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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愿携丁香入梦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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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华宫内,长公主仍专心绣着她的绣样,只抬眼看来我一眼,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太多在意,春华立在她的身后轻轻扇着风。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示意秋实将书案上的经书取来,一边饮茶一边查经。偶尔有小公公前来肖华宫,秋实便将话语传达给我,只在耳侧轻语。我只略略暂停,眼光瞥向李妍,她自始至终并未这一切举动有任何关注,手上的绣样倒是完成了大半。
一股热意袭来,我抬眼看了看太阳,看来午时快到了。
一个小公公直接来到了我的身边,附着耳朵一阵快语。我满意的对他笑了笑,不紧不缓的说:“那就请广远将军来肖华宫一趟吧。”我看见李妍终于从绣样中抬起头来,冷然的看着我。我莞尔一笑,竟没有觉得很难过,一切,都是计划中的样子,不是吗?
墙外齐整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但是这一次,并不是我的错觉。苏焕文是带着一骑人马来到肖华宫门口的,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我的判断。他的一骑兵马并未有机会靠近肖华宫,肖华宫此刻正由两百内廷精兵驻守,而带来这两百精兵的人,正站在宫门前,恭敬的向他请安。
“广远将军,不过是请您和公主叙个话儿,无需带这么多人进去。”王一弓着身子,语气却十分笃定。
隔着宫门,就听见了苏焕文大声的叱喝。
我不禁蹙了蹙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于他的刚正不阿。旋即意识到,刚正不阿似乎并不是个缺点。
我又看了看李妍,她面上却仍平静的看着我,似乎再等我开口。
我想了想,说到:“公主,你我彼此知之甚深,如今欺瞒你也没有必要。”
只见她眉头紧皱,或许是因为我的坦白。
“三哥被困蜀城,就算你今日拿到了将军令,逼宫得逞令父皇改立太子,又如何知道不会是父皇和右相的权益之计?”虽是问句,她面上却十分笃定,似乎知道这一切就会这样发生。
“不可能的,”我淡淡一笑,言简意赅的说:“李桢,此刻就在玄武门外。”这局棋已经没有任何和棋的可能,如今玄武门外,只有死人和活人两种,而死掉的人,又怎么会有再权益的本事呢。
李妍惊得从凳子上起身,动作之快,显得她的震惊毫无掩饰。
“三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他明明被困在西南,每天都有。。。”她并没有说完。
“都有人来报监视李桢的情况是么?”我替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我,我不知道。”李妍开始掩饰,眼中的惊慌却不能遮掩。
“你知道的,”我看着她:“王显之一直都将消息透露给广远将军,试图取得将军的支持。”转而一笑,“只是广远将军一直试图在这场争斗中片页不粘身所以置若罔闻。”看着李妍转白的脸孔,说道:“所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李妍,你在这场争斗中从没有想过要帮我,甚至连李桢被细作监视,王显之多次派人暗杀的消息都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你选择忠于你的丈夫,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忠于我的选择。这本没有对错,我亦没有怨念。
我嘴角有些苦味,面上却仍是平静。
“公主,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你选择了站在你丈夫身边,而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的责怪。”
我转过身,不再看她:“可是公主,我不可能,坐以待毙。”


☆、32。 禁宫变 道义争

日光耀眼的诡异,远处犹有擂鼓呐喊声传来,肖华宫外却静的出奇。
