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情书-第9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岳乐把手收了回去,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值钱的掉了,可惜你全没看见。”
我正在剪指甲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问:“你这一辈子还瞒了我多少事?”
岳乐脸上的笑更浓了,“瞒了不少,等你剪完指甲,我跟你一件一件的说清楚,免得你说我跟你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还隔着心。”
“说好了哦。”我把话压实了。
“你瞒我的也得说,我知道你自己还打了不少的小算盘呢。”岳乐把腰弯了弯,找到我的眼睛说。
“好,我说,我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说给你。包括以前你那个不知名的大爷怎么在醉仙楼说你的,我也学给你听。”因为岳乐要让我说以往的事,我也就回忆起了好多当年的事。话说着,岳乐右手的最后一个指甲就剪完了。然后自己换了个方向,该给他剪左手的了。
“大爷?我的什么大爷,我的大爷是礼烈亲王,顺治五年就薨了,你那时候才十一吧,你到哪儿去听我大爷跟你说我呢?”岳乐歪着头看着我问道。
“呦,你就一个大爷呀,那我当年遇到的那个就不是了,敢情还是个冒牌的。”笑着说完,我往他的指甲上吹了口气,然后用手磨磨。
岳乐也跟着笑了,“也有可能不是冒牌的,家大了,指不定是谁呢,哎,一会儿说说。”
“行,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两口子在这儿说笑着,蕴端的媳妇兰珠儿不知怎么就跑了上来,应该是没看到我跟岳乐,上来之后还回过头冲后面笑着说了一句“有本事你上来呀,”说完才拧过身,这才看见我跟岳乐。她赶紧把笑敛起来,刚要行礼请安,人就被蕴端从后面给抱了个满怀。
“还跑,不就是画个像吗?”蕴端搂着兰珠儿笑着说。
他媳妇满脸的不自在,使劲把蕴端的手往下掰,可是那傻小子还搂的更紧了,脸往兰珠儿的肩膀上一搁,笑嘻嘻的说:“就画一副,好不好?”
岳乐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不看他,嘎嘣,剪了一个指甲。
“别这样,阿玛跟额娘在呢。”兰珠儿小声的说了一句。
她的这句话说完,我才听见蕴端的请安声。
“儿子跟媳妇给阿玛额娘请安。”
抬起头看看蕴端,我把头又低下去了,还有一个指甲就剪完了。
岳乐见我没说话,自己只能亲自张口了。
“嗯,这是干什么呢?”
“回阿玛的话,看今天天好,就准备给媳妇画一张画,可是她不愿意。”
听到这儿我才说话:“那不是不愿意,是夫妻的情趣。”
蕴端咯咯笑了两声,走过来,蹲到我旁边,歪着头看着我说:“额娘,生儿子气了,改天给您也画一幅?”
“算了吧,你给你媳妇画,你阿玛的画可不比你差。”眼皮往起撩了一眼,故作生气的说。
“那就让阿玛给您画吧,阿玛,您今天感觉好点儿了吗?”蕴端见我不睬他,转而问岳乐去了。
可是没听见岳乐的回答。
“阿玛,阿玛。额娘,阿玛叫不应了。”
手上的剪子差点儿没把我自己的手给剪了,我赶紧把头抬起来,就见岳乐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爷,王爷!”我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兰珠儿,自己赶紧趴在岳乐的耳朵边叫他,攥着的手还是温的。
岳乐这才灵醒,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可是紧接着就叫了一声额娘。
“阿玛。”蕴端又叫了一声,岳乐这才彻底醒过来,嗯了一声,把眼睛睁开了。
“怎么了?都围着我。”岳乐往四周扫了一圈。
蕴端看着岳乐说:“阿玛,您刚才怎么了,叫太太了。”
岳乐看看我,“我叫额娘了?”
我点点头。
“哦,我不知道,我也没做梦呀,许是刚才迷糊了。”岳乐微笑着说。
看出岳乐今天的不大对劲儿,我也不敢再让他呆在院子里了,转过头我对蕴端说:“把你阿玛背回房间吧。王爷,”我又对岳乐说,“外面风凉了,进屋吧。”
岳乐笑着点点头,搁以往,岳乐是不会答应让孩子背他的,他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让孩子看见。就是刚才,也是我把他搀着走上来的,可现在他答应了。
我扶着岳乐小心的趴上蕴端的背,而蕴端则是很小心的把岳乐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岳乐把脸贴在儿子的背上,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儿子就是好啊,总算享了一点儿福,老太太当年可没享我的一丁点儿福。”
在蕴端背着岳乐往下走了以后,我小声的对兰珠儿说:“兰珠儿把太医请来吧。”
岳乐就是那天天擦黑的时候走的。
他躺在床上,笑着跟我说:“还没听你讲我的那个大爷呢。”
“那我现在就跟你讲。”把他的手使劲攥到手心里,只有那样才能感觉到一点儿的温暖。
岳乐勉强的咧咧嘴,“顺治元年第一次见你就英雄救美,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野丫头。”
“野丫头在顺治十年年初的时候就见过你。”
“我知道,是在堂子。然后呢?”
