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望流年-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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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眼前这位人形蘑菇行为举止乃至脸色都怪怪的，不过素还真还是很明智的没有追问。
在七佛灭罪真言下，功体被封的吞佛童子自然没可能支撑多久，不过多时，鲜红的血珠已经从吞佛童子七窍缓缓流出。而一向面不改色的魔界战神，也首露痛苦之色。
“素还真！”见情况不妙，谈无欲立刻向素还真提醒道：“吞佛童子有没有可交换的价值，就在一瞬之间了啊。”
素还真则看着眼前执着于渡化吞佛童子的一步莲华陷入沉思。
痛苦之色加剧，瞬间吞佛童子面露茫然。
“朱厌……袭灭天来……”
意味难明的话语出口，吞佛童子却在瞬间又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一步莲华！！”
迦梨瞬间起身，直视一步莲华的双眼，却只见那双宝石般的双目满是坚决。
一步莲华此人，一旦下了决心，便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迦梨皱起眉来，轻叹一声，偏头看着黑莲不语。
凭着意志，吞佛童子刺破自己的腿用自己的血流如注来保持清醒，竟是单凭意志便倒冲神经，自毁记忆。
“好个一步莲华！好个一莲托生！竟能将吾逼至此地，但吞佛童子岂会屈服汝等！”
随着魔人的狂笑，属于吞佛童子的所有记忆，都烟消云散。
迦梨定定的看着那株黑莲，如萤火般的点点灵光亦散去了，随即那朵盛放的黑莲一瓣一瓣枯萎凋零。
“圣尊者！”素还真上前一步。
“素还真，吾明白你的来意，但是吞佛童子已经不再是吞佛童子，将他交回魔界也没价值，不如给重生的魔一个再生的机会。”
“这……”
“二位，给已是脱罪之身的魔，一个重生的机会吧。”
这样说着的一步莲华，向日月才子二人微微躬身。
“圣尊者已有决定，素还真无可置否。”
“吾佛慈悲，请了。”
日月才子走后，洞内很长时间都保持了沉默。
“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是。”
迦梨垂着眼，回答的毫不迟疑。吞佛童子已经不再是吞佛童子，过去的吞佛童子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与她和剑雪一同走过的一剑封禅。
即便是再生，也是不一样了。

无声的叹息，一步莲华上前抱起失去意识的吞佛童子，走出山洞。而迦梨也无声跟在他身后，向万圣巌而去。

无须言谢　

一步莲华一直记得那一天，与名为迦梨的那个存在相遇的那天。
彼时，一步莲华还不是圣尊者，异度魔界降临道境，玄宗向圣域求援，而封印魔界的代价却是玄宗千余道子与宗主丧生，圣域惨亏。
当时的万圣巌主事心知自己天时已到，便找到一步莲华，在他受封为圣尊者的那一天领着他一步步走向万圣巌最深处的地牢。
不是不知道万圣巌有关押罪犯的地方的。但是看到那间独特的密室的时候，一步莲华还是无法做到心静如水。
如雪般纯白的房间，四周墙面刻满了带有法力的梵咒，房内挂着数条洁白的法幡。
而在这间至高清圣的房间正中，在数条法幡的连接点，则是一步莲华见过的最为残酷的刑罚。
被法幡紧紧缠绕的，是一名黑衣女子，黑色长发卷曲着如蛇般缠绕在束缚身体的法幡上，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她被封了七识。
被封七识者，眼耳口鼻溢血，体内如烈火焚身，全身血液倒流，五感尽失。
不止如此……
功体被封，全身经脉以贯脉钉锁住，各个关节则以佛针贯穿。暗色的干涸血液，将那女子的衣衫尽染，看不出本色，就连缠绕在身上的法幡和佛针也都染成了褐色。
就好像活生生的蝴蝶标本那样，被钉在那里，无声无息。
“她是……什么……”
最后一个‘人’字，终是没有说出口。法幡和佛针，本是什么都无法侵染的圣器。
他记得主事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那是自天魔扰心之后，他再一次对这个令他尊敬的佛者感到质疑。
或许，连主事自己都在质疑。
修行到他们这种地步，已是能知天命，能分辨细微的圣魔气息。
可是对那个女子，统统都无效。
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的天命，而在她身上，也只能看到圣洁的气息，却不是圣气。
“她不是魔，为何要囚禁于此？”
主事再次回答了他同一句话。
‘我不知道。’
那一瞬间，一步莲华感到一丝荒谬。一身圣洁之气却非圣菲魔，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存在，便施以最严酷的刑罚囚禁在万圣巌深处。
主事留下了一本书和一句话：“不能解开她的七识。”

