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的红衣主教-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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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无事。”得了,快谈正事吧!
“你们在三小时后出航。这里是给你的任务命令。”他通过一个盖有蜡封印章
的马尼拉纸信封,上面还有一个附注,告诉曼寇索什么时候才能拆阅。这种事情虽
然电影上常有,但他当指挥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你本来能够和传递命令的
人讨论任务的。但这一次不行。曼寇索签收后,在这个鬼头鬼脑的人注视之下把它
们锁进保险柜,就把他打发走了。
“狗屎,”艇长对自己说。现在他的客人可以上艇来了。
有两个客人,都穿的便衣。头一个走下鱼雷装弹舱口,带着真正的水手的沉着
神态。曼寇索很快就看出来为什么了“你好,艇长!”
“琼西〔琼斯的爱称。——译者〕,你他妈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海军少将威廉森让我挑选:是应召去服临时现役,还是到船上作一个文职技
术代表。我愿意作技术代表。待遇优厚些。”琼斯压低嗓门,“这是克拉克先生。
他不大爱说话。”
他的确说的不多。曼寇索指定他住在轮机长特别卧舱里的一个空铺上。克拉克
先生把他的随身家什放到舱盖下,走进卧舱,随手关上门,就完事了。
“你想把我的东西藏在哪里?”琼斯问。
“在‘羊圈’里有一个空位。”曼寇索答道。
“好。不管怎样,水手长们吃得好些。”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读完硕士还得一个多学期。一些承包商已经在找我的麻烦。我还订婚了。”
琼斯打开钱包,给艇长看一张照片,“她名字叫菁,在图书馆工作。”
“恭喜,恭喜,琼斯先生。”
“谢谢,艇长。将军说,你确实很需要我。菁很谅解。她的父亲是陆军。喏,
有什么事?有什么特别行动,非要我完成不可,对吗?”“特别行动”是一个委婉
的说法,它包括各种事情,大部分是危险行动。
“我不知道。他们还没有告诉我。”
“好,再来一次‘上北方’的航行也不算太坏。”琼斯说:“说实在的,我还
真有点想它呢。”
曼寇索觉得他们不会上那儿去,但忍住没有说出来。琼斯到艇尾安排住处去了。
曼寇索去到轮机长的卧舱。
“克拉克先生在吗?”
“在,长官。”他已将茄克衫挂起来,身穿一件短袖衬衣。曼寇索断定,这人
年纪四十刚过。头一眼看,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身高可能是六呎一,身材细长,
接着曼寇索注意到这人没有一般中年人腰上那圈散肉,两个肩膀比它们在那高高的
身材上看见的实际要宽一些。第二眼再看他的手臂,就象是在拼图游戏中又拼上了
一块,更清楚一点了。在手臂前面黑毛下半掩着一个纹身图:一只咧开大嘴、露齿
而笑的红色海豹。
“我知道一个人,也刺着这种纹身图。一个军官——现在他在第六小队!”
“从前的事了,艇长。我不能谈论那些事情,长官。”
“这都是怎么回事呢?”
“长官,你的任务命令将……”
“迁就我吧。”曼寇索笑着发令,“他们刚收好滑轮跳板。”
“它包括一次搭载。”
我的上帝。曼寇索不动声色地点头,“你需要什么别的支持吗?”
“不,长官。唱独脚戏。只需我和我的装备。”
“行。出航后咱们再仔细谈。你在军官餐厅里吃饭。下楼梯后,向艇尾走几步,
农右舷方向就是。还有一件事:时间成问题吗?”
“不会吧,除非你不愿等待。一部分计划还没有决定呢——这是现在我能告诉
你的一切,——艇长。很抱歉,可我也有我的命令。”
“够好的了。你睡这上铺。需要的话,你就睡一会儿。”
“谢谢你,长官。”克拉克看着艇长离去,门关上了,他才笑起来。他从前还
没有登上过“洛杉矶”级潜艇。多数情报任务是由较小的、更有机动性的“鲟鱼”
级进行的。他总是睡在同一个地方,总是住在轮机长卧舱里的上铺,这是艇上唯一
的空铺。经常发生的问题是怎样收藏他的装备,但“克拉克”总有各种办法把它藏
好。他干完后,就爬上铺位去。他在飞行中困乏了,很需要松弛几个小时。那铺位
也总是一样,硬梆梆的靠着那弯曲的潜艇船体。象是躺在一个半开盖的棺材里。
“你得佩服美国人的聪明。”莫罗佐夫说。杜尚别忙了好几个星期了。紧接着
在试验之后——更准确地说,紧接着在莫斯科来客离去之后——六个激光装置中的
两个除去霜冻后拆下来检查,发现它们的镜面被严重烧坏。所以,最后还是有一个
光学镀层的问题。科长说了,很可能是质量管理问题,把问题推给别的工程师小组。
他们现在是一片振奋。这里是多年来听说过的美国反射镜设计。
“这个想法来自一个天文学家。他想找到一种拍摄恒星照片而又不受‘眨眼睛
’影响的办法。没有人费心去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干下去,干成了。我
知道一点粗略的想法,但不详细。你是对的,年轻人。这很聪明。太聪明了,我们
办不到。”那人一边翻阅计算机设计说明书,一边嚷嚷道:“我们没有复制这种性
能的任何材料。光是建造这个致动器,我也不知道是否办得到。”
“美国人正在造望远镜……”
“是的,在夏威夷;这我知道。但从技术上说,夏威夷那个远远落在这一个的
