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骗三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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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那紫衣身影站了起来,低沉沙哑的笑声传了过来:“夫人指的可是身后那位白衣姑娘?”
由于我的视线正投在合欢身上,所以在我表示惊讶之前,已经目睹合欢的脸色从绯红转为苍白,她豁然抬头望向莫珩,又转头看向我,满脸的不敢置信。
别说是她,我也不敢置信,尤其不敢置信莫珩接下来的话,他说:“在下那日在花园见到这位姑娘,便想问其芳名,又怕唐突佳人而作罢,事后真是万分后悔,想不到夫人今日突然提起……”
再后来的话,我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合欢忽然昏倒,我下意识的拖住她全身的重量,摸着她发凉的指尖,心里是说不出的空落。
我的预感终于灵验了,可是不能宣之于口,因为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也已经被推向了风口浪尖,不仅夫人和城主看我的眼神有异,就连渐渐在我怀里醒来正眯着眼瞧我的合欢,眼里也透出了刺骨的冰寒。
在这之后,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和几个侍女匆忙扶着合欢离开后,又有侍女前来通知我夫人忽觉不适,已经回去休息了,只叫我守在合欢身边,听后差遣。
我陪了合欢两个日夜,足不出户,眼见合欢好似一下子就憔悴了十年的面容,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她的眼泪流也流不完,我深怕再这样下去会患上比我还严重的眼疾,但我又不能劝她别哭,因为这时候的我,说什么都是错。
合欢的唇被咬出了血痕,又娇弱又坚强的看着床上一角,念叨着她和莫珩的故事,都是有关近十年来秋收宴的,因为只有在那时,她才能远远见他一面,一眼就已万年,何况十年乎。
然后话锋一转,合欢看似轻瞟来的一眼,却透着我从未见过的陌生,那是连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没有过的生疏。我忽然明白了,这一眼,不仅是我们重新认识了彼此,也重新认识了自己。
“你从没说过你们见过……为什么我的十年光景却比不过你和他的一面之缘。”合欢哽咽的问我,也是自问。
其实,这也是我要问的问题,为什么那次他不唤我停住脚步,那样我或许会先一步向夫人提出移民的请求,那么也许就不会演变到如今的境地了。
但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其实有些人一眼就够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是折磨,一见钟情从来都没有逻辑可循,就像天外忽来的陨石,你不知道它会砸向哪里,但若是偏偏砸中你,也不要问为什么,只能认倒霉了。
卷一 天启篇 〇三
在陪伴合欢的第三日,我想通了整件事。
我想我和合欢纠结的最初,全是源于合欢喜欢莫珩,于是整日对我念叨莫珩的优秀绝口不提他的缺点,对男人认识有限的我没有身经百战的基础,只好耳濡目染的认为像合欢口中的莫珩才是值得托付爱情的男人,然而那时候我却没想到,这仅仅是因为出于我对合欢的信任,而不是少女情怀总是诗。
假如合欢口口声声只说莫珩的缺点,也许我也会同仇敌忾的认为莫珩是负心汉,当然情人眼里往往是看不到缺点的。
又假如合欢虽然喜欢莫珩却怕也被我喜欢于是口中总是赞美师然或别云辛,我也许就会移情师然或别云辛,再趁此让夫人给予我移民明日城或云州城的机会,那么这事后的许多悲剧也便不会发生了,可是说到底,合欢之所以对我毫无保留心口合一也是因为出于信任,只可惜,女人之间的信任往往敌不过心上人的一句话,或一个选择。
假如的越多,回归现实时越失落,这就是徘徊在幻想和现实中人们的悲哀,而我最近也常常陷入这种悲哀,只盼望莫珩尽快改变主意带合欢离开,还大家一个清净。
可惜,女人之间的斗争往往是不能清净的,那只会逐渐加剧,直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日。
第四日清晨,我被从窗缝透进来的晨光惹醒,右手习惯性的去摸床头,触手一片冰凉,抬头一望,合欢已经不知所踪。
走出门问了侍女,侍女摇摇头,说她们也在找合欢,还说已经通知了夫人,夫人也已经派人四处去寻,就怕合欢一个想不开,投了湖了。
我心里一咯噔,顾不得梳洗,急忙奔向城主为客人安排的住所,经过随从通报终于见到在厅内用膳的莫珩。
莫珩见我微微一笑,笑窝点缀的恰到好处:“我正要去见你们夫人,你……”
我打断他:“合欢呢,她来过么?”
我睁大眼望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希望。
他说:“一个多时辰前来过,让下人转达了些话,不过她说的不清楚,下人没有并没有听全。”
我急忙又问:“那个下人呢?我能见见么?”
莫珩叫来下人,转述了合欢的留言:“帮我问上一句,倘若城主和自己的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城主是退让成全呢,还是坚持到底,又倘若那个女人并不爱城主,城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还是相信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心里好似被人狠狠一撞,猛地抬头:“然后呢……她去了哪儿?”