主事当天晚上便坐化了。

留给他的那本书，显然已经是很古旧的样子，书页脆弱到好似轻微的碰触也会化为尘土。
那本书，记载了有关不入天，不入地，不属三界，不入轮回的境域。
寰宇之中，有数百万的空间，论境，有苦集道灭四大境，界更是不计其数，而论域，最为特殊的便是三大异域……
妖域、鬼域、幻域。
可以随心所欲出现在各个境域中，故为异域。
所谓妖域，便是妖魔地精聚集的境域，上古时代曾经于苦境和灭境出现过，妖域之主骁勇善战，野心勃勃，也曾为祸一时，却终是消亡了。妖域中残余的妖魔便逃入各自当时所处的境界，现今苦境灭境魔族都有有关这部分外来者的记载。
而幻域和鬼域的记载相比之下少得可怜。甚至少到只能从妖域灭亡后留下的些许文献中勉强推敲出模糊的轮廓。
幻域，世间万物，影随形生，有真实的存在便有对应的镜花水月，四境为形，幻域为影，存在亦不存在。
鬼域，最为神秘的一域，子民以意识能量为食，本该与妖域一般频繁与四境接触，却偏偏记载少的可怜。
一步莲华隐隐感到主事留下这本书的原因。
是执念，终其一生也无法得知这女子是谁的执念。
对佛者来说，为一己之私的执念是不该有的情绪。所以在这一点上，主事错了。
当时的一步莲华是这样坚定的想着，然后放下了那本书。
　
当时的一步莲华，刚刚被自身恶体逃入异度魔界，便是因为一念之仁。当时的一步莲华，还没有后来数百年苦修而得来的淡然与决绝。
终是有一日，他解开了那名女子的七识。
一步莲华的想法很简单。
若她是魔，那封印了七识又如何渡化她的罪孽，七识，不要说听看，就是直接将佛音打入意识都是不可能的事。
若她不是魔，那主事便又做错了一件，就不该继续下去平添罪孽。

睁眼的瞬间，一步莲华仿佛听到天池中的莲花同时绽放。
那是一对莹白色的眸子，闪耀着蝴蝶翅膀上鳞粉样的光泽。
“我是一步莲华，你叫什么名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着。

“迦梨。”

圣尊者开始闭关。
除了努力修行，希望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之外，一步莲华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念经，念七佛灭罪真言。
一开始，迦梨是没有太大反应的，这甚至让他感到一种不确定，眼前之人，真的是有罪孽的么？
不过念了几年，也有了些反应，渐渐的，他念经的时候迦梨会露出一种很……扭曲的表情来。
还是有效果的。
一步莲华这样想着。
直到有一天，迦梨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你麦念了……”相当无力的声音。“念来念去就那么几句，有没有新鲜的？你这样很吵哎。”
第一次的主动对话，一步莲华微怔。
那之后一步莲华偶尔会跟迦梨探讨佛法，那是件很有收益的事。迦梨这个生物，虽然对佛法有很多不屑，但是都是一针见血的观点，都是最容易产生误解和质疑的地方。不过她的口吻并非是与人辩驳般一定要对方服从，倒是更像一种‘我是这么想的你怎么想不关我事’。
与她对话是轻松的，不必担心天魔扰心，反到可以安然平静的思考那些本是容易让人入魔的分叉点。
不过即便是每天用大量的时间与迦梨探讨佛理，一步莲华还是没有忘记，至少保证一日三餐份量的七佛灭罪真言。
他不是想看迦梨扭曲的脸，绝对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有一次一步莲华问她：“你为何被关在这里。”
“因为无知……”还是那种平淡却能让人安静思考的口吻。“因为对陌生事物的恐惧。”

