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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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蜕,是蝉蜕。
颜秉初慢慢镇定下来,一定没有什么事,既然是蝉蜕将信交给他,祖母一定知道,那母亲一定不会染了疫病,要不然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流出来。
颜秉初渐渐回过神来,突然,她揪着谢诩衣襟的手却被握住了,她吃了一惊。
谢诩蹲下身,将床边的绣鞋放到她脚边:“你的手冰凉,还不穿鞋子,还想再病一场?”
颜秉初低头讶异地看着他。
他仰着头,神色淡然,仿佛拿着她的鞋子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先走了,快点上床去睡。”谢诩看她穿上了鞋,冲她笑了一笑,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对了,”他走到窗前,突然转过身凝视她,“我一直想问,你可好?”
颜秉初一怔,有些不解:“我?我很好啊……”
谢诩点点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句废话,但他就是想亲口问问。
颜秉初傻愣愣地看着他飞身出窗,消失在院墙上。
她突然想起徐氏信尾的落款日期,是廿四,可是今晚就是廿四
从临安到钱塘需要一个多时辰,他为什么入夜才来?
他深夜敲她的窗户只是为了送一封信?
他的目光……
他说他路过……
不他在撒谎
颜秉初冲到窗边,庭院里静悄悄的,只余那棵他刚刚站过的树立在她的窗前,也缄默着。
“为什么骗我?”颜秉初喃喃地道。
正月末的时候,颜廷文的信里就提到成王病重的消息,京里明明也知道了,就算是在二月才派遣人来,万万也不会在路上走二十四天才到杭州
都已经快三月了。
颜廷文既然在信里说是三月里启程上京,说明成王的病三月前后一定无碍了,京里派遣的太医怎么可能走那么慢?
临安,临安在钱塘的西南边
他是怎么走的?能从临安经过钱塘?
除非……除非他是从临安特意过来的。
一阵风吹进屋子,站在窗前的颜秉初不禁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她抱了抱胳膊,伸手关上了窗户。
哼,她暗道:“既然你不和我说实话,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罢了”
颜秉初噔噔地爬上床,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又过了半晌,她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我先走了?”
走了就走了,为什么加个先字?
“我先走了,我先走了……”她喃喃地重复着,“这里又没人走,做什么加个先字?”
他的意思莫不是……他还要再来?
颜秉初瞪大眼睛。
怎么来?什么时候来?
还像今天半夜里翻窗进来么?
“神经病”颜秉初暗骂一声,重新躺下去。
可是却丝毫没有睡意,怔怔地望着屋顶出神。
卯正,缀幽起了身,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好,轻轻地下楼去厨房提了两壶热水,她敲了敲颜秉初的屋门:“姑娘,该起身了。”
也不指望听到她的回应——这种时候姑娘还睡得迷迷糊糊呢,就是醒了也非得喝了蜜水才肯开口。
缀幽伸手推开门,往墙角的脸盆架子走去,倒好了热水,又从旁边的橱子里,取出一罐封的好好的瓷瓶来,往杯子里倒了一点。
调好了蜂蜜水,缀幽就转身去床边唤颜秉初。
颜秉初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进了梦乡,她摆摆手示意缀幽不要吵,转身拱了拱,将头死死地埋在被子里。
缀幽又好气又好笑。
无论平时多懂事,赖床的时候就还是小孩子!
她只得在床沿坐下,耐心地哄着。
“姑娘,快起身了还要上课呢”
第五十一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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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带我走
颜秉初昏头搭脑地在桌前坐下,随意用了几口早饭,就不肯吃了。
缀幽见她迷迷糊糊,走路不知天南地北的,不觉有些奇怪。
“姑娘莫不是病了?”
她说着伸手去摸颜秉初的额头,再反手摸摸自己的。
“没事我就是有点困……”颜秉初揉了揉眼睛。
就怪那个谢诩半夜跑来说了一大堆谎话
害的她睡不着,奇怪她为什么要睡不着觉?
颜秉初撇了撇嘴,不再想这件事。
“这是什么?”缀幽铺着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来。
是徐氏的那封信
颜秉初脑子清醒了些,有些犯难。
这是说还是不说?半夜一个男人翻窗进屋子来,大概会吓到她吧……
不说罢,好端端的多出一封信来,怎么解释由来?
缀幽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上的信封:“这好像……是夫人的字。”
她原是徐氏屋里的丫鬟,是檀云一手带着的,故此也识得几个字,徐氏的笔迹自然也是认得的。
颜秉初咬了咬唇,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轻轻地将昨夜谢诩敲窗棂送信的事说了,当然略去了他进了屋,还有……握了她的手,替她穿鞋……
缀幽吓了一跳:“姑娘就开窗了?”
颜秉初安慰她:“我手里握着剪刀呢我问清楚了才开得窗。”
缀幽还是不放心:“这一次是世子爷,那下一次呢?不行,奴婢今晚就睡在姑娘房里……”
可是他说他先走了……万一再来呢?
颜秉初心里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哪里……哪里就有下一次了?学里又不比府里,没有设软榻……床又这么小,两个人睡得挤……你知道我的,旁边睡着一个人……我就谁不安稳……”
缀幽道:“奴婢打地铺……”
颜秉初骇笑着打断她:“打地铺?现在是什么天?地上都沁着凉,你睡冻了怎么办?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还闹着疫病……”
缀幽就有些犹豫了,她病了是不要紧,可是只有姑娘一个人,她病了,谁伺候姑娘?
