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强男强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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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内里传来窸窣着衣的声响。叶云清看看天色,还未到午饭时分,暗想这对夫妇真是情浓如干柴烈火,都这时辰了还未出榻。
他忽然一愣,从外面那些喧哗声中明显听到了徐府二夫人的声音。她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还这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腔调?啊,二夫人原来就是这样的德行么,不对啊,他刚才用匕首抵着她的时候,也没见她示弱服软哪。
对了,那丫头叫做什么名字,回头可得好好问问,否则不好称呼。叶云清作如此想的时候,忽又是一愣,人家一个将军的家眷,他生的是哪门子结交之心,还想姓名相称,下一步岂不是得义结金兰?
徐灿在东厢房里正与银林公主恩爱情浓,忽听得外面又有人来报,又是江凝菲要过来哭诉,忍无可忍之下虎虎生风地站起身来,披上外衣就要出去让下人出去把她赶走。他方要开口说话,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的银林公主忽道:“妹妹年岁尚小,或许真是遇到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定,我们既然都虚长了她几年,有起事来还是要护着她的。”
徐灿叹了口气,回身坐下轻轻拥起银林,末了又是叹口气:“圭玉,你真是太善了。若凝菲那丫头也如同你这么知书达理该有多好。”
银林微微一笑:“她还小嘛,过两年或许就好了。”
徐灿冷哼一声:“还小?外面民间的女子到她这个年纪已经带了两个孩子了。”
银林嗔怪道:“徐灿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怪我子息不丰?”
有的男人,他看不上的女人做什么都是错的,他看上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好的。以前与江凝菲情浓时,觉得江凝菲一举一动都是天真烂漫,现在则觉得是无理取闹。就譬如现在银林公主嗔怪责骂他两句,徐灿就觉得这是情趣,是蜜里调油,但同样的事情若是江凝菲做出来,他就觉得是自己自尊受辱了。
徐灿因听银林怪他,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罪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自己想歪了,”说着又拥着她轻揉起那隆起的肚子,“咱们的孩子可都看着你呢,你这不是让他笑话吗。”
银林忍俊不禁,推了他一把:“你磨蹭什么,还不快出去看看是什么回事。”
外面梁上的叶云清听得默不作声,他也只能默不作声了,心道还好自己几个密友都挺正常的,娶了夫人也不至于如此肉麻兮兮。他虽受伤落魄,内力却是无损,徐灿擅长外家功夫、骑马打仗,江湖人的本事则不精通,于是也没有发现外屋有个梁上君子在听墙根。
宁非已经扯了秋凝进来,徐灿过了老久才扶着银林公主出了东厢房,他把银林安置在主座上,才转身面对宁非,脸色十分不好。
宁非足下一顿,她是今早才与徐灿见过面的,那时就知道他对自己甚为不满。
银林在徐灿身后笑道:“妹妹怎么就来了,不是还在坐月子吗,这样大冷天的就到处走动,以后落了病可怎生是好。若有什么需要,着个下人过来通报一声也就是了。”
宁非心中大定,知道只要有银林公主这么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在,自己的事就好成了。她把手中的秋凝往地下一贯,两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徐灿的腰,抽抽噎噎地啼哭起来。
要说啼哭的本事,宁非是没有的,可是江凝菲拿手啊,她可是继承了江凝菲的身体和记忆的,平白无故多了个本事,不用白不用。一哭起来还真是梨花带雨,徐灿思及少年时青梅竹马一般的情谊,也不禁心烦意乱,放柔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宁非把手指往秋凝一指,银林公主和徐灿就注目于她。银林和徐灿都认得秋凝,以往过年过节时,秋凝也没少来孝敬银林身边的侍女。徐灿和银林四目交接,俱是疑惑。
银林问道:“秋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二夫人说不清楚,你来说。”
秋凝便一五一十地说了,独独把自己向江凝菲献了一袋子银霜炭一事略去。
有道是棋差一招。两人于棋枰所争之地往往决于一子两子之间,一着有误满盘皆输。秋凝初时毫不挣扎地随宁非过来论理,是算计着将军已经对二夫人生了厌恶,且公主又与二夫人私底下不对盘,应当会趁机落井下石,让二夫人在将军心目中的形象再降一等。
宁非比秋凝所高的那么一招,就是倚仗的对人性的认识。在前世,有这样的本领傍身,便没人敢欺负她。到现在,别人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领,她便让他们一一认识一下。
徐灿的确不满江凝菲的哭哭闹闹,可是他是个男人,还是个相当传统的有担当的男人,分外受不了自己保护下的女人被欺负。于是当宁非说出被偷的是徐灿送给自己的那朵银牡丹,徐灿便脸色发青了。
银林公主的确与江凝菲不对盘,但那是私底下的。若是当了徐灿的面,银林公主恨不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变身圣母。女人之间的战争,最下乘的招式就是贬低情敌,可是这也让自己落了俗套,在情郎面前变得面目可憎。中等的招式就是一边抬高情敌,一边把自己抬得更高,用宽容大度之心与情敌小肚鸡肠之态相比,自然能让情郎逐日逐日地情系于自己。
宁非又适时哭诉道:“秋凝侍候我多时都不上心,见我不喜欢管事,就心生怠慢,你们去看我那床褥,脏成了那样都无人更换清洗。她今日突然拿宫里为公主备下的银霜炭来给我,只在我屋子里多留了一会儿,我的银牡丹就不见了。果然就像公主曾跟我说的那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最后一句出来,银林脸上笑容僵硬了一半,她是说过这话,却是私下里与江凝菲说的。当时江凝菲初入门,为了打好关系还是做了一番努力,送了银林一些物件。可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孩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手里最好的东西还是徐灿送给她的银牡丹,于是银林也看不上眼,还一心打定主意要把她扫地出门,就附耳对她说了这么句话。那时江凝菲好心换来恶言,根本沉不住气,狠狠一把推开银林,恰被下人看见。这事被银林拿捏了,着心腹下人想法子传到徐灿耳中,后来徐府二夫人就多了个善妒的名头。
