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情书-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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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笑呢,你们家王爷就是你一个的,笑啊。”云海露故意用手指头在我脸上划着。
把她的手打开,“早几年干嘛去了。”
“晚几年也行啊,总比没有的强,这次去盛京,那些蒙古的王公贝勒也都去,肯定带了些姑娘,你可小心点儿。”云海露最后打了个趣。
康熙十年,秋(二)
岳乐从盛京回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姑娘,但是家里还是出了事。
他是十一月初三回来的,孩子们先回来的,他跟着皇上进了宫。
塞楞额、塞布礼还有玛尔浑三个人站在我跟前请安问礼,我问了几句就发现塞楞额很明显的心不在焉,问什么都是没反应,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是说自己没事。说了一会儿话,看着他们都有些累了,我也就放他们出去了。
玛尔浑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幅画,跟小时候一样让我看,画上画的是一个小姑娘骑在马上。
“你这是画的谁呀?”我把玛尔浑抱在怀里问他。
“额娘呗,”他看着我笑了,“阿玛说额娘就是在昭陵学会骑马的,所以我就画了一幅,阿玛还夸我画的好,说跟额娘小时候一样。”
“这么有心啊。”我感觉到灵丫儿看着我笑了一下。我自己也挺高兴,这个有心其实我是夸的两个人。
“哎,对了,玛尔浑,你八哥怎么了?”塞楞额排行八,所以说是玛尔浑的八哥。
“不知道,”玛尔浑在我的怀里仰起头看着我,“我光知道阿玛前两天罚八哥在外面跪着,一夜没睡觉,我晚上起夜的时候还看见八哥在外面跪着呢,还有,”他从我怀里出来,盘着腿坐在我对面,“额娘,阿玛把以前伺候我们的丫头都换成侍卫了,我跟前的也换了,塞布礼嫌侍卫不方便跟阿玛说阿玛还骂了他一句,说是进京之后全换成太监,额娘,阿玛怎么了?”
听玛尔浑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我能稍微理出点儿头绪,可是具体什么事我还是问不出来。估摸着是跟丫头有关系了。
“额娘,”玛尔浑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梨,咬了一口,“蒙古的小丫头也长的蛮漂亮的,我那天在阿玛的房里见了一个,我跟她说蒙语,她反倒听不懂,倒是能听得懂满语。”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刚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准备给他削皮,听了这话,我突然间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云海露那天的话把我心底的东西翻了出来,我是个人,而且是个得陇望蜀的人,意识到岳乐对自己的好,我就想让他更好,但是这也只是想想,可是就算是想,我的心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遇而安了,介意这个词我在冰月那儿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听到了它就扎根了,这就跟冰月后来又跟我说的那句话一个道理,“额娘,千万不能让别的女人近他的身,近了他的身也就进了他的心。”听到了,心里就搁下了。
“额娘,您没事儿吧?”玛尔浑咬了几口梨之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没事,额娘有什么事,累了就睡去吧。”
玛尔浑蹦蹦跳跳的拿着梨跑了出去,灵丫儿把水放到我跟前,“主子,您别想多了。”
“我没想多。”
心里还是想了。
岳乐那天回来之后,家里就乱了,但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蒙古姑娘,而是塞楞额被岳乐打了。
“塞楞额!”岳乐很少这么大声的说话,我正在床上躺着,他的嗓门吓得我一哆嗦,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气冲冲的冲进来,没错,是冲进来,手里还拿着鞭子。
“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坐在床上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塞楞额呢?”
“早就让他回去歇着了。”
“阿达海!”岳乐朝外面喊,“门上谁说的八阿哥在福晋这儿领五十鞭子。拉瓦纳,”他转过身,往外面走了几步,“你去把八阿哥给我叫过来。”听得出来,岳乐最后面的那个八阿哥是强压着火气的。
我从床上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岳乐,他一直背对着我。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个当母亲管教的好儿子!”岳乐把头扭过来,眼睛里全是火,我这是第二次看见岳乐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是在顺治十三年。
“不是你的儿子?”莫名其妙的被人一张口就训斥,我有点儿生气。
“是我的儿子,所以我这个老脸都没地方放了。”岳乐用左手在自己脸上拍了几巴掌,手下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儿子给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岳乐的火发的正凶的时候,塞楞额来了。
岳乐一听见塞楞额的声音,转过头,看着跪在门口的孩子。刚发了那么大的火,现在反而是一句话都不说了,过了一会儿他没征兆的就给了孩子一脚,塞楞额被踢的身子侧了一下。
事情闹大了,跟岳乐过活了二十年,岳乐跟我是发过火,可是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跟孩子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动了手。
“你干什么?”我赶紧过去把岳乐的手拉住,把他往房子里面拉,“有什么不对的你也不能踢,孩子才十几招的住你这么踢吗?”
岳乐把我的手甩开,“十几?你问他,你问他,他干的那是十几干的事吗?”岳乐又把脚抬了起来。
“别踢了,你要打板子什么都行,你不能往心口踢。”知道凭自己拉不开岳乐,站在门口的阿达海跟拉瓦纳又是只听岳乐的主儿,我只能自己蹲下来护着塞楞额。
岳乐管教孩子这没错,可是他那一脚要是真的踢到心窝了,十几岁的孩子那还能有好儿吗?
