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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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输月终于从失去理智的邪魅中抽身,他身下的皇帝早已神志不清。
“翰…”战栗的慌张突然笼罩在心头,迟疑地伸手去摸皇甫翰的额头,手像被火烧到一般,下意识地缩回来。
好烫!
张皇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袍裹住发着高烧的身体,却意外牵动了皇甫翰身后的伤口,让从不喊痛的皇帝在昏迷中忍不住呼了一声。
背上全是细密的擦伤,伤口不深却火辣辣的痛得可以。
公输月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却不由自主地抱起皇帝直奔寝宫。
没有梦,只是不安稳。
皇甫翰盗汗不止,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医强行灌下一碗药汤,才让他的体温稍降,却对这大汗淋漓的情况束手无策。
外面滴水成冰,殿里虽然燃着暖炉却也不见得有多热,出这么多汗,显然不是好情况。
小卓子一脸恍惚地拧了一把毛巾,刚触到皇甫翰的脸,就狠狠打了个激灵。
好凉!
眼下皇帝明明发着低热,可发出的汗却冷得吓人。他心一拧,抬头想向太医问问情况,却看对方的脸色比躺在榻上的皇甫翰好不了多少。心里顿时明白了八分。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对这个面目全非的皇帝心存幻想,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
看他皱眉,看他轻喘,看他脸色廖白,看他痛得闷呼……
为什么看他痛苦,心会这么疼?
刚刚进殿时就见皇甫翰昏睡在榻上,头发湿湿的像是刚刚沐完浴。觉得不对劲便上前查探,发现对方正发着高烧的他,立马连滚带爬地宣来了太医。
为什么!
不是说要对他的死袖手旁观的吗!这样才能保住那份不愿睥睨的骄傲和月夜浅笑的温柔啊!
这一切……不都是他冷酷无情置发妻于不顾的报应吗!他不知廉耻地辗转于别人身下!我…我又在心疼什么!
解药!是他自己不愿意看那封信,所以才没有拿到!
自做孽不可活!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期盼什么!难道…难道…
“…公公?”太医见小卓子仍然拿着凉掉的毛巾发愣,不由得又叫了一声。
“啊?”
“这个药方是开来驱寒的,有劳公公了。”递过方子客气了几句,便回头继续观察皇帝的情况。
皇甫翰像是沉入了极深的恐惧里,双眉紧锁,细白的牙齿死死地咬住血色尽褪的下唇,指点江山的一双手抓着绣了栩栩翔龙的锦被,关节发白,浑身微微地发着抖。
太医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一时间心如刀绞,喉咙口像是压着一团棉花吞咽不得,呼吸不能。
开的那些方子,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可对皇帝到底有多大用处却是难说。
那一把绝脉,明摆着已是邪盛正衰。
无胃,无神,无根所以无药可医,无方可解。
面色凝重地坐在床边,本想着皇帝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谁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榻上之人竟蓦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连忙在身后垫上软垫,搀着皇帝坐稳。
“现在是什么时辰?”皇甫翰刚醒却一点不迷糊,他望了望四周,有些疲惫地问。
“才寅时,不急着起来。”太医满腹心酸恨不得把皇甫翰按在床上,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也该起了。卓子,去把朕的朝服备好……”
“皇上,您还发着烧。外面冷,着了凉就不得了了,今日还是…”
“朕说,把朝服拿来。”
君令如山,压在小卓子心里,堵住了一腔柔情所有的出路。他试着想要找到的答案横在眼前——皇帝高高在上,不怒而威。他不是凡人,不会同情任何人,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他操控着世上至高的权力,不需要那一点点渺小的关心。
“尊旨。”木木地转身去取那缀满了金丝银线的正服,一顶帝冠,放在盘子里,捧在手心中,沉甸甸的。
他帮着皇甫翰换好衣服。
看着身着鹅黄织锦衣的皇帝伸手轻轻正了正帝冠。
英眉锐目,气度非凡。
这就是他曾舍命要救的男人么?那么不可一世,贵气逼人。仿佛天下间所有的尊贵都集于这一身,举手投足无需锤炼,风骨自成。
“太医,你去御书房等朕。”
突然被点名的老太医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表情平静,却又不大寻常顿如惊雷劈顶,猛地跪了下去。
“皇上春秋正富,鸿福……”
“够了,”皇帝苦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这些话朕听得太多了,早腻了。身体是自己的,朕比你更清楚。”他转头睥矮了一头的人一眼,又缓缓地道:“别跪着了,生死由命,怨不得别人。你这个样子弄得像是朕要迁怒你似的。”说罢,笑了一声。却也觉得实在不有趣,正色吩咐道:“早朝之后,朕要立皇太弟。在此之前朕的情况若走漏半点风声,你便提头来见。听清楚了么?”
“臣遵旨。”知道头顶上的这个祖宗一旦心意已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
重重磕了三个头,才含泪起身。
87
第 87 章 。。。
早朝定下了平北大军明日启程。
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公输月意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皇帝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又神色如常。
下朝后,皇甫訾,司马悦然,陈诚,原诚依令齐聚御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作为未来丞相的公输月并不知道皇帝已经下了封他为相的命令,一个早朝的沉默过后便匆匆离去。
众人想他是为了做出行前的准备而没有出席这次聚会便也不以为意。
御书房
气氛凝重得吓人,皇帝坐在案前,面前站着他的皇弟和近臣们。
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水,用轻却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今天请各位爱卿来不为别的,只是商量国家根本。”看到在场所有人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皇甫翰微微顿了顿。
也是,他虽曾有一妃一后,却皆无所出,国本即是储君,可没有皇子就没有太子,谈何国本?