这一句话的道理，一步莲华花了很久才真正明白。
相处时间越久，一步莲华越能感到主事将她囚禁在这里的感受。日复一日，随着自己修为的提高依旧无法看到的天命，依旧无法分辨的存在。
红尘俗事，他可以当成过眼云烟，天劫人祸，他可以看破天命寻找天时天机天象。
可是对着这个看不到天命的存在，看不懂存在的存在……
他亦有了同当年的主事一样的心情。
不能放她走，那是完完全全的未知。

他们都知道，从第一句交谈开始，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彼此都抱有目的。

他的目的就是揭开迦梨真正的身份，而他一直以为，彼此间小心翼翼的试探、较量，迦梨最终的目的，是说服他解开佛针和法幡。
他错了。
直到百年后的那天，他看到那人直接撕裂了空间消失不见，这才明白。
他解开七识封印的那一刻，已经输了。

如果只是意识的交陪，一步莲华大概会和迦梨成为知己好友。只是这世间意识终是不可能脱离了形体而存在。

一步莲华是圣尊者，迦梨是鬼姬。这注定了他们彼此不可能有信任这种东西存在……
他们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但他们的关系又偏偏建立在不可能信任的信任上。所以一次次彼此约定信任，又在转身之后极尽所能的互相算计。
那是维系的万分凶险的一根弦，而这根弦存在了一百年。

迦梨离开之后，他便开始修炼梵海神击，需要自封七识领悟第八识……
阿赖耶识。
一步莲华毕竟是人，即便已经是大日殿的圣尊者，也不能做到真正的毫无挂碍。天命的逼近，恶体的进境，即将到来的魔祸，苍生之悲苦……
他也会感到压力。
在烈火焚身，血液倒流，五感尽失当中，他体会着迦梨曾经感受过的，并努力寻求第八识的领悟。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清圣的气息，或是意念引导，将他拉出迷茫的混沌。
然后顿悟。
清净之真识，污染之妄识，端在一念之间，善恶业果，由无始来，初始刹那，变现万有，是为我爱执藏、善恶业果、相续执持。

无须说谢，这只是互相利用的因果，终是迦梨得到的多些，所以这是小小的回报。

“圣尊者？”
光明尊者的声音拉回了一步莲华的意识，他微微偏过头来。
“圣尊者……”光明尊者欲言又止。
“有何事，但说无妨。”
“最近万圣巌的弟子们纷纷前往罪佛净地。”
“嗯？”
纷纷这两个字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光明尊者这是说最近要求自省的僧人增多了，还是增加了很多？
“所以吾等希望，圣尊者可以聚集万圣巌弟子们为其指点迷津。”
“唔……”圣尊者似是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也好。”

我佛慈悲　

圣域万圣巌的僧侣们，在短短日子里体验了不少所谓惊奇的含义。
先是圣尊者居然带了只魔回万圣巌，然后圣尊者又带了个女人回万圣巌。
而这个女人，就是万圣巌众僧灾难的源头。

大日殿——
“你！！你！那是给佛祖的供品！”
小沙弥显然定力还不够，指着迦梨的手指抖的跟老人家一样。
黑发白眸的女子无谓的瞥了一眼，直接从供桌上抓起一个桃子，喀嚓一声咬了一大口下去。
“你！你对佛祖大不敬！佛祖会惩罚你的！”
“啧啧啧……”迦梨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