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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白记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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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响手榴弹死在黑龙江边的知青。也许,我们更容易记住英雄,而容易遗忘后面的几种死者,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没有错的。因为记忆从来都是有选择性的,人心也总是向阳花木易为春地向着时代的英雄,我们确实应该记住他们。但是,我们同样不应该忘记了后几种死者。无论什么样的原因,他们都是死在北大荒,死在那个时代。如果我们真的想知道北大荒那块土地所含有的成分,想弄清楚北大荒那块土地如今或丰富发展或水土流失的变迁史,想探溯那个时代的跌宕起伏命运沉浮的知青史,我们就应该记住他们。历史,需要恢弘的手笔,也需要细节,就像北大荒这里有参天的大树茂密的原始森林,也有矢车菊和达紫香这样的自生自灭的花草,不应该因为他们只是自生自灭,我们就可以随意或无意地忘记他们。 
但是,谁还会记得他呢?一个仅仅20来岁的小伙子?一个仅仅因为爱一个姑娘和爱普希金的诗就死掉的小伙子?还有那个代人受过无辜而死的女班长?也许,她才是更加的冤屈,到死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接到过一封情书。 
我真的不知道。黑龙江水平静地流着,我再也看不到在初春时节它开江时,冰块冲撞着冰块那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了。     
一场乌原始森林大火的逃生者   
最恐怖的大火   
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绿色的路牌上指示着,往西是银川,往东是抓吉。这样的路牌,在公路上常常可以见到,谁也没有太注意,只有妻子探出车窗的头稍稍地动了一下,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抓吉?显然,这个抓吉的地名,像针刺了她一下,似乎不敢完全地确定。她问司机:这个抓吉是原来东方红农场在的那个抓吉吗?司机肯定地告诉她:是,就是那个抓吉。然后就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一弯,从主路拐到了往东的土路上。 
妻子显得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连问司机:您这不就是往抓吉开吗?咱们真的能够路过抓吉呀? 
司机告诉她:没错,咱们必须经过抓吉镇,然后才能够到乌苏镇。 
这是我们的行程,到乌苏镇看乌苏里江。那里有东方第一哨,是祖国最东北角的边防哨所。那里也是最先能够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妻子有些情不自禁地对一车的人说:我刚来北大荒的时候,到的就是东方红农场一队,就在抓吉! 
司机回头告诉她:待会儿就路过你们东方红一队。 
她没有想到,今天的行程中竟然有这样的巧合,让自己和青春相逢一把。此次重返北大荒,因为抓吉这个地方太远,远得到了乌苏里江江边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小镇上了,怎么可能去那里呢?她是想都没有想到能到这里来。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抓吉一个跟头似的就跌进她的怀中。 
这时候,车行进在漂亮的林间小道上,两旁的小白桦,夹道次第迎来,一株紧接着一株,密密实实,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树干并不粗,也不高,却是那样的清新爽目。天虽然有些阴,但白桦树洁白的树干,还是明亮得闪着光,亭亭玉立的姿态格外的秀气。迎风摇曳的叶子,迎着光的一面,被树干映得泛白,背光的一面,绿的特别明朗。在此次重返北大荒一路几千公里的路途中,这是我看到的数目最多也是样子最漂亮的白桦林了。可是,妻子却说:原来的树可比这多多了,也好看多了!就是这路和原来的差不多,还是土路,一下雨,翻了浆,根本没法跑车。那时候,我们只有用拖拉机拉着爬犁出来办事或买东西。就是拖拉机也打误。有一次,拖拉机在泥地里趴了窝,你不知道,以前这里的林子里有许多沼泽地,拖拉机趴了窝,越动陷得越厉害,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等再来一台拖拉机帮着把这台拖拉机拉出来。那天,我们就在这路上,缩在拖拉机里等了整整一宿,连拖拉机都不敢下…… 
说起以前的生活,她来了情绪,兴奋地站了起来,和大家讲起她的东方红农场。那是当年祖国最东北角的农场了。 
1969年的春节刚过,她和几个同学从友谊农场来到了这里。那时,王少白带领大家向荒原进军,从各个农场抽调人马组建新的六师,浩浩荡荡开了进来,像突然的入侵者一样,进军到了这里的深山老林。那是建三江的腹地了,紧紧挨着边防线。东方红农场就是这样新建的农场,东方红一队就是这样新建的开荒点。那时,这里除了抓吉镇和乌苏镇有少数当地人和几个温州知青之外,几乎荒无人烟。也许因为太荒凉了,这里倒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特别是冬天,这里是真正的林海雪原。白桦林是那样的高,那样的密,高得像是和天连在一起一样,密得像是根本走不到边似的。皑皑的白雪厚厚的有腿那么深,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跳跃在雪上,映得雪像是染上了一层绿色,特别的明快。偶尔能够看到从林子里窜出的小松鼠或狍子,一串串小脚印印在雪地上,花瓣一样像串起的一个个花环。 
这样美丽的童话,注定是长久不了的,只能在森林里自生自灭。春天来了,白桦树叶绿了,雪开始融化了,一片片金黄的蒲公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但灾难来临了。 
那一年的4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我永生难忘。那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恐怖的大火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全车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绝无仅有的奇迹   