后面。美国人做出了一个突破,这在一般科学界还没有摸到门径。注意这图上的日
期。他们可能已经在实际运用了。”他摇摇头,“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了。”
“你一定得离开。”
“好的。谢谢你们保护我这么长的时间。”爱德华·华西里也维奇·阿尔土宁
的感谢是真诚的。他有了睡觉的地方。他在作他的计划时有热饭热菜吃。
也许他只是想作计划而已。他连所处的不利条件都不认识。在西方,他能很容
易就搞到新衣服,伪装头发的假发,甚至舞台化妆用品,自带说明,教他改变他的
容貌。在西方,他能藏在汽车的后座上,不到四小时能开出二百英里。在莫斯科,
他就没有这些可供选择的事物。现在,克格勃可能已经搜查了他的住宅,确定了他
穿的是什么衣服。他们会认识他的面容和头发颜色。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东西显然就
是他在阿富汗服军役的朋友圈子。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过他们。
他们给他一件不同式样的上衣,但不合身,他也不想让这些人冒更多的危险、
他已编好一套谎言:他躲藏在离几个街区之远的一个犯罪集团里。西方对莫斯科了
解不多的是它的犯罪情况,它很糟糕,而且越来越糟。虽然莫斯科还没赶上大小相
当的美国城市,但在有些地区谨慎的人都不敢走夜路。由于外国人不常到达这些地
区,由于街道犯罪很少找外国人的麻烦(这样做是为了不使莫斯科民兵产生强烈的
反应),这方面的事向外透露得很慢。
他出门向托洛菲莫沃走去,那是靠河边的一条肮脏的街道。阿尔土宁为自己的
愚蠢行为感到吃惊。他一向告诉自己,需要从这个城市逃跑,应该坐载货驳船。他
的父亲在这种船上干了一辈子,爱德华知道谁也找不到的藏身处所——可是河水上
冻,驳运停止了,他竟然没有想到这—十点!阿尔土宁跟自己生气了。
现在为这个着急没有道理,他告诉自己。必定还会有别的路子。他知道莫斯科
人汽车厂只有一公里远,火车全年通行。他试图搭上一辆车到南方去,也许可以藏
在一节装满汽车零件的货车里。要是走运,他可以那样到达苏维埃佐治亚〔即格鲁
吉亚。——译者〕,那里没有人那么仔细地检查他的新证件。人们能在苏联消失。
他想,这毕竟是个有二亿八千万人的国家啊。他不知道这些想法有多少是现实的,
有多少不过是想让自己高兴高兴。
但他现在不能停下来。在阿富汗就已经开始了,他不知道是否会有停下来的时
候。
一开始,他本来有能力排除这种可能性。作为一个军械连的下士,他干的是苏
军委婉称之为“反恐怖装置”的东西。这些东西由飞机散布,更经常的是由苏联士
兵在扫荡一个村庄时散布。有的是典型的俄式抱娃娃的玩偶,一种屁股圆胖的布人
;或者是一个卡车;或者是一支自来水笔。成年人很快就懂了;孩子们由于好奇心
和不了解别人上当的情况,就经常遭难。不久了解到,孩子们什么东西都捡,散布
的玩具炸弹就减少了。不过有件事情还在继续,一样东西被捡起来,就有一百克的
炸药爆炸。他的工作是组装炸弹和教士兵们如何正确使用这种东西。
阿尔土宁一开始不大考虑这个问题,这是他的工作,这样于是上面来的命令。
俄国人由于天生气质和教育熏陶,对上面的命令不大提疑问。而且,这是一个安全、
轻松的工作。他不必要扛着冲锋枪在这土匪国家里到处走动。唯一对他有危险的是
在喀布尔的市场上,他也总是五人以上结伙小心翼翼地去逛逛。在一次溜挞中,他
看见一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不清楚——的右手受伤成了一个爪子,他
(或她)的妈妈瞪眼看着他和他的同志们,那个样子他永远不能忘记。他听过种种
传说,阿富汗土匪如何把俘虏到的苏联飞行员活剥人皮并引为特殊娱乐,如何完全
由他们的妇女来执行此事。他认为这是那些末开化民族野蛮行为的确证——可是一
个孩子并非如此。马克思主义就说过这个问题。把任何孩子,给以适当的教育和领
导,你能得到一个终身的共产主义者。那个孩子就不会是那样,他记得两年前那寒
冷的十一月里那一天。那孩子的伤已经完全治好了,实际上还在微笑,年纪太小,
不懂得那是终生残废。但那位母亲知道,而且知道她的孩子怎么样和为什么一生下
来就受这个罪的。从此以后,那安全、轻松的工作就不大一样了。每当他把爆炸部
分拧在那装置上时,他就看见一只小小的、圆胖的孩子的手。他开始在睡梦中也看
见它们。喝酒,甚至试了一次大麻,也不能把那些形象赶走。同他的技师伙伴们倾
诉也毫无用处,不过只博得连指导员怒气冲冲的注意。那位政治指导员曾经给他解
释过,他必须做的工作是难以忍受的,可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牺牲,又是必要的,你
懂吗。抱怨无济于事,除非阿尔土宁下士愿意转到一个步兵连去,在那里他自己可
能会看到为什么有必要采取这样严厉的手段。
他现在明白了,他本来是应该接受这个建议的,他恨自己的怯懦使他没有去成。
去一个前线连服役,可能已经恢复了他的自我形象,但他没有作这个抉择,还是照
老样子呆下去。末了,他的全部所得就是指导员给他的一封信,要随地去飘泊余生。
所以现在他想赎罪。他思忖,可能他已经赎完罪了——现在如果走运,他能销
声灭迹,也许会把那些他为他们的罪恶任务而准备的玩具忘记掉。在这寒冷、阴霭
密布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