这件旧事独是江凝菲和银林两人知道的,江凝菲死后,宁非继用了她的记忆,此际说了出来,银林做贼心虚下更不敢当面与她撕开脸面,转头对下人吩咐道:“你们去二夫人的芳菲苑看看,探探那里下人们的口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凝一听,就更是神气活现,院子里那么多人看着的,她为了保自己平安,当场就一口咬定说是二夫人赠自己的东西了。
可是不多时,方才匆匆奔出去的下人就转了回来,身后也没有跟随芳菲苑的粗使丫头,一回来就趴伏于地禀道:“徐主、公主,小人到那芳菲苑询问了一圈,众说纷纭,但大多都是说秋凝平日作威作福、手头宽裕,且今日也是在她屋子里寻出的赃物。且众人都说二夫人不曾进得秋凝的屋子,不可能是二夫人把东西放在屋内栽赃嫁祸。”
秋凝连忙大声辩道:“东西是二夫人给我的,当然不用她进屋子栽赃嫁祸。”
银林斥道:“秋凝,你是怎么做丫鬟的,徐府的规矩都不懂得了吗。”
秋凝听银林公主的意思,居然也是帮二夫人的样子,情势急转直下,与她所想大相径庭,她跪在地下,身子都开始发颤。
【锅灰变毒丹,秋凝惨遭殃】
第4章
宁非一番辛苦,只为了能够得到一个供她使唤的人。想那些官家小姐,再怎样时运不济,都会有个贴心的丫鬟在身边。可徐府二夫人这个身份太过尴尬,满府里只有吃人一般的白眼狼,就连想要调教一个使唤丫鬟都要她如此操心劳力。
她强忍发自内心深处的极度恶心,乖顺地趴伏在徐灿怀里,徐灿身上独有的味道侵入鼻端,明明是这个身体所熟悉的味道,却还是让她内心不断叹气。
她低声对徐灿说:“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宝贝给她,就算真要使坏,也只会拿别的物件。你给我的银牡丹,我一直都珍爱异常,怎舍得经他人之手来玷污。”
徐灿似有所感,他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如今他的青梅竹马正乖顺地在他怀里求助,两个人的身体是如此地契合。他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将她带进门,交给自己好生照顾。他手把手地教她射箭,带她骑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的。
徐灿知道江凝菲的性格,她再怎样也不会拿自己给她的东西来栽赃嫁祸。虽然在徐灿眼里,她不久前还曾经诬陷银林推倒她引致小产。可在内心深处还是深深记得那个伴他走过少年时期的可爱女孩。
他抱紧了怀中人,安抚地一顺一顺地拍抚。
宁非渐渐不动了,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这个身体还记得徐灿的温柔,也还怀念徐灿的温柔。她为江凝菲不值,为什么偏偏遇上这么个男人,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成为江凝菲短暂生命里的唯一。
为什么你已经死去,却还把这种眷恋遗留下来。
宁非咬牙苦忍愤恨,她对逝去的江凝菲恨铁不成钢,对徐灿避如蛇蝎。终有一日,她会摆脱这具身体遗留下来的麻烦。
徐灿只当她对秋凝气愤难禁,心想她居然对我的事情还如此上心。是了,她当日使坏诬陷银林推倒了自己,也是因妒生恨,她的心一直都是围着他在打转,整个生命与生活都是以他为中心。这样的女人,凭什么会去诬陷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情感瓜葛的丫鬟,定是那丫鬟自己做了错事而不承认。
这么想着,徐灿更是怜意大起,安抚道:“凝菲?小菲?别气了……不就是个银牡丹吗,你要心疼,我明日着人给你打一朵更好的。秋凝不过一个不通事的下人,你跟她生的什么气,你身子还虚,不要气坏了身子。”
宁非心里越发憋闷得慌,气喘得更急了些。
徐灿连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不懂事的丫鬟拉下去,让她在花园里跪着,不认错就不给吃饭,也不许起来。”
秋凝一听,这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浑身瘫软,喃喃地驳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徐灿更是愤恨,搂紧了宁非,怒道:“拉下去拉下去,这是做什么,若是在军营里,早把你拉去军法处置了,还有你叫冤的份!”
屋子里一片混乱,梁上的叶云清白白听了那么一出闹剧,叹息不已,暗道徐灿在战场上的勇猛威武是出了名的,可看人识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倒是那二夫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就很是精明透彻,堪比他手下以离间计出名的苏希洵。
不论如何,闹剧总算结了尾,徐灿把宁非打横抱起,送回了芳菲苑,又在她身边安抚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看着她入睡才起身离去。若是江凝菲还在世,不知道当是如何的欢喜。宁非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侵染了那个男人的气味,如同五毒附体,浑身上下全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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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宁非在厨房倒腾。
厨房丁师傅起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翻弄东西,提了风灯进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二夫人。忙不迭地把灯放下,上前问道:“二夫人想要吃些什么,叫人吩咐我给你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
徐府人事复杂,厨房里的人与伺候主子的丫鬟地位差异极大,常常被欺负得狠,又因为不常得面见徐灿及两位夫人,就没有那么多狗眼看人低的习性,反而较为纯朴。丁师傅听说今日下午的事,知道秋凝被二夫人狠狠整了一顿,现在还在花园里跪着呢,他们这些常常被管家和大丫鬟们克扣了工钱私分的人,心里也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宁非抬起头对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