两百精兵身着护甲纹丝不动地齐立在宫墙外,而广远将军的精骑亦分毫不差的对峙在不远处,皆对遥遥传来的呐喊铿锵声置若罔闻。
裙幅迤逦,宫妆妖冶。
本是一幅静谧的画卷,却被李妍的丝丝抽气打断了音频。
我抬眼看着苏焕文仗剑立在宫门外冷然桀骜的脸,连眼睑的星芒都不见一丝急切,高高在上漠不关心的仿佛一尊雕塑巍然而立。又回头看了看李妍,眼角所及之处是仰面倒在她身旁的春华,和那张扭曲得不真切的脸。
李妍此刻手抚腹部已经说不出话来,唯有一阵密过一阵的汗雨,将衣襟全部*。
日头走到了肖华宫顶,厚重的房檐下,纵然是盛大的光辉,也无法穿透这层叠的檐廊,即便是尊贵的公主,此刻也要在冷暗的角落里等待。等待她夫君的抉择,等待玄武门外焦灼的战况,等待有人死去,等待有人活过来。
我们最后的对话,在半个时辰前。
春华冲上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她手里的短柄刀背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抹刺眼的红。这个悉心服侍了公主十年的宫女,她当时是抱着置我于死地的决心吧,尽管我们在肖华宫像亲人一样的生活了许多年。
我眼见她在我面前五步之处倒下,胸口的箭矛下流出暗黑的血液,诡秘的昭示着这是一场经过精心布置的宫变,连武器都被最恶毒的汁液浸染过,求得不过是不留一丝生机的决绝。
然后是李妍一声痛苦的闷哼抑在喉头,仿佛舌尖的一声嘟哝,却没有让人听真切。看着她由于惊恸而放大的眼孔,和随之而来由于腹部绞痛而跌坐的身躯,虽然这并不是我计划中的样子,但是我却并没有太过吃惊,我心底或许早已默许了这一幕的发生,所以才有了暗伏在宫墙沿的弓箭手和浸过汁液的箭矛。
我不忌惮伤人,虽然我并没有谋划过流血,所以,只有淡淡的一句:
“我无意伤人。”
显然,这几分诚恳并没有洗脱掉屋内弥漫的血腥味。
李妍痛苦的喊声起初只是由喉间溢出一些,渐渐的,腹中的生命似乎在宣告他的存在和焦灼,剧烈的阵痛已无法抑制,长公主的低呼已变成绵长的呻吟。
我以眼色示意秋实将李妍扶到榻上,秋实又续了杯茶给李妍润唇。
我抬起裙摆,步出房屋。没有了屋檐的遮挡,阳光直射在我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下灼人的透亮。
我看着雕塑般的苏焕文,突然就笑了。
察觉到了我的笑,苏焕文冷然的脸上突然就有了恼意。
“想不到裴莫彤你竟是这般冷血之人。”他的呵斥让他有了一点生气,不然刚才那副样子倒真让我觉得他是不是人间烟火的一抹躯壳,我有些好笑的想,不知不觉中加深了嘴角的莞意。
“苏将军,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着眼睛,仿佛可以看到他眼中我的影子,正孑然地站在离他三米不到的地方,双手相覆叠在腹前,发侧步摇坠坠,成为他眼中唯一的动点。
“哼,我劝你少费口舌,苏焕文从来无心权位之争,从前不会,今天也不会。”广远将军一如既往地屹立。
“能得将军襄助固然是好,”我嘴角噙笑,“将军若是无心襄助,莫彤也无意为难,”放眼越过他高大的身躯,看向他身后的军士,平静地说:“只是将军今天必须要将禁卫军和宿卫军的军符交出来。”
“妄想!”苏焕文坚决丝毫不出所料。
长公主的痛呼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以至于宫门之处都可以听见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有一瞬间,我看见苏焕文的决绝被撕出了一条裂缝。
“苏将军,你的妻子和孩子此时此刻还活生生的在肖华宫里,不过,”我回头望了望李妍抖动的身体,又回过头来:“女人生产如何凶险你想必清楚,若是再不传稳婆接生,”我看着苏焕文的眼睛,笃定的开口:“你的妻子和即将早产的孩子就是冰冷的尸体。”
苏焕文紧紧攥住了左手,似乎下一秒就要冲来将我撕碎,不过身边的禁军立刻用剑将他隔开。
“哗。。。”
苏焕文身后的剑身全部出鞘,静静地等着首领的命令。
我朝着档在苏焕文身前的禁军兵士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他们略推开三步,仍在剑锋之内。
“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将军,我可以告诉你,你今天的刚正不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轻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七尺身形,接着开口:“你难道没有听过,史书是怎么写成的么?”
