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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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取下帽子,拉出上面的活线,从帽子夹层中抽出了一份手书。递给李勉道:“太后命我今天务必要等到李尚书的回信再回宫。”
李勉小心地将门反锁了,他在桌上铺开白绫,仔细地读了一遍,他的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崔小芙命他抓紧时间联络江都事件中地受害宗室和官员,要赶在张焕回京之前更换大唐皇帝,阻止张焕上位,在诏书的最后,崔小芙写了两个新皇位备选者。一个是李勉的次子李跃。另一个则是广武王李承宏,但崔小芙在写这两个名字时明显有区别。李跃二字是重新用粗笔描过,而广武王李承宏依然是原来的细笔,这个意思就是说崔小芙倾向于李跃登位。
李勉地次子李跃也就是当今小皇帝李邈的亲生父亲,由父亲取代儿子的皇位,历史上似乎没有先例,但也不能说绝对不行,李勉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又何必立自己的孙子为帝呢?
如果是在从前李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地儿子为帝,可今天他犹豫了,他不能不考虑自己儿子将来会面对张焕的煎迫,这个皇帝的作用仅仅是阻止张焕登位而已,和从前的汉献帝并没有什么区别。
沉思了良久,他才从怀中取出一顶帽子交给了冯恩道,“请转告太后,让我再考虑一下她的人选,最迟明天,我一定会给她答复。”
冯恩道换了帽子,向李勉拱拱手道:“那好,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准时在此等候李尚书的到来。”
最早得到江都事件之人是在江都开店的宗室权贵,但很快这件事情就在朝野中扩散开来,到了下午时分,几乎所有的上朝官员都知道了在江都发生的封店事件,出乎意料地是,大多数官员都对此事持赞成态度,这不仅可以大大改善朝廷财政窘迫的现状,这几年就是因为财政窘迫,朝廷职官已经连续三年未能加薪了,众官怨声载道,大家就指望着张焕新官上任后能考虑一下职官们的福利,就算不加薪,那冬炭费、车马费以及避暑费之类补贴也总该有吧!还有退仕官员的年金也该加一点了,但不管是加薪还是给福利,前提都是朝廷的财政要略有宽裕,现在,他一定从江都大大盘剥了一笔钱,这样一来,加薪就有望了,福利也有盼头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朝廷的官员、尤其是那些科班出身地中低层官员都普遍对大唐宗室心存不满,这是一群典型的寄生虫。他们从不为国分忧,整日里醉生梦死、无所事事,而且拼命榨取财富、兼并土地,对佃农残酷剥削,蓄奴过万的亲王宗室比比皆是,他们一步步动摇着大唐地国本,整个关中地区的自耕农户数现已不到贞观年间的一成,这就是稍有灾情,关中地区就会饥民遍野的根本原因。
而无论是崔圆当政还是裴俊掌权,他们对宗室的态度都是以宽容为基调。似乎就是以财富利益来换取大唐宗室对世家朝政的让步。
所以当张焕在江都地铁腕手段传到了朝野后,不仅鲜有官员为之悚然,反而是更多地官员暗呼痛快,当今世风。仇富者多,恨不均者更多。
随着下朝的钟声敲响,丹凤门前很快便挤满了回府地官员,众人互相打着招呼。相约一起去酒楼喝两杯,崔寓婉拒了几名下属地热情相邀,他急不可耐地赶到了宣阳坊。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江都事件或许就是大唐变天的导火索。
“坐吧!”崔圆笑眯眯地请他坐下,“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大哥可听说了江都事件!”崔寓急问道。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崔圆指了指桌上的一卷鸽信,淡淡一笑道:“你忘了吗?我们崔家也在江都开了一家瓷器店。”
崔寓一怔,他异常惊讶地道:“难道我们崔家地清河堂也被封了吗?”
“不仅我们崔家,裴家的明珠坊和白玉堂也一样被查封了,可以说。江都的官商这次是被一网打尽,张焕此举明显是有蓄谋,我居然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崔圆并没有因为崔家店铺被封而感到遗憾,相反,他对张焕此举相当支持,他执政大唐十年。也深知官商对朝廷财政的负面影响以及对大唐国力恢复地阻碍,但他也没有那个魄力去铲除这个毒瘤,而张焕在居然在上位之前便动手了,这使崔圆既感到意外,同时也十分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果然是一个有魄力的君王。
想到这,崔圆精神一振,他挺直腰笑着问崔寓道:“你是怎么看这次江都事件?”