“我,我不往他心口踢,你起来。”岳乐见我没起来,一把上前把我拉起来,推到门外,然后他把塞楞额提着领子拽到房子里去了,门也被他从里面插上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敲了几下门,可是敲不开。
岳乐这场火发的对于我来说那就是莫名其妙,虽然玛尔浑跟我讲了一点儿东西,可是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严重到岳乐自己扇自己脸的地步?
阿达海跟拉瓦纳都没回答我。
我只能转过身看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岳乐刚开始声音还小,可是不知道塞楞额说了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就加大了。
“你还有理了?嗯?让康亲王府的护卫当作贼给抓起来了你还挺长面子?”
康亲王府?我回过头看看后面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低着头就跟没听见一样。
“你才多大?什么不好学你学那个?强迫人的事你都干得出来,你简直就是畜生!”这句话停了一下,里面就是啪的一声,是巴掌落脸上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阿玛我都快进黄土的人了,我这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岳乐停了一下,“我低声下气的跟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侄子去赔礼去道歉,我看着人家把自己的儿子从草地里光着身子抓起来,你阿玛我的脸,我的脸都没了,你也没了。”
里面传来哭声,岳乐却火的更大了,扑通,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听声音像是人。
“哭,你还有脸哭,我踹死你!”
“岳乐!”我赶紧拍了一下门。
“滚!”岳乐骂了一句,是在骂我,里面的哭声更大了。
里面半天没了声响,不过听着孩子还在哭,我就知道岳乐现在应该没再打。
过了好半天,岳乐才说话,声音听起来比刚才低了一些,火气也小了一些。
“我是心疼我自己的脸,可是我今天打你不是为了我的脸,我没教好你,我扇了自己的巴掌,你额娘没教好你,我骂了她,可是这不是我打你的原因,塞楞额,你阿玛跟你额娘都是快进黄土的人了,我们的脸面有,可是也没几天的看头了,你呢,你才十几,你怎么就能做出那样的事?在草地里,在草地里做出那种事,你的礼义廉耻到哪儿去了?”
“阿玛。”这是塞楞额进房间之后的第一句话,“阿玛,我知道我对不起您,我让您没了面子,可是我不就跟一个丫头做了那种事吗,不就是一个奴才吗?我都十五了,阿玛您十五的时候不是都有了大哥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岳乐准得火,果然岳乐的声音又高了。
“你还是不明白!我打你为什么,仅仅是为了你阿玛我这张没几天的脸面?”啪,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我是为了你!你才十五,你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名声坏了,你怎么办?你在宗室中如何立足?以后你去别人家别人是不是得赶紧让自家的丫鬟躲起来?嗯?要不是杰书放你一马,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在宗人府!”
整件事我在岳乐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明白了,塞楞额在草地上跟康亲王府的丫头做了些事,而且听岳乐的说法不是两情相悦的、最后让康亲王府的护卫当作贼给抓了起来。岳乐拉下面子去杰书那儿说了些什么,杰书没追究。这件事的后果其实真的很严重,如果不是杰书不追究的话,那塞楞额现在就真的在宗人府了。
岳乐那天发了很长时间的火。塞楞额也被他砸破了脑袋。
嫡母不好当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就在塞楞额房里被他额娘给了一记白眼。
“福晋,我不求您为他求情,他被王爷打是他应该的,可是您就不能不让王爷往他心口踢,他才十几,他哪儿承受的住呢?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不是您的,您就看着他被王爷打死,要是是十五阿哥的话,您会让王爷往他的心口踢吗?”
我是福晋,她是庶福晋,她说那样的话本身已经出格了,可是我没怪她,就像她说的,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至于她当时问我要是玛尔浑的话,我会让岳乐往他的心口踢的话,我当时没法回答,可是要是放在今天我会回答,该死他就得死,但不是对玛尔浑而是对蕴端。
回到我房子的时候,岳乐坐在桌子跟前发呆,我进来了,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下。
“孩子没什么大事,脸上的伤还有头上的伤都是皮外的,就是你往心口踢的那几脚重了点儿,大夫说还得看看。”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塞楞额,也知道他不会主动问我塞楞额的情况,所以我就先说了。
“让你去,你不去,你要是去了,管着他,能出这事儿吗?”岳乐低着头对着桌子说。
“我去了就真能管住吗?是该给他娶个媳妇了。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的事让你这一打全知道了。”我在岳乐的对面坐下。
“能瞒住吗?再说干下了那么龌龊的事我在外面没法打,回到家也不能打?真的踢重了?”岳乐抬起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
“谁要他是老大呢。”
我把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住,一句话都没说。
岳乐那天晚上睡的很不好,翻来覆去的,与其说睡不好,不如说压根儿没睡着。
他没睡着,我也没睡着,陪着他折腾。
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怎么就觉得自己还没过这日子呢,这日子怎么就没了?
康熙十年,秋(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岳乐已经不见了,问灵丫儿,说是去八阿哥那儿了,岳乐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塞楞额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月,中间还吐了几次血,最后虽然是好了,可岳乐的那几脚还是给他落下了病根,以后每年秋天院子里都会有塞楞额的咳嗽声。岳乐成年的几个儿子中,塞楞额活的短,去年,也就是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他就殁了,四十二岁。我当时就想,如果岳乐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会把塞楞额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就跟当初玛尼一样,而且相比于玛尼,老年丧子可能对于岳乐的打击会更大。岳乐一辈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最在乎的不是爵位,也不是官职或者权柄,而是孩子。
在康熙十年秋的那段时间里,岳乐看塞楞额的时候从来不捡孩子醒着的时候去,都是睡着了他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