随从只道:“合欢姑娘好像丢了魂似地问奴才,是选择爱还是选择恨,奴才说奴才没经历过爱和恨,从小就是孤儿,家中也没有妻儿,不知道该怎么选,然后她就念念叨叨的走远了,好像在说‘既然不能……不如同归于尽’什么的。”
莫珩蹙眉听完,淡淡劝我,但他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年的春秋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这日晌午,我听侍女说找到了合欢,只是那已不再是合欢,望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听着心里钝痛不已,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干,首次感觉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当年爹去世时我还小,不懂悲伤,只是后来长大了回想起来,觉得未能在懂得悲伤的时候为亲人流下一滴眼泪而遗憾。
而如今,当我意识到何谓悲伤时,却又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懂。
在赶去见合欢的路上,我对老天许愿,只要能让合欢睁着眼对我笑,能呼吸,能说话,就算是倾尽我所有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可当我亲眼见到亭亭而立在那儿的合欢时,我突然又只觉得自己许愿很可笑。
淡黄色的绣装,襟口装点着点点彩蝶,华丽而端庄,这是身为夫人应有的体面,可装在这身行头里的人,却是合欢。
她的眼眉不再冷淡,朝我笑着:“胭脂,你来了,我方才还差人找你。”
我望着随着她轻笑的动作而摇摇晃晃的玉质钗环,眼前阵阵发晕:“合欢,你一早就不见了,我四处找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合欢一脸惊讶,忽而又笑:“真是心有灵犀,咱们都在找对方,居然都错过了。”
我尚来不及琢磨话里的意思,却听身后一个细微的动静,回头望去,只见苍白着脸斜靠在侍女身上的夫人抖着指尖指向合欢,厅里的侍女跪了一地,我也跪下,只除了合欢。
夫人挥开侍女的搀扶,挺起她最后的尊严缓缓上前,尽管她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夫人的妆容永远那么完美,但是今日没有我和合欢的侍候,她的气质和脸上的妆显得极其不符,但这样的缺失只有我和合欢看得出来,在外人眼里,夫人依然仿佛从画中走出的明媚。可我想,即便全天下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缺失,夫人也不希望被合欢看出。
试问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在情敌面前示弱呢?
合欢浅笑的微微曲膝,盈盈行了礼:“姐姐,妹妹正想着过去给您请安呢。”
离夫人最近的我,明显看到她身躯一震,摇摇欲坠的踉跄一步,我急忙站起身去扶,夫人搭上我的手,紧紧抓住,指尖就像那日晕倒在大殿上的合欢一样的冰凉。
合欢上前两步,笑意融融:“姐姐,妹妹有些话本想留在临行前说的,但缘分这回事真是很奇妙,现下你我境地已不同于以往,当时想说的话现在也记不得了,倒是有件事要置喙一声。妹妹请求城主赐住烟形阁,邻近姐姐的居所,方便你我姐妹就近照顾,姐姐孤单了这许多年,如今可觉得欢喜?”
我看着合欢的神态,盯着她的眼睛,只盼着她望我一眼,让我看进她的眼底,看透她的心思,好让我推翻心中越堆越高的恐惧感,但合欢自始至终只瞧着夫人,一副好似蛰伏城府十余年如今修成正果终于可以王对王的姿态。
我的耳朵嗡嗡的,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合欢,却听夫人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妹妹飞上枝头,以往的名也该改改了。”
合欢好似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咯咯乐道:“那么就请姐姐赐个名吧。”
夫人似是叹息道:“不如就叫绮罗吧。”
合欢再次行礼,坦然接受,忽而又道:“哦,对了,城主还在等绮罗,绮罗就不陪姐姐了,往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随着侍女的搀扶缓缓走出殿外,合欢又好似想到什么,回过身来,望着夫人,又望望我,夫人没有回身,我却回头去看,死死地盯住她那双曾经黑的耀眼的眸子,那是她脸上最夺目的一道风景,如今已经看不到半丝光彩,徒留一片晦暗。
合欢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声音略带沙哑:“绮罗本以为幸福远远在天边,强求不是福,如今千帆过尽才醒悟,其实它早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只是我从未理会。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求仁得仁,各得其所,真是妙不可言。”
望着合欢渐行渐远的背影,只听夫人在耳边呢喃:“那还是合欢么?”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脑中晃过一幕幕画面,正紧锣密鼓的回放着。
那日艳阳高照,飞鸟成群,我随着侍女走进了这座城府,远远就见玲珑屋檐下立着一个少女,蛋黄的罗裙,随风微拂,她伸出白皙却有力的手拉住我,掌心是那样的温暖,她说:“妹妹的手可真冷,想来府外日子不好过吧,往后跟着合欢,保你有吃有喝。”
我失手打翻夫人极喜爱的一只羊玉瓶,当着夫人的面,合欢当即跪下,轻轻说道:“夫人,您说会赐合欢一个生辰礼物,合欢日思夜想也想不出该求什么,只希望夫人能饶过合欢这一次,合欢定会感恩戴德绝不辜负夫人。”当时的我吓得两腿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也忘了是因为受惊还是因为愧疚,伏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癸水初来的那日,我肚痛如刀绞,在床上翻滚的叫唤,合欢见了,一手攥住我的手,一手拿了一个微热的布包贴在我的小腹上,低低声告诉我,什么是癸水,什么是成人的里程碑,什么是上天赐予女人生儿育女的使命。后来,合欢也来了癸水,我想效法她却不知那个可以止疼的布包里装了些什么,合欢说,那是红豆,我便立刻去找了来,照猫画虎的贴在她小腹。合欢缓和了神色告诉我,红豆有助于止疼,意为相思。
再后来,合欢得了夫人赐婚的承诺,脸上整日挂着笑,就像冬日最明媚的一道暖阳,映在我心里也是暖烘烘热腾腾的,当时的我真想告诉她“合欢,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但由于以往我赞她好看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合欢每每都会掏掏耳朵,又刮刮我的鼻子说:“傻丫头,又有事求我吧?”所以我渐渐地总将对合欢的赞美藏在心里,就是那夜合欢拉着我同塌而眠频频嘱咐我当她走后,我应处处小心行事,切莫行差踏错,待她终有一天接我去天启城再姐妹团聚。
而如今,正如合欢所说,千帆过尽,一切仿若黄粱一梦,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尚不能从看似简单的合欢突然摇身一变成复杂难测的绮罗这项认识中醒悟过来,只好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