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在-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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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有眼力较好的首先叫了出来:“是秦将军!秦将军回来啦!”
大家闻言纷纷激动起来,纷纷望向马蹄声处,只见黑暗中一匹马载着一人飞奔而来,不由都扯开嗓子呼唤:“秦将军!我们在这儿!”
那一人一马闻声而来,果然是秦犷与他的坐骑。未等秦犷下马,天骄和喜娘就跑上前去,口中嚷嚷着:“江叔叔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朱明义点起火把,也来到秦犷身前,问:“没找到人?”
火光把秦犷的脸映得发白。秦犷失魂落魄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递给朱明义,口中喃喃道:“他……他走了。”
“走了?”朱明义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接过卷轴,将其展开。图穷龙现,朱明义和围过来的众汉子见到那威风凛凛的神龙,个个目瞪口呆。
“这……这是他画的?”朱明义问秦犷。
秦犷仍然一脸颓相,无言地点点头。
朱明义注意到画幅边上那一行小字,举着火把仔细读完,顿时悟道:“他这是自己要走喽?”
“唉,都是我不好,他这一路跟着我们奔波,没少吃苦受委屈……”秦犷总算肯说话,却一开口就叹气不止。
朱明义本想反驳“就光他一人吃苦受委屈了?我们队伍中有好些兄弟都死在大叶人刀下了,还没叫屈呢!”见秦犷这副伤心模样,又不好说出口,只得硬转话题:“啊,他画这龙是送给义军的吧,画得真不错!我们就以此龙纹做旗,光明正大地进行复国大业吧!我们定要夺回这江山!如此也不枉江先生这一副好画了。”
秦犷魂不守舍,哪里听得进朱明义说些什么。那人现在身在何处?他一个文弱之人,不会半点武功,性子又那么高傲,能躲避大叶人的追捕,在这乱世中独自活下去么?秦犷越想越担心,后悔早上不该惹他生气,要不然他也不会闷不吭声地离去……
“将军?将军!”朱明义的叫声让秦犷回过神来:“啊?”
“我是说——我们得决定去路了,天亮后,我们是继续逃,还是率性杀回下沙城背水一战?”朱明义见他一副心神出窍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了。
“我——唉,我还是不放心平明兄弟,我在想,能不能把他找回来……”秦犷不假思索道。
这话可急坏了朱明义:“将军,你不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之人,放下我军数千人与复国大业不管啊!”
“不,我没……我只是担心他会遇到危险,身边又没人帮他——”
“他也是二十好几一介男儿了,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事情好担心!”朱明义的怒气终于如山洪般爆发了:“我今儿就不怕跟你实话实说了!你看他平日那副清高的样子,好像瞧不起我们所有人似的,又不会半点武艺,留他在军中何用啊!我一直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念在他是你救命恩人的情份上,我早就跟他翻脸了!再看看你,我的大将军,当初是谁把兄弟们集结起来,一口一个‘光复大洛’,现在可好,你脑子里全都是你的平明兄弟,心中哪还有我们这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同袍、哪还有一星半点的复国之心?!”
秦犷前头被他数落得心虚,听到最后一句却也忍不住争辩道:“复国之志我从未打消!”
“那你就好好掂量掂量,是一个对我军毫无贡献的人重要,还是军中这几千志士的命重要!”朱明义说罢,愤而转身走到远处找了个平整处躺下,以背示人。
秦犷心中愧疚,良久沉默不语。周围众人见两位头领闹僵,也觉尴尬,话也不好多讲,只得各自歇下。
至翌日天亮,众人起身,见秦犷一脸憔悴,眼圈黑青,不禁问:“将军一夜未眠?”
秦犷整整衣冠,起身道:“罢了,左右也是死,不如放手一搏!”随即高声下令:“各队清点人马,整顿队伍!义军即刻起绕道向西,由西域边境绕道至下沙,与大叶夷狄一战!”
