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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骗三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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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故事发展到这里势必要出现第三者搅局,这样才能抓住观众的眼球,让观众在心急火燎之际还要说上长篇大论的一堆解释和心理活动,以突显剧情确实很紧张。但这里要搅局的第三者并不是围观的师然、喜官或随从,因为师然正在琢磨别云辛和我的去处,而喜官和随从全都傻了。
当杀手们训练有素的杀进来时,喜堂中的各位谁也没有料想到,他们手无寸铁,穿着既拘束又喜庆,就站在喜堂的最中央,倘若杀进来的不是杀手,而是类似于天女散花那样的扫射暗器,相信他们都躲不了。因为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中,在这样守卫森严的云州城城府里,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冲进来的。
杀手们呼啸而来,随从们挡了几下就英勇牺牲,那些杀招再无阻拦,针对别云州而去。
别云州一推,将莫媛推出包围圈,莫媛又慌又乱的目睹这场厮杀,精神还没从方才的事里醒过来,就已经看到漫天血花飘在眼前。
师然很快加入战局,和别云州两人五五分账,很快就处理掉三分之一。

假如能再来一个高手,他们会轻松很多。可惜别云辛赶来的时候,别云州没能如虎添翼,却恰恰分了神,许是没料到别云辛这么快就醒了,目光下意识瞟向莫媛,莫媛也正在望着别云辛,这样的彼岸相望看在别云州眼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还活着的杀手们互相打了颜色,就趁这万分之一秒的分神,齐刷刷的向莫媛攻去。倘若大家都有先见之名便会知道这只是假动作,但大家都没有先见之明,所以大家都以为莫媛将要成为箭靶子。
别云州挡住攻势反击的同时,声东击西的钢刀已经从侧方逮着了空隙,一剑刺穿要害,并不用浪费多余的力气补上第二刀。

于是白光一闪,莫媛眼前一花,就听一道好似利器刺进肉里的声音响在耳边,睁开眼时,正撞进一臂之隔的别云州的眼里。
别云州倒在莫媛身前的那一刹那,一向冷淡且恪守仪态的莫媛头一次不顾仪态的冲了过去,只来得及撑住别云州的半个身子,随着他的重量一同跌坐在地上。
莫媛自然没有注意杀手们得手以后准备逃跑的动作,也自然没有听到他们死在师然和别云辛刀下的声音,她触手都是温热的血,染了一身,渗透在大红色的喜服里,显得愈发夺目。
莫媛再也说不出诅咒别云州的话,颤抖着唇慌乱道:“怎么办……怎么办……”她的手拼命捂住别云州身后的伤口,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别云州缓过气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可能我死了,你就幸福了。”脸色愈发苍白,唇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我那样对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莫媛拼命的摇头说:“不,别说这些。”抚摸他面颊的手又冷又冰:“我只是气急了,那并不是真的。”
别云州却好似很平静,仿佛解决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在我心里,你处处都好,就是忘了我和你在天启湖畔相遇的事,那年你十四岁,我便想,再等两年就……哪知几年后得到消息,竟是你请嫁大哥……大哥什么都让着我,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同我争……我若是早料到……也不会出此下策……是我对不起你,媛儿。”

别云州咽气的时候,很安详的闭上了眼,周身漫开的血伸进地砖里,顺着缝隙蜿蜒出诡异的图画,红色的喜服趁着他的脸苍白无痕,点点泪水滴落在上面,留下最后的温度。
莫媛泣不成声的扑在他身上,摇晃着,哀嚎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当一个人的生命完全燃烧殆尽后,无论活着的人如何哭喊都不能换回死者的一丝意识,在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已经死去的人更可怕,因为他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而活着的人纵有千言万语,也永远不能让死者明白。

我赶到喜堂的时候,别云辛已经颓然跪地,血色褪尽,目光呆滞的看着和自己有张相同面容的胞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在那里,这个打击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都说双胞胎有心理感情,却不知道别云辛能否感应到别云州死前的想法。
因为按照我的理解,我认为别云州是可以轻易躲开那一刀的,他之所以没躲开,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是转念又一想,只是拜个堂也是不至于到不想活的地步的,所以可能真的是别云州武功不济,没躲过去。
思来想去,我很矛盾,也不知道那种推断是最合理的。

见我走近,师然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遂闭上眼,扔下手里的钢刀,钢刀垂落在地上,刀剑染满了鲜血,那是杀手的刀,流着杀手的血。
我走近莫媛,因为此时此地,只有我一个是女人,是明白莫媛的女人,我这么对自己说,说什么都好,哪怕就是说一句“节哀顺变”也不能让莫媛再这样痛哭下去。
走近莫媛的身边,我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我不记得天启湖畔,我本该记得……倘若我记得……你能不能醒过来……我不恨你,一点也不,只是以为你恨透了我,也恨透了你大哥……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咱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作为一个听众,我不知道莫媛十六岁那年在天启湖畔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唯一对那件事有记忆的当事人没有交代清楚始末,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交代,而莫媛也毫无印象。
可能这都是上天的愚弄,特意安排了那次初遇,在别云州心里留下刻骨铭心的一页,却连淡淡的涟漪也不留给莫媛,反而选在几年后的秋收宴上,让莫媛记住了别云辛。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张脸在不同的时候遇到了莫媛,会产生不同的印象。这个不明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连莫媛都不明白,何况是我。但我知道,这个不明白将会成为莫媛此生中最大的遗憾,她将会恨透了自己的糊涂。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莫媛终于哭不出声音的时候,她才仿佛接受了这个事实,放下了别云州,抬头望我,又望了望师然,说:“可否请你们出去一下,我想和我相公独自呆会儿。”她无声的说完这句话,我们竟然都听懂了。
师然架起呆滞的别云辛往外走,别云辛恍若初醒,似要反抗,却被师然一个手刀劈下,晕了过去。
我跟在他们身后来到院子里,看师然将他放下,从衣袍中摸出一瓶药,顺着别云辛的嘴角滴了进去。
我问:“那是什么?”
他低低回道:“是让他失去痛苦的药。”
我说:“有这样的药么?除非让他忘记所有的一切……”
师然站起身:“他会忘记的。”