崔寓想了一想便道:“我认为这次他南下广陵其实就是欲擒故纵之计。他想要上位却一时找不到借口。便主动给李勉创造机会,而他又担心李勉的力量不够大。便在江都一手制造了查封官商事件,这样就将一部分宗室逼向李勉。”说到这里,崔寓长叹了一声,“我没猜错的话,恐怕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发生了。”
崔寓想着崔小芙在这次风暴中恐怕也不能幸免,他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但崔圆却似乎压根就没有考虑到崔小芙,这也难怪,当年裴俊对崔家下手之时,她又几时替自己的大哥想过,崔家三兄妹,崔圆、崔庆功、崔小芙,早已经在一场场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分道扬镳了。
“你说得一点不错,张焕此举就是他即将上位的前兆,不过你若仅仅是这样想,也未免有点小看他了。”
崔圆也微微叹了口气,“他此举的真正用意是想用铁腕手段尽快改变我大唐的一些深层弊端,这次江都事件可以说只是一次试探,他想使大唐强盛地想法是好的,方向也对,可我很担心他操之过急,在一些事情上会适得其反。”
崔圆对于大唐未来的忧虑崔寓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眼前,在这次张焕登位的过程中他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上次大哥也说拥立之功最大,那怎样才能超过裴佑,这才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崔寓又展开那卷鸽信仔细地看了一遍,沉思一下便道:“江都事件发生也就意味着楚家地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也该返回长安,李勉的行动应该就是这几天,那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哥明示。“什么也不干,只冷眼旁观!”崔圆毫不犹豫地答道。
“旁观?”崔寓大感错愕,他急道:“可是上次
“上次是情况不明,而现在形势已经明朗。”
不等他说完,崔圆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到今天他还没有部署的话,那他就不是张焕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给我们崔家任何提示,这就摆明了他不希望崔家参与到这次政变中来,如果我们横加参与,恐怕他不仅不会因此感激,反而会心生猜忌,我们处理不讨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崔寓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向崔圆施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我先告辞。”
说罢,他慢慢地向门外退去,一直退到门口,他转身刚要走,却听见大哥低低的一声嘱咐,“二弟,我们不要总想着眼前,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要为我们崔家的百年大计着想。”
就在崔家决定在即将发生的宫廷政变中保持沉默之时,裴家却在积极活动,裴佑已经接到了张焕的密信,作为将来大唐皇后地外戚,作为目前依然是最有影响地世家,裴佑将以大唐右相的身份在这次事变中扮演主要角色。
就在裴佑紧锣密鼓为张焕地登基而奔跑联络之时,张焕的府上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五月初三,也就是宗室在李勉府聚会的那天晚上,有刺客夜闯张焕府,张焕次妻崔宁的一对姐妹侍女,明月和明珠不幸双双遇刺身亡。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困兽犹斗(下)
从天不亮开始,整个永乐坊就象天塌了似的,坊门紧闭,所有的路口都有士兵严密把守,负责整个长安城防的陇右军大将高云策亲自带队,一队队士兵在坊内挨家挨户搜查,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刺客已身负重伤,无法逃离永乐坊,极可能还在坊内,晨风中,大街上站满了暂时离家的民众,就连同在永乐坊的卢杞府也不例外,除卢杞夫妇不离府外,其余下人家眷也统统暂离了府第,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张焕府内被刺的情况。
一直到天快亮时,搜查的士兵终于在位于坊西北角的韦陀庙后院一片荒草里找到其中一名刺客,确切说是一具尸体,一柄剑从他下腹穿透,他已经失血过多而亡,而另一名刺客却不知所踪。
发生在昨天晚上的刺客案极为惊惧,两名刺客成功躲过了张焕府中的巡防,深入内宅,他们的目标很清晰,就是针对张焕的两个儿子,长子李琪和次子李,掳掠或者杀害。
但长子李琪那里护卫严密,刺客便转而到了崔宁的院中,暗杀了三名侍卫,但巧的是平平昨晚正好住在崔宁的房中,刺客的行踪被她发现,在短暂的激烈搏斗中,平平身上中了四剑,但对方一名刺客也被她一剑穿腹,而另一名刺客欲杀李,被崔宁的两名贴身侍女明月和明珠拼死保护,李逃过一劫,但两名侍女和却不幸被害,李的乳娘身负重伤,身怀六甲的崔宁也在极度惊骇中晕死过去。
张焕的府内此刻恐怕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近千名全部武装的士兵控制着每一个角落,昨晚地当值校尉和十几名守卫内府的士兵已被绑在门外。大将高云策脸色铁青,正亲自执鞭猛抽这名校尉。
发生在昨晚的刺杀案是第一次针对张焕的家人,张焕府中防卫的漏洞也在昨晚暴无疑,有三百多人防卫,但还是被刺客从容进入内院,并且还在都督次妻的卧房内杀人,高云策无论如何也没脸向都督交代。
大门外没有任何说话,听见皮鞭在空中划过的劲风和落在皮肉上噼啪声,已经抽了五十几鞭,高云策的胳膊的抽酸了。但他心中怒火却越烧越炽,他恶狠狠地盯着这名失职的校尉,眼睛喷射着怒火,几乎就想一刀剁下他地头。
校尉也是张焕的亲兵之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长着一张娃娃脸。此刻他的头耷拉着,满脸鲜血,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昨晚确实是他失职,在另一队卫兵未来接岗之前,他就先放了前一队士兵,就是在这个交接脱节的空挡里,刺客闯进了崔宁的卧房,在卧房里足足杀戮了一盏茶的时间,若不是平平拼死保护。房内地几个女人和孩子一个都不可能幸免,崔宁和李都必死无疑。
“大将军,你不要打了。一刀杀了我吧!”年轻的校尉悔恨交加,他异常虚弱地说道。
“我当然要杀你!”高云策咆哮地吼骂道:“你以为你能逃过军法的处置吗?”
“还有你们。”高云策手一指那十几名脸色惨白的士兵大骂:“接岗延迟,你们在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居然敢在都督的府内聚众****,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十几名士兵跪在地上。双臂被反绑在木桩上。他眼中极为惊惧。都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难以活命了。
“夫人来了!”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只见裴莹在十几个丫鬟婆子地陪同下。下了台阶。正向这边快步走来。高云策立刻停止了鞭打。狠狠地瞪了校尉一眼。上前去给夫人见礼。
裴莹到此刻才惊魂稍定。崔宁房中地血腥场景使她几乎也要吓晕过去。她嫁给张焕七年。也是第一次遭遇到了刺客。让她终于知道了嫁给张焕其实有着巨大地风险。在后怕地同时。她也暗暗庆幸自己昨晚上将儿子带在身边。否则儿子若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属下罪责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