“爱卿皆是朕的心腹,朕便犯不着隐瞒。朕抱恙已久,回天无术,恐怕随时都要丢下这个摊子。眼下国本未立,朕膝下无子,便立和亲王爷为皇太弟。各位爱卿都是贤臣,以后时日储君便要仰仗各位辅佐了。”这惊世的消息由皇甫翰说出口却显得平淡无奇,他轻松的口吻让这道重若千钧命令有些不真实。
“皇兄!”皇甫訾眼眶微红,咬着下唇,明显是忍得极辛苦才没有哭出来。跪□子拉着皇甫翰的袖子道:“皇兄洪福齐天,这病不过是小恙根本不足为惧!臣弟才微技薄难当此重任,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混帐!你难当此重任还有谁能担当?”皇甫翰一双黑眸微眯气势难抵地瞅着跪在地上的皇甫訾。
他从来不想让这样的担子压在皇甫訾身上。
天下二字看来易,守来难,国家二字写来易,治来难。
君人者,纵手握天下,却比不得寻常王公的逍遥。他一心期盼訾儿幸福,可竭尽全力也只能交给他一个稳定的格局。
如今大局平定,只差北隅。訾在此刻接受也算是捡了个现成。又有什么“难当重任”可言。
“臣弟无才!请皇上收回成命!”皇甫訾咬着一口银白的牙,哽咽着说,语气却比石头还要硬上几分。他不要做什么皇太弟!他不要天下之权,不要储君之位!只要…只要皇兄好好活着!
皇甫翰气得浑身发抖,伸出右手揪着皇甫訾的领口强迫他站起来:“君无戏言!你不担此任谁来担!”
皇甫訾抬起头,淡堇色的眼眸中闪着波动的水光,左眼忽地滑下一行泪来,戚哀地喊了一声:“皇兄。”
皇甫翰心一痛,像有无数针在细细地刺着。他一向最疼这个弟弟,从来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可这一次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狠下心肠,他不可能一直挡在弟弟面前。他的訾儿…他的訾儿该长大了。
“自先祖开国以来,大宓一直壮大,直到今天,西至华硕,东到宜宁,南达陇海,北抵辽疆。大宓从未出过无能之君。你,皇甫訾既是我皇甫家的子嗣便能当此任…”
“我不要,我不要!皇兄,皇兄!”皇甫訾泣不成声,挣开皇帝的钳制,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什么寒寝,我不相信!皇兄有真龙护体,是真命天子,才不会…才不会做个短命皇帝!”他痛极失智,说话也开始没了分寸。
这事来得突然,任司马悦然等人从皇帝日渐憔悴的脸色中看出了一点端倪,却也没料到事态已发展成这般严重,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去劝。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受宠的和亲王爷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皇甫翰连指尖都在发抖,这一巴掌用力不小,皇甫訾被打得偏过一边脸去,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地刺在皇甫翰的心上。
他千疮百孔,却又不得不装出怒不可耐的样子。
“你这样任性,等哪一天朕死了!只剩下一座碑,一把骨的时候,看谁来护你!混蛋!混蛋!”
皇甫訾转过脸看着皇帝青灰的脸色,心如刀绞。他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皇甫翰晃动了几下,生生地向后倒。
88
第 88 章 。。。
“皇上!”一干臣子七手八脚地扶住软倒的皇帝。
“太医!太医!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快来看看皇上怎么了!”
皇甫翰比皇甫訾高了半头,可此刻皇甫訾却力气大得惊人,合着众人之力,半扶半抱地将他安置在床上。
太医拿出一根发丝般细的金针,神情紧张地朝着皇帝的人中穴刺下去。皇甫翰挣开眼睛,面前一片昏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围着床榻的一群人。
“訾儿,訾儿。”他张皇地喊着,脆弱从碎裂的高高在上中泄露出来。他到底是个人,面对至亲终难以自持。
“訾儿在这里。”皇甫訾扑到床前,他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哭得不成样子。
“做个好皇帝,答应我,做个好皇帝。”
曾记得先皇病重也说过同样的话,用同样的语气。
当时不懂,现在却洞若观火,心如明镜。
他为天下杀了亲叔,逼死了皇后,除去了嫡妃。不过换来史册上的寥寥数字,天下是每位君王的命,用鲜血筑起,用鲜血巩固。
成就了太多,也辜负了太多。
皇甫訾你不能毁了它!父皇要的太平盛世,由你建立。
“皇兄!”
“答应朕!”
“是,是!”皇甫訾死死抓住皇帝的手,他何尝不知道天下是皇帝的执念,只是他这一答应,皇兄恐怕便心愿已了:“訾儿答应,那皇兄也要答应訾儿,好起来!好不好?”
皇甫翰听皇甫訾应承下来,顿时放心了一大半。
“答应訾儿!”
听到皇弟焦急的声音,他勾起嘴角轻轻说了个“好”字。虚弱得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风刮在脸上,肆无忌惮地带给人刀割一般的痛楚。
十万大军顶着严风齐集城下,等待皇帝出现。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众人没等来皇帝却等来了执着圣旨的司马将军。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看了军前主帅打扮的公输月一眼。遂大声宣读皇帝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身染风寒,难送众将。特传此谕,以鼓我大宓之士气,集我大宓之雄心。望汝等奋勇杀敌,捍我国土。钦此。”
司马悦然目光如炬,声音如洪,他扫视了一眼待发的将士道:“众将士,接旨吧!”
“是,我等誓死保卫边疆!保我大宓万世安昌,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兵率的声音宏亮有力,直干云霄。
公输月突然胸口一紧,抬头去望城墙之上,却瞥到一抹淡黄的影子。悸动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他控制住突如泉涌的情绪,定睛看来,却只看到一面孤单的军旗,在二月仍冷的风中僵硬地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