那天中午,我因为在林子里抬木头压伤了肩膀没去干活,我的一个好朋友肚子疼得也没有去,我们两人正好做伴躺在帐篷里休息。正聊的高兴呢,就听到一声变了调的喊叫,像伐倒的一棵大树似的压进帐篷里来:“不好了,大火烧过来啦!”是我们杜队长的声音,他牙疼得脸肿了好几天,那天中午,大夫来给他拔牙,拔牙之前他出去方便一下,一走出帐篷看到东南边的天都黄了,马上意识到老林子那边的荒火烧过来了,也顾不上牙疼了,一边向帐篷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大家快出来呀!大火烧过来了!……”我穿上鞋钻出了帐篷,立刻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森林大火冒着浓浓的黄烟,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的驻地压了过来。我们驻地两个帐篷就建在林中的一块小高地上,帐篷左侧的一个小棚子是伙房,帐篷前坡对面大约50米的地方有两个油罐。关键是这两个油罐,火要是烧到油罐,油罐一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几头平日里四处闲溜达的老黄牛“哞哞”地叫着,恐惧万分地直往两个帐篷之间钻。所有留在家里干活的和我们两个病号一共十几个人都吓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站在帐篷前。我当时心想:完了,我们肯定没救了。跑,火从我们的后面追过来,我们跑得过它吗?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这时候,只听杜队长一声喊:“快回去拿脸盆、拿水桶……救火!”我们一个个下意识的箭步冲进帐篷,拿起脸盆跑了出来,跟着队长舀起了帐篷边泡子里、草丛里、草墩之间的水向火泼去。幸亏开春雪化之后雪水积满这些地方,不过心里却想,这么大的火,就我们这十几个人,能救得了吗?可是,当我端起一盆水向火泼去,眼前的一小片火被我扑灭时,我一下子震惊了,一下子感觉有希望了。大家就像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士兵,跑着,爬着,跌跌撞撞的不顾一切的把一盆一盆的泥水泼在帐篷周围的火上。一台拖拉机正好也在家,一个师傅迅速地启动了机器,开足了马力在油罐周围跑着,草被压倒了,形成了一圈一圈的泥水道,也就是一圈一圈的防火道。记不得用了多长时间,那汹涌的大火从我们的帐篷旁边,我们的身后,油罐旁形成的水道边转了好几圈,不敢也无奈再窜过来了,打着旋儿跑走了。我们胜利了,我们还活着。大家拥抱在一起,我们几个女的都哭了。再看看我们每个人,各个都成了泥猴,泥水顺着两条裤角往下流,有的人的裤角已经被撕成了两个大片,扇风耳似的,带着泥水来回地甩。脚上穿的鞋,也没有了一点儿鞋样,整个一个泥包。有的人还在奔跑中甩掉了鞋子,一直在光着脚,也没有觉得。只是很短的平静,大家马上又紧张了起来,因为在林子里伐木的那些人,还都没有回来呢。 
后来在林子里伐木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大家都揪着心,纷纷地问。车正在白桦林中行走着,天阴得突然厉害起来,浓密的乌云说来就来,无声地流动着,压迫着林子。林间的土路上越发的昏暗,风把树枝和树叶摇摆得飒飒作响。抓吉的这条老路似乎和她一起在回忆,想起那场大火,也禁不住动了感情。 
她接着说:杜队长叫司务长把队里仅存的一些“农田鞋”发给大家。我们换了衣服,齐刷刷地坐在帐篷前,脸朝着远处林子的方向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说话。炊事员做好了饭让大家吃,也没有人应声。因为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去林子里伐木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天渐渐的黑了,人们依然坐在那里,可心随着夜色一起往下沉。在林子里伐木可不像我们现在的驻地一样,周围有一些湿地,从草窠子中间很轻易地就能够舀出水来,那可是一片原始森林呀,里面没有一点水,他们怎么救火?怎么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呀?越想越不敢想,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到底怎么样了呀?有人沉不住气在问,有人叹气不住地摇头。大家都知道,那段开荒的日子,是最容易出事的日子,特别在开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荒火,曾经夺走了多少知青的性命啊! 
天已经是彻底黑了的时候,拖拉机的隆隆声从远处传来,隐隐的能够看到爬犁上坐着的模模糊糊的人影,我们所有的人都从帐篷前跳了起来,欢呼了起来。真的,就跟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人们欢呼胜利的情景一样。我们欢呼着,跳跃着,拥抱着,都哭了。 
后来我听同伴们说,在林子伐木的那些人,面对突然大火,当时也跟我们一样,吓得团团转,有人说爬树上去吧,有人也像我们一样想顺着风跑,但都被带班干活的老师傅制止住了。他是从友谊农场来的有经验的老农垦,是他指挥大家迅速地把自己待的一片地先放火烧了,烧出一条防火道,然后让大家抱着脑袋,赶紧趴下。大家抱着头刚刚趴下,那无情的大火就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上,从他们烧过的地方的周围冲了过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席卷到别的地方去了,像是没看见他们,饶了他们一命。我们全队30多人,在那场大火中都活了下来,真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她讲完了,松了一口气。车上静得出奇,大家都像沉在水底的鱼一样,憋了好大好长的一口气,半天才缓了过来。只听李龙云叹了一口气,问她:这件事你对肖复兴说过吗?   
乌苏里江   
我理解李龙云的意思,他想说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写过呢? 
司机也一直在听,他对我说:那年那场火,真是大,吓人啊! 
我问他:那年你在这里干过活? 
是,我也在这里。那时,这里附近百里,一直到乌苏里江边,全都是原始森林。那林子老了去啦,现在你们看的都是这些年来后补种的树。那年那场荒火把这片林子几乎都烧光了。好家伙,那火烧的,从这里一直烧到了乌苏里江边,滚着火龙,愣是滚过了乌苏里江的江面,烧到江对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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