常茂,嘴角微微动了两下,眼眶闪动着泪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时断时续地说:“二……二伯,你……你怎么才……才来,家里完了……一切全完了。”“你二伯母呢?她在哪儿?”“她也……也完了。”常勉头一歪,死在了常茂怀里。
常茂既没喊叫,也没落泪,稍微迟怔了片刻,把常勉轻轻放下,霍地站起身,对军兵道:“把他的尸体保护起来。”然后急冲冲奔内宅跑去。
勇安王府的内宅,在第三进院子,这儿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常茂与周王妃居住正房,使女丫环住东西厢房。现在,整洁幽静的内宅已经变成了火场,五间上房均已烧毁,房盖坍落,门窗无存,只剩下几道秃墙竖立在那里。火还在烧,烟还在冒,但已快熄灭了。十几名卫队和二三十名叛军的尸体,交互躺在当院,可见当时战斗的残酷激烈。
常茂三步两步冲上台阶,指挥军兵从瓦砾堆中往外扒尸,前后扒出了二十三具尸体,看得出她们都是丫环使女,被房塌砸伤后火烧烟熏而死的。常茂像疯了似地,一个劲儿地扒呀,扒呀,终于在墙角的砖瓦下发现了王妃的尸体,上半身血肉模糊,下半身已被烧焦,只有面部较为完好。“夫人,夫人哪!”常茂叫了两声,往后一挺,就背过气去了。
几十个士兵目睹此景,声泪俱下。他们把常茂抬到当院,捶背揉胸,紧急抢救,还学着他给喷了半碗水,常茂总算醒过来了。“夫人啊,你死的太惨了,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常茂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硬汉子,他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咬着牙说:“收尸,好好保管!”“遵命。”有人抬过王妃的尸体,放在一旁。
常茂刚刚平静了一些,就听见四处都是喊杀之声。他猛想起叛乱尚未平息,叛军还在杀人,不知有多少人家还会遭受灾殃。他紧咬牙关,跨上征驹,率领着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冲上了街头。复仇的烈火燃烧在他的胸膛,只觉得心脏在猛烈跳动,热血在沸腾,眼前只有对叛军的仇恨,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他见着叛军就打,毫不手软,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冲进了狼群。
他边打边找黄赞,因为黄赞是屠杀勇安王府的指挥者,他要活捉姓黄的,把他千刀万剐,不,要点天灯或者车裂,只有这样他才能咽下这口气,才能对得起周王妃和死去的亲人。
黄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忠实地履行着朱珺;和薛长策交给他的使命。信炮响过之后,他指挥人马首先攻破勇安王府,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财宝抢劫一空,周王妃和女眷被他堵在房中活活烧死,之后,他又指挥人马攻打田府。田府可没有丝毫的准备,因此叛军一拥而入,阖府二百余口俱成了无头之鬼。田再镖的夫人芦氏自刎,次女、三女死在乱刃之下,长女巧莲因远嫁武昌,幸免于难。儿子田文烈随圣驾北巡去了,假如他在家只怕也难逃厄运。
黄赞血洗常、田两家之后,引军与叶永昌部汇合。叶永昌开始还比较顺手,先踏平了定国公姚广孝的府第,接着又去攻打东海王府,结果在那儿遇上了劲敌,遭到野人熊胡强的顽强抵抗。
胡家是个大家庭,祖孙三代同住在一座府里。东海王胡大海的长子胡得记,在攻打九江时不幸为国捐躯,只剩下养子胡强和长孙胡闹。此次胡大海随驾去朝泰山,胡强和胡闹都留在家里。他这座府第比任何王府都大得多,卫队、仆人也多得多,加起来不下五百之众。
胡强的夫人曹金花,人称母夜叉,一生喜武,虽然诰封一品夫人,仍然喜动不喜静,在府里训练了五十名女兵,这些人都是从使女中挑选出来的悍妇剽女,一日三餐外,就是使枪弄棒,人称她们为“娘子军”。
胡闹去年也考中了武举人,只因受母亲的溺爱,一直没外出任职。他在母亲的影响下,也训练了一支由五十名家人组成的“胡家将”,教他们学会了刀枪棍棒。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世故的磨练,如今的胡强已不是过去的野人熊了,永乐帝加封他为江陵侯、抚宁大将军,可是这位侯爷却一点儿官瘾也没有,只挂了个虚衔,从没管过事,每天在府里一呆,睡觉、练武,一心无二挂,倒也逍遥自在。
谁知道一声炮响,搅乱了胡侯爷的甜梦,京都侯府大院,竟然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