依旧直视着他,我走近了一步,他有些吃惊,却仍是一副不愿与我为伍的蔑视表情。
“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历朝历代,多少次的权位交替,哪本册子不是歌颂得权者,哪怕他是个嗜血的暴君。”
顿了一顿,进而急声又说道:“苏焕文,我知道你不欲与这些腌臜事为伍。在你心里,你是龙城飞将,你是平邦之才,你不屑于裙带之拢近臣之幸。但是你别忘了,李广是怎么死的,他是被卫青算计自刎身亡的,未灭匈奴人先亡,倒是外戚卫青得了‘胡马不度阴山’之冢。广将军得了什么?廉颇老矣迷路而返的笑名。”我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最后一句,似乎预告着广远将军百年之后的身世。
要了解苏焕文这样的人太容易了,他是一面镜子,光亮的照清别人,也将自己的心底透射的一清二楚。他向往龙城飞将那样的战名,那样的正直,他看不起外戚之争,却恰恰忘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染缸之中岂能独清。
我不过是要告诉他,他今天的任何选择都没有意义。
站在任何一边,他都将永远看不起自己;而想要独善其身,他的妻儿将因此丧命。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交出内廷和汴京的兵权,如此,在胜利者书写历史时,他的不作为才不会致祸,他仍然可以作他的青天大将军。
当然我这里默认胜利者将是李桢。若是王显之胜了,我不禁哂笑一下,他苏焕文明天就将是一堆白骨,连带他的妻儿,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也因为他将永远不能为王显之所用。
“苏焕文,你明知道太子昏聩,王显之独霸朝纲欺行霸市,却仍要守着这不阿的名头有何用?”
他的神色已有痛楚,我却步步紧逼:“王显之不顾大军安危战况危急焚烧粮草,你身后的那么多士卒兄弟差点儿命丧西关的时候,你的刚正有用吗?三皇子在西南平叛,王显之和叛匪暗通曲款让我整师覆没的时候,你的刚正有用吗?”
我不理会他扭曲的面孔,径直向他身后的士兵喊话:“三皇子是和你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才智勇猛你们比我清楚,太子和右相营党结私,屡陷你们兄弟生死于不顾,只为他们自己的权欲之争,这种人,应当人人得而诛之,此刻,你们的明哲保身,就是对枉死兄弟的不尊重,对家国大义的不仁义。”
苏焕文身后已有些异动,想必他也有所察觉,却仍不为所动。
我继续说道:“我裴莫彤敬各位是命搏沙场的真英雄,我亦不愿大家深陷泥潭,但是宫变就在你们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发生,你们必须要有所选择。”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们走,我不拦着,但是你们留,日后必是我栋梁之才,镇军之将。我裴莫彤今天能在这里许诺,”我亮出李桢早为我备好的晋王令,“明天就能在三皇子跟前将我的诺言兑现。”
苏焕文身后的异动又大了些。
而我身后,李妍一阵痛喊,又归于无声,大约是昏了过去。
“裴莫彤,你少于我讲这些歪理,我苏焕文要是认理,早就认了,也轮不到你今天来说服我。”他将剑指着我,愤而说道:“不瞒你说,妍儿劝我数次,都是替你和李桢说话,如今你假传懿旨陷她命悬一线,你有没有良心?”
“苏将军错了,”我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不过请公主来宫中小住,并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今天之事,我也并没有要陷公主于陷阱,只是箭在弦上我无法控制。但是此刻你苏将军冥顽不化,你的妻儿的险境又无法摆脱。而可笑的是,你放不下的,不过是你心中的那一丝执念而已。”
“这执念,”我看着他握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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