我还没琢磨透他的意思,已经被喜堂内的火光惊住,紧闭的门里闪着妖艳的火,它跳的凶猛,刺着看者的眼,噼里啪啦的张扬着炙热。
我大叫一声要冲过去,反被师然一手拉住,他将我拉近身前,制住我的行动,说:“活着对她来说,比死了更痛苦。”
我顿住,喉咙紧紧的说不出话,眼睛被火光晃的又疼又涩,惹出了眼泪,我宁愿相信这眼泪是被熏出来的,也不愿相信是为了莫媛和别云州,因为一旦相信,便意味着我又送走了两个朋友。
我回过头不忍再看,却好似望见师然眼中漾着同样的遗憾。

耳里嗡嗡,隐约传来来自过去的回想。
“我不是别云辛,我是别云州,你说要嫁给今年秋收宴上的‘别云辛’,那次去的其实是我,我大哥因病未能前往。”新婚之夜,他对她如此说。
莫媛却漾出最美好的笑容:“不管你是不是叫‘别云辛’,我要嫁的就是在秋收宴上的……”
关系破裂时,别云州惹出了莫媛来云州城后的第一次眼泪:“好,你想洞房,我就给你,只是你不要后悔。”
她哭着捶打他,却阻挡不了如暴风雨般的掠夺,以及他在耳边说:“别云州从不受人威胁……你可以尽管试试。”
当她的利刃刺进他的身体里时,他一脸轻慢:“没想到你也敢杀夫,想想我该怎么告诉大哥?”

提起那些往事时,莫媛这么问我:“要不,我再杀他一次,杀了他,解放我自己,如何?其实当寡妇也不是不好。”
我想即便是莫媛当时那样恨着别云州,也不能预设正成为寡妇的那一刻,竟是如何的天崩地裂。
当我告诉她,杀了别云州,法律不会放过她时,她并不在意道:“就算法律放过我,他也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我不如赌一次。胭脂,你愿意帮我么?”
谁也没有料到,结局竟然无关法律,别云州也放了她,是她没有放过她自己,我本想帮她,然而心里的魔咒是任何人也帮不了的,他们不是死在刀下或火海里,只是死于对方的魔咒。而当你找不到比悲剧更圆满的结局时,悲剧就是最圆满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好像云州篇也将要完了。。。

卷三 明日篇+结局篇 〇一
离开云州城的那一天清晨,我和师然一起走在晨曦之下,当时我就在想一定要说点什么人生感悟,好让师然觉得我不是一般女孩子。因为越是与众不同的男人越会爱上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师然就是这样的男人。
我说:“师然,太阳真是晃眼啊。”
师然说:“你把纱帽上的纱放下来就行了。”
我说:“那我就看不见太阳了,它多好看啊。”
师然不语。
我一想,坏了,立刻又说:“想不到别云州和莫媛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说:“嗯。”
我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是别云州,你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他说:“应该不会。”
我追问他:“那你会怎么做?”
他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倒不如成全。”
我一阵无语,强烈感觉到在还没有让师然觉得我不是一般女孩子以前,我已经越发觉得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了。

途经第一家驿站,师然租了一辆马车,然后对我说:“去车里睡会儿吧,我来驾车。”
我躺进车里,说:“那怎么好意思,你是个城主,我只是个百姓。”
他说:“到了明日城可别忘记,你是顾阑珊,城主的妹妹,不是百姓了。”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说:“除了妹妹,咱不能换一个身份么?”
透过车帘,他问我:“换成什么?”
我顿了顿,本想说“不能换成女朋友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够含蓄,只好说:“不能换成义妹么?就说是结拜来的妹妹,你看我孤苦无依于是可怜我。实际上我也确实是孤苦无依。”
义妹是古往今来仅次于师妹最容易和兄长发生奸/情的“妹妹”,师然没有师父,我自然不会是师妹,既然如此,义妹也是一样的。
师然应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说:“睡吧。”
我就睡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是我的假想情敌。在回廊层层帷幔围绕的最深处,她身着一袭红衣,缓缓而矜持的走向对面的男人。
我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我感觉那就是师然。
我想,要是她再这么走下去,一定会走进师然的怀里,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接着我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马车正停靠在路边,掀开帘子一看,师然正靠坐在车上浅睡。
我说:“师然,这是哪儿?”
他依然闭着眼:“路还长着,你再睡会儿。”
我瞅着他披散在肩头的发,看着他眼底的阴影,心道,其实他也是彻夜未眠啊。然后我凑过去,从后面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感到他身躯一震。
我说:“那你靠着我睡会儿吧。”其实是我靠着他睡会儿。
他“嗯”了一声,头微微向我倾斜,我们便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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