颜秉初慢慢劝她:“怎么可能老发生这种事?我警醒着呢”
缀幽不禁有些埋怨:“这世子爷怎么回事?哪有大半夜敲姑娘家窗子的?惯会使这些下三滥手段……真真白长了一副好皮相,姑娘可不要给他迷了去”
敢情还记着当年她随口乱编的迷、魂、药的事呢
颜秉初有些心虚地笑道:“乱说些什么母亲托人家送信来,大概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故此当天就送来了吧”
缀幽这才罢了。
到了午间,颜秉君跟着颜秉初一块回屋吃中饭,看了信,一张瘦的都没多少肉的小脸才放松下来。
他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没提到大伯母?我怎么和诚哥儿说?”
颜秉初这才惊觉,徐氏只寥寥几笔说了祖母和她都挺好,其余都是在问他们好不好,又叮嘱了一大堆吃饭好好吃,衣服要穿暖之类。
颜秉初拿着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她指着信中“一切均安”四个字,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是母亲急了,只一笔带过而已?”
颜秉君点点头,“嗯”了一声。
姐弟俩沉默着吃完了饭。
封城的第九天。
其实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学里也没有谁谁染上疫病,可就是这样,也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弥漫在州学里。
打发走一直忧心忡忡的缀幽,颜秉初睡在床上,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窗户那瞄去。
一夜没有人来。
第二夜还是没有人来。
白日里,颜秉初顶着个熊猫眼,竟然在课堂上睡着了这可是石破天荒第一遭。
第三天晚上,颜秉初就气鼓鼓地早早上了床,背对着窗户躺在床上,暗自嘀咕:“你来了,我也看不见你就让你在窗户外头站一夜去”
也是太困了的缘故,不多时颜秉初就沉沉睡去。
脸颊恬静而祥和,有一半埋在软枕里,黑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谢诩蹲在床前,伸出手虚空着慢慢沿着她浓密的眼睫,挺翘的鼻子,在她柔软的嘴唇边停了停。
都能感觉到她细小的呼吸。
真是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然后就起身,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夜好眠。
翌日,颜秉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房间。
没有人,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就有些泄气,沮丧地看向窗户。
昨晚她虽说赌气不看窗子,可是之前她装着睡着了,在缀幽走后,特意又下床偷偷将窗子的插销拔了。
现在看来,他昨夜还是没有来。
她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骗子,起身掀开被穿鞋时又瞥了眼窗户,猛然间发现不对,窗扇紧紧地合上了可是昨天她明明留了缝的。
颜秉初急急忙忙跑到窗前,连插销都好好地压在闩内
难道是缀幽在她睡熟后又进屋重新关了窗?
颜秉初急忙打开窗户,窗外什么人也没有。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缀幽推开门,看到颜秉初站在窗前,吃了一惊,“怎么衣服都没穿好,就往窗边站?”说着,将热水壶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将窗户关上,拉着她到桌边坐下。
颜秉初仔细打量着缀幽神色。
没瞧出什么端倪,她端着蜜水,轻轻地放在颜秉初面前,就提着热水走到屋角的脸盆架边,将水到入盆中。
一句唠叨的话都没有。
缀幽却没有留意颜秉初的心思,伺候她漱洗了,吃了早饭。
“你昨夜里,又来看窗户了么?”颜秉初终于忍不住道。
缀幽诧异:“没有啊?怎么了?”
颜秉初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
那就是他关的原来昨夜他来了
缀幽狐疑地看着前两天还有些闷闷的自家姑娘突然变得开心起来,笑吟吟地上课去了。
缀幽拎着食盒,进了屋,一眼就看见许久未露笑颜的颜秉君正满面笑容地同颜秉初唧唧咕咕地讲话。
“三爷在说什么?看着倒高兴。”缀幽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
颜秉初就笑眯眯地告诉给她听,“……学正说钱塘的瘟疫并不是很严重,发现得早,就那么几个得了病,竟然一个人都没死”
缀幽惊讶道:“真的”旋即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想必不久就可以回临安了”
颜秉初点点头,谢诩上回也说临安的情况也没有多严重。
二月天气乍暖还寒,想必瘟疫爆发的不是很厉害。
晚间散学回来,颜秉初见桌子上压着一封信,奇怪的拈起来一看,落款却是岳雷。
“岳家二爷来过?”
不可能吧,虽说情况好些了,可是城门还没有开啊?
缀幽道:“岳家二爷倒没见着。是州学的门房送来的,说是一个从临安来的药材商捎来的。”
颜秉初放下包,拆开信封,统共就短短几行字,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就愣在原地,似有些不相信般紧紧盯着信纸。
“缀幽缀幽你快来信里说什么?”
缀幽奇怪地接过信,看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姑娘”
听她一声惊呼,颜秉初只觉眼前一黑,心头像是有重物狠狠一撞,顿时身子就晃了晃。
缀幽见状,急忙扶住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脸,口里直唤:“姑娘姑娘”
半晌,颜秉初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道:“把信再给我看看。”
缀幽一脸的惊惶,含着泪将信递给她。
“你将眼泪擦擦,守在门口,三爷来了,通知我一声。”
语调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面色却已经平静下来。
缀幽骤闻这么大一个消息,手足俱软,心里还砰砰跳着,见自家姑娘神色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禁有些担忧。
“我没事,只是要好好想一想。”颜秉初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缀幽无法,只得站起身来,守在门口。
颜秉初慢慢摩挲着信纸。
“……惊闻颜府夫人身染疫病,昨日夜里亡故……”信尾的日子却是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