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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地下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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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向屈梅因警长报案,”他说。

    “我也认为你应该去报案,去告诉他这些年来你对卜贺太太做的那些事,他会感兴趣的。”

    “不瞒你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她的产业一直都是我在照管的。”

    “可是她把你的照管称作是压榨。”

    他看起来很吃惊说:

    “她真的这么说?”

    “她用的是这个字眼。怎么,你不喜欢?”

    他依然靠着墙,红里带褐的头发因为汗水而加深,并且掉落在他满是雀斑的高额上。他用手指把头发拢到后面,仔仔细细的,仿佛把外表弄整齐了就得以扭转大局似的。

    “我对伊莉很失望,”他说。“我还以为她比较明理,而且比较知道感恩。到头来,原来她是这样的女人。”

    他迅速瞄我一眼,看我会不会跟他一起站上反妇女运动的擂台。

    “的确,”我说。“她对你的敲诈、勒索,对你骗光她的土地居然不知感恩。女人真是忘思负义。”

    我带刺的话让他受不住了。他的眼神里明显添加上一股怨恨,幡然改口说:

    “我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处不合法,这可不是你替她讲话就能栽赃的。好,她在你面前污蔑我,我想她没提过她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她做了什么事?”

    我不应该问得这么直接的,这使得他起了戒心。

    “戏不必回答你。”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卜贺太太用枪杀了她丈夫——或许是出于你的唆使。无论如何,你一定有分。”

    “你乱讲!”

    “礼欧·卜贺订了船票要到夏威夷,难道不是你告诉她的吗?难道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的导火线吗?”

    他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然后又移开。

    “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太太一块儿离开。”

    “你太太早已经离开你了。”

    “那时候我还抱着希望,希望她能够回到我身边。”

    “在找到一个傀儡帮你把礼欧除掉的情况下?”

    “我没有这个意图。”

    “你没有吗?卜贺家夫妻吵架是你点的火,那天晚上你到山上木屋去探动静,想知道他们争吵的结果如何。你亲眼看着凶案发生,要不然就是亲耳听到枪声。子弹没能杀死礼欧,于是你用一把刀结束他的生命。”

    “我绝对没有。”

    “总有人这么做,而且当时你在场,这一点你一直没否认。”

    “我现在就要否认。我没有拿枪射他,也没有用刀刺他。”

    “那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如此而已。”

    我当着他的面大笑,虽然我不觉得愉快。我真不愿意看到一个人沉沦至此,即使是柯帕奇那种人。

    “好吧,无辜的旁观者,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来。如果你自以为很聪明,那就放聪明一点,跟我一样装蒜下去。现在,我要我的公事包。”

    “你得有本事从我这里拿去。”

    他看着我,似乎在慎重考虑我的提议。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丧失斗志,也丧失了希望。成功的氛围已经弃他而去,他愈来愈像个输家。

    他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口才给我答复。在他甩上身后的门之前,他回头大叫:

    “我要让你滚出这个城!”

    珍默默伸出一只手摸索着走近我,仿佛黑暗已经降临,而且她对这地方极为陌生似的。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哪些事情?”

    “有关我婆婆的事。”

    “很遗憾,恐怕错不了。”

    她抓住我的臂膀,我感受到她的重量。

    “我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这种情形还要持续多久?”

    “我想不会再有了。龙尼呢?”

    “在睡觉,他想小睡一会儿。”

    “把他叫起来穿衣服,我要开车送你们到洛杉矶去。”

    “现在就去?”

    “愈早走愈好。”

    “可是,为什么呢?”

    我有一大堆的理由,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柯帕奇下一步会怎么做,我想起他家娱乐室里的那把枪,他显然有用它的意图。可是我不想说出来。

    我带珍到角落的大窗口,指出那条溪流的变化。那条溪已经变成一条奔腾的黑河,汹涌到足以让倒落的树木在上面载浮载沉。有几棵树形成了一个天然水坝,暂时挡住宅子后面的洪流。

    我听到峡谷上的鹅卵石滚滚落入溪床的声音,轰隆的声响仿佛是保龄球在球道上滚动。

    “这回这栋房子可能会垮掉,”我说。

    “这不是你带我们南下的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你跟龙尼待在南部会安全一点,而且,我还有事要做。我应该向洛杉矶警局的许普德探长报告了,跟他合作要比跟本地警方合作有利。”

    这一点在前一个小时已显然可见,于是我决定现在就打电话给许普德。我走进书房,拨了他的办公室号码。

    他的声音冷淡而陌生:

    “我以为你会早点儿跟我联络的。”

    “抱歉,我刚才得先到苏萨黎多走一趟。”

    “希望你的周末过得愉快,”他以平板的北欧腔调说道。

    “不怎么愉快。我又发现另一桩谋杀案,是件陈年旧案。”

    我把礼欧·卜贺之死的种种事实都告诉了他。

    “让我把事情先弄清楚,”他说。“你是说,礼欧·卜贺是他太太杀的?”

    “她拿枪射他,可是枪伤可能不是他的致命伤;他的肋骨里插着一个断裂的刀尖。当然,拿刀刺死他的也可能是她。”

    “艾尔·席纳可不可能也是她杀的呢?”

    “我认为不可能。星期六晚上伊莉·卜贺人在圣德瑞莎医院里。北岭谋杀案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那你现在有没有一点谱?”