“在酒楼听见你的那个大爷说你活该,说你支持世祖爷汉化,是丢满人的脸。”
“呵呵。”岳乐低低的笑了两声,突然又咳了起来,脸被喘不过来的气憋的生红。
太医赶紧走到我前面,玛尔浑也走过来把我搀开。
我被儿子搀着,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岳乐离开,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答应他的那个一辈子的话还没说,他就走了,没给我留一点儿时间。这个男人到死都不让我安生。
人走了,就是走了,那个世界,去了就回不来了。
岳乐走的很平常,没有别人那样的折腾,他一辈子都是个平常人,就算是死也死得无奇。
非要找出跟常人不一样的,那就是老头子在被孩子背回房间的路上,给我唱了一个曲儿。
“空悲戚,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回。感着这般病疾,值着这般时势;可是风寒暑湿,或是饥饱劳役;各人证候自知,人命关天关地;别人怎生替得,寿数非干今世。相守三朝五夕,说甚一家一计。又无羊酒段匹,又无花红财礼;把手为活过日,撒手如同休弃。”顺带着还有一句话“这下你可以给我上香了。”
岳乐番外(十)
“王爷,您想对所有的人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您对所有的人都没能尽心尽力。”
这是兰儿泰跟我说的话。
她说的没错,我是没能对所有的人尽心跟尽力,包括思敏,包括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还有我这一阵子经常梦见的阿玛跟额娘。
思敏曾经问过我,对孩子们为什么那么好,甚至比她这个做额娘的还要心重?我笑着回答她,那是我们家的传统。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阿玛跟别人不一样,同样的战功,同样的拼杀,可是换回的却仅仅是一个饶余贝勒,阿玛为此抱怨过,也被我的八叔太宗皇帝惩罚过,所以有人说阿玛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不管阿玛在外面有多难,他在家的笑却是我一辈子的记忆。
“岳乐呀,那个阿玛给你请来的师傅,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好,阿玛就把他给换了,你六姐的那个阿玛昨天就把他换了,教的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岳乐,阿玛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额娘。”
“岳乐,阿玛跟你说件事,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去看你额娘,那阿玛就在你三哥的府门外面等你,就说是接你,你可一定要让你额娘把你送出来。”
“岳乐,这是你第一次离阿玛这么远,好好的跟肃亲王打仗,记住,别跟阿玛学,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你媳妇跟孩子阿玛会帮你看着的,这把老骨头不能打仗了,可是看个门还是可以的,别忘了,去看看你额娘,阿玛跟着你去,当然,是在府门口。”
阿玛对子女的宽容跟疼爱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别人都说,阿玛的女儿厉害,把女婿管的服服帖帖,那是因为我的那些姐姐们在家的时候就管着阿玛,阿玛都能管,那我的那些姐夫们能不被管的服帖吗?
人这一辈子最亲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可是阿玛走的时候,我在四川,隔得千山万水,原本以为那会是我一辈子唯一的痛楚,可是没想到,额娘走的时候,我也照样没办法在身边,这次仅仅隔了一道宫墙,痛楚不再唯一。
我知道阿玛跟额娘不会怪我,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作为一个王爷,理过政,带过兵,管过宗人府,权势有过,荣耀也有过,青史上也算留了一笔,可是作为一个丈夫跟父亲,我能留给自己的妻子跟儿女又能有多少呢?
财产,爵位,还是……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避不了也躲不开。
坐在椅子上看着思敏,我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思敏有没有算过账,算过我跟她在一块儿多少年了。我算过,从顺治元年到现在,四十七年了,比我的哥哥们活的时间都长,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辈子。
身体越来越差,思敏的眼泪也是越来越多,自从济度的福晋死了之后,思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忙着收拾东西,我看得出,她有了别的想法,而那个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求她,求她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而这个请求,我也明白,对于思敏来说,可能是一种残忍,可是我还得说。
我承认,自己对思敏的亏欠是这辈子都补不回来的。有时候跟她在园子里溜达,总能碰见蕴端跟他媳妇在一块儿,尽管背着孩子思敏会跟我说,大白天的在园子里,也不知道害臊。可是我还是看得出,她眼里闪过的的黯然跟失落。
纵使老来为伴,也换不回年轻时的谬误,相爱,不一定非要在临将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可是我老了,而且在这世上也没有几天了,就像我跟思敏说的那样,“我也想把这个字说下去,可是有点儿子力不从心了”。
我没有说清楚我想说的那个字是什么,可是思敏肯定知道。
这辈子,“爱”这个字我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不论是对以前的乌云珠,还是对今天的思敏,不是我吝啬,而是我知道那个字是一辈子的承诺。
乌云珠,我最初的知己,可是打我动心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对她仅仅只能是动心。那样的女子我不愿意把她娶进家做一个侧福晋,她本应该有一个可以给她全部幸福的人,给不了一辈子的承诺,爱字就永远只能埋在心里。
思敏,我一辈子的爱人跟知己,可是我也给不了她一辈子的承诺,当我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了半辈子,爱这个字从此羞于出口。
这也好,这辈子说不出口,下辈子在弱水旁等她,就像我给她唱的“教你轻分翠竹,款步苍台,休惊起庭鸦喧,邻犬吠,怕院公来。小姐,这来时可着多早晚也?”,来上一回私相授受,呵呵,怕是索大人会把我的腿打断吧。等到开春了,江南的风景肯定更好。
对于思敏我有亏欠,对于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我都有过亏欠。
“王爷,您以前对我们还有心,可是现在,我们在您心里怕是只剩下了一个您儿女的娘这样的身份,王爷,我知道您现在只想跟福晋在一块儿,可是我偏偏就没这眼色,我就是要在您跟前,哪怕您烦我,我也要看着我自己的男人把我熬的汤喝下去。当年我争,福晋没争,现在想想,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我后悔了。”这么多年,我变了,思敏也变了,可惟独兰儿泰是一点儿都没变。
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汤,我只能把头转到一边,我还能说什么呢?
错了就是错了,误了就是误了。
跟孩子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把他们挨个儿叫到自己跟前,我把我能说的想说的,最后说的话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