此令一出,重振军心,军中叫好声此起彼伏,响彻山林。
话说江平明那日早上与秦犷闹得不愉快,晌午时就悄悄留字走人了,竟是无意中躲过了大叶人的突袭,端的是格外幸运。
当日天气晴好,江平明轻装上路,身上的小包裹里就塞了些纸笔砚台和几件衣物。他离开时甚至无需避人耳目——秦犷军中那些人与他早就相看两厌,他做什么,都没人会在意。不过此时他背了个小包袱,起初心里还有些紧张,但走过众人时人家只当他不存在,眼皮都不带多抬一下,他也就放松心情,大步流星地往没人的方向走去了。
见多识广者如秦犷尚且不熟悉南海这一带的地形,江平明更是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想来想去决心返回旧京,回到先生留下的住处去。打定主意,他借着太阳的方位和四周草木的疏密大致辨别出北方,最后回头望了林中义军的寨子一眼,见仍没人发现他,就甩开大步朝北飞奔而去。
江平明平日不怎么出远门,又不似秦犷等人日日习武,跑了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停下来。一路上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仿佛先生那间破屋子就在前方不远处。
头上艳阳高照,脚下草木葳蕤,江平明跑得性起,什么国仇家恨情仇爱恨的统统被抛在脑后,此刻仿佛天地之间唯他一人,神清气爽,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好似变作和天骄喜娘一般大的孩子,享受着漫山遍野疯跑的乐趣。
那条龙是他早就画好了的。这两年颠沛流离的日子虽然艰难,由于秦犷对他的格外照顾,他受的苦比起其他人可要少上许多。江平明心里也明白,虽然遇上秦犷后自己无端被卷入种种事端中来,但秦犷对他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军事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忙,想来想去,除了教导两个孩子外,就只有为义军画这么一幅图,多少能鼓舞一下士气罢。
江平明一直跑到气喘不上来才停下脚步。脚下翠绿又陌生的草木让他突然从之前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陌生地方,此处与弦海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名字还挂在各地城墙贴着的通缉令上。
他不禁想起了秦犷。发现自己不见后,那人会作何反应?还有那两个孩子,虽然他有时会摆出不耐烦的姿态,其实心里还是挺喜欢他们的。军中都是粗鲁汉子,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谁能继续教他们读书、陪他们玩耍……思及此,江平明心中隐隐伤感了起来。不过,他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秦犷虽好,但若与自由相较,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由。
此刻,虽然前路漫漫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却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江平明继续踏上了归途。
这边厢,秦犷带着已不足四千人的兵马取道西域边境,采取迂回路线向下沙进发。旧京在东,下沙在北,只有西域人烟稀少,且许多异族混居于此,赫朝暂未在此驻兵。秦犷因此才想要从此处绕回下沙,以躲避大叶人的攻击。一路上,竟有不少汉民和异族人加入他们的部队,皆因大叶人以武力统治全国,民怨四起。秦犷见此情景,既喜且悲。喜的是义军队伍不断壮大,悲的是过去这些年九州纷争未曾平息,百姓深受其苦。一路上再无江平明的消息,秦犷十分担心他的生死。那奇怪的玉佩图案和白居易的诗句也一直未能参透,秦犷只得暂时打消了寻宝的念头。经过西域较大的城镇时,秦犷暗地请来当地工匠,让其按江平明留下的龙图纹制作大旗。待龙旗制成后,军中连队举旗,打响了复兴洛朝的名号,一时间军心大振。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江平明走了足足两日,才走出了丛林,见到了城镇。正当他又饥又乏、头晕转向之时,竟迎面遇上一路官兵,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被那群绿色眼睛的大叶人扑上来,五花大绑了去。
江平明惊恐不已,挣扎着大声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捉我!”
那群兵里有懂汉语的人马上骂道:“我朝推行易服令已近半年,现今哪个还敢身着前朝衣装走在大街上!偏生你胆子恁般大,光天化日竟敢这么一身走出来,不是有公然谋反之心又是什么!”
江平明听罢恨不能捶胸顿足,可叹身子被绑个死紧,只被那些人推押着往前走。他随着义军远离朝廷一年多了,哪里晓得有易服令这等事。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逃回来还不会轻易被人认出,却不料阴差阳错又着了道儿。他再放眼一瞅,路上行人不论发色和瞳色,确实个个都作大叶族打扮,自己这一身汉家衣袍显得格外扎眼。江平明心里叫苦不迭,一边骂自己不够谨慎,没摸清状况就进了城,一边又骂秦犷真是个霉神,认识他后自己真就没好过过。现下里只希望被押回衙门后挨一顿板子就放出来,以免被上头认出来,让那央金知晓了去。
但江平明又不晓得,央金这阵子正卯足了劲头搜捕他,在重金悬赏的诱惑和八王爷本人的威逼下,全朝上下不论官民,都瞪大了眼珠子,早已把他的画像看得烂熟,将其面像牢记于心,都盼望能举报领赏呢。果不其然,一进衙门,知县老爷上下打量他一番,觉得此人好生眼熟,忙唤师爷拿出通缉画册一看,当即激动得两眼放光,跳起来拍手道:“这不就是八王爷重金悬赏的人头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又转身对手下吩咐道:“快将他押入大牢,严加看管!我这就派人去向八王爷禀报!”
江平明听他这么一说,真是欲哭无泪,只叹自己命薄,这下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第 25 章
假使江平明被央金当面捉住,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还好过些。而实际上他是在靠近南海一带的边陲小城被捕的,下沙城离这儿老远,就算是驿兵八百里加急去向央金报信,这一来一回也得花上十好几天。知县等人官儿小,不晓得央金与江平明之间的种种,只当江平明是前朝反贼对待,可怜江平明在劳狱中每日受狱卒折磨,等央金带着大队人马亲临此处时,他已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
央金在京中闻得江平明被捕之事,心里乐开了花,恨不能背上生出双翼,马上飞去见那人。照理来说,应是差那边的人把江平明押回京城受审,但他闻得江平明被捕时孤身一人,秦犷等人并不在身边,怕押他回京的途中出什么乱子,便急哄哄地打点一下行装,亲自赶去见人了。
那南方小城地处偏远,几十年都不曾沐浴皇恩,这下突然来了个大权在握的八王爷,知县老爷激动得好几天睡不好觉,命人给八王爷打点了一处高宅大院以供他和手下人歇息
央金思人心切,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城镇上,已是时近黄昏。
知县早就将全城百姓都叫出来,夹道欢迎这位王爷。然而还不等他说完精心准备好的一大串溢美之词,给央金接风洗尘,央金就急不可待地打断他的话,命道:“带我去见人!”
知县闻言忙唤手下人带央金进了大牢。牢内昏暗潮湿,臭气熏人,央金身后的亲兵都直皱眉头,他却一脸激动的模样,直至看见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江平明,才变了脸色。
“谁叫你们如此折磨他的?!”逼仄的牢房里响起央金的怒吼,跟进来的众人顿时被吓得默不作声。
“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