    我停顿了一阵子整理思绪,话筒里传来许普德不耐的声音:

    “亚契,你还在听吗?”

    “我还在听。主要的嫌疑犯有三个,头一个是本地的一个房地产商人,名叫莱思·柯帕奇。他知道伊莉·卜贺用枪杀了她丈夫,而且我想她从那时候起就一直付钱堵他的嘴;这也给了他杀害史丹·卜贺和艾尔·席纳的动机。”

    “什么动机?”

    “只要原来的那桩谋杀案秘而不宣,他就有源源不绝的金钱收益。”

    “你是说勒索?”

    “你不妨称之为变相的勒索。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亲自解决了礼欧·卜贺。如果是这样,他更有理由杀另外那两个人灭口,因为艾尔知道礼欧被埋的地点,而史丹当时正在挖尸体。”

    “可是这个姓柯帕奇的为什么要用刀杀死礼欧呢?”

    “因为礼欧破坏了他的婚姻;而且,就像我刚说过的,这里面牵涉到金钱利益。”

    “亚契,跟我说说这人的模样。”

    “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身高超过六呎,体重在两百磅上下。蓝眼睛,红色卷发,头顶有点秃了。他的鼻子和脸上都有青筋。”我停了一下。“星期六有人在北岭看到他吗?”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有没有疤痕?”

    “我没看到有疤痕。”

    “还有两个嫌疑犯是什么人?”

    “第二个是一位名叫雷斯·葛兰多的旅馆老板。人长得矮矮胖胖的,大概五呎七吋高,体重一百八十磅左右。黑头发已经花白,留着挺长的落腮胡。讲起话来像个好好乡绅,他确实也是,不过人很精明,也很有钱。”

    “多大年纪?”

    “照他跟我说的,明年他就六十岁了。他跟柯帕奇一样,有强烈的动机把礼欧解决掉。”

    “六十岁,太老了。”许普德说。

    “如果你那里有线索,摊出来让我知道事情会好办些。你手上有凶嫌的资料,你在找符合的人选,对不对?”

    “算是有。问题是,我的线人不见得可靠,所以我要另外确定一下。你说还有一个嫌犯,是谁?”

    “柯帕奇的前妻爱伦也可能是凶手。礼欧先是破坏了她的婚姻,后来又把她给甩了。”

    “凶手不是女人,”许普德说。“要不然我的推理就站不住脚了。还有没有其他的成年男子既有动机又有机会下手的?”

    我回答得很慢,同时带点迟疑。

    “还有那个叫做佛兹·史诺的园丁,礼欧的尸体就是他用牵引机埋下去的。我不敢说他有杀人的能耐,不过礼欧有件事确实足以让他萌起杀机,对艾尔也是。”

    “这个姓史诺的年纪多大?”

    “大概三十五六岁吧。”

    “长得什么样子?”

    “五呎十时高,大概一百六十磅。褐色头发大圆脸,绿眼睛,很好哭。他好像心理有问题,还有几个遗传的毛病。”

    “什么样的遗传毛病?”

    “兔唇就是一个。”

    “你怎么不早说?”

    许普德的声音骤然提高,我从耳边移开话筒。珍注视着我,双手扶着门边靠在门上。她脸色苍白,我从来没见过她眼眸里有如此幽黯的神色。

    “这个佛兹·史诺住在什么地方?”许普德问。

    “离我目前的所在位置大概有一哩半。你要我去逮他吗?”

    “我最好通过我们的管道去逮他。”

    “探长,你让我先去跟他谈谈。我不相信他杀了三个人,说他杀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信。”

    “我信,”许普德说。“艾尔·席纳戴的假发。胡须和八字胡不是他的,尺寸不对。我的假设是:这些东西是凶手的,把东西穿戴在艾尔身上是为了故布疑阵。我们一直对假发店和用品店做地毯式的追查。我长话短说吧,你那个嫌疑犯是在树藤街一家叫做‘假发走廊’的廉价商店里买的假发和胡子。”

    我真不愿意相信。

    “他也可能是替艾尔卖的。”

    “是可能,可惜他不是。他是一个月以前买的,那时候艾尔还被关在佛森监狱里。而且,我们知道他是买给自己用的。他跟店员说要买个八字胡,好把他上嘴唇难看的疤痕遮住。”

    我放下话筒时,珍说道:

    “是佛兹?”

    “看来是他。”

    我告诉她佛兹买假发和胡子的事。她咬咬嘴唇说:

    “我早该把龙尼的话当真的。”

    “龙尼认出星期六在山上的人是佛兹?”

    “我并不知道星期六的事。只是好几个礼拜以前他告诉过我,说他看到佛兹有很长的头发,还留了胡子。可是等我再问他时,他又说是他自己编的故事。”

    我们走进龙尼正在睡觉的卧房。他的母亲过去摸他,他被惊得醒过来,抱着枕头坐起,眼睛圆睁,浑身颤抖。这是我头一回眼见他的创伤与恐惧表露无遗。

    他吃力地说:

    “我怕那个妖怪会来抓我。”

    “我不会让他来抓你。”

    “他把爹地抓去了。”

    “他抓不了你的。”我说。

    他母亲把他拥入怀里,一时之间他似乎心满意足。可是不一会儿他对纯然女性的慰藉又感到不耐,于是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站在高床上,眼睛与我的视线齐高。他往上一跳,那一刹那比我还高。

    “那个妖怪是不是佛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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