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 作者:八宝饭-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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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天王忙问:“跑了多久?”
褚老当先就向村后引路,边走边道:“从村后走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们马不够,跑不快的!”
郑地王还想多问几句,却不防老三郑人王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某来,别让契丹人跑了!”
已经当先招呼弟兄们顺着褚老指引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片呼喝喊杀之声,吵得村中一片纷乱。郑地王想要拽住自家三郎,却哪里来得及,不仅没拽住郑人王,连郑天王也指挥大队冲了出去,他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
羊山寨军兵追出石担村后,沿河谷绕过一片河滩,眼前河道笔直,视野开阔,远远就看到百余个契丹人乱糟糟的在前奔逃,路上丢弃着不少刀枪皮盔。那些契丹人中有二三十人骑着马,回头看到羊山寨追兵,也加紧呼喝契丹逃兵加快奔行。双方间隔着数百步距离,一追一逃,喊杀声震动河谷。
又追出一里多地,契丹逃兵的奔行速度明显下降,郑人王暗自欣喜,心道这帮胡人真是下了马就走不动道,自己等人虽然也累,但毕竟常年都在山中河谷处行走,无论体力还是耐力都远远超过对方。眼看着离前面的契丹人越来越近,回身奋力大喝道:“弟兄们加把劲,追上之后某重重有赏!”
那些契丹人眼看就被追上,走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骑兵也顾不得身后的步卒了,扬鞭催马径直先逃了开去,只剩七八十个步卒在后面苦苦逃窜,双方相距仅百步之遥。
前面又是一道河弯,那些契丹步卒饶过弯道继续逃跑,郑人王也催动寨兵紧跟在后。当他转过河弯的时候,却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里升出一股莫名的寒意!眼前的河滩开阔地上,数百步之外整齐的排列着一座步卒方阵,横排竖直,极为严整,堪堪将河滩之上的空地牢牢挡住。那些契丹逃兵奔行到方阵之前,便立刻分作两路,绕到方阵之后重新聚齐,接过同伴递来的刀枪等兵刃,骑上早已备好的战马,在斜后方排列出一个骑阵。
郑人王想要喝止自己手下弟兄,大呼着:“停步!停步!”
他身边的寨兵都看到了眼前的敌军方阵,也都纷纷止步。但此刻身处河弯之处,后面的大队寨丁却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仍在往前拥挤,郑人王喝叫了几次都没喝止住,自己也被拥挤着往前挪动不止。有几个寨丁被拥挤的人群挤下河边,所幸河水不深,又连忙爬上河岸,却早已狼狈不堪。直到五百多人全部转过河弯,队伍才终于停了下来,几百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河滩边堵住去路的军阵。
郑天王和郑地王都挤到前方,和郑人王并肩站立。郑氏三兄弟仔细打量着前方的军阵,都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那军阵十分肃穆,前方三排长枪,后方密集排列着的阵列却看不清是什么兵刃,粗略一点,约摸不下三百人。军阵中的士兵一水黄布军服,外衬皮甲,刀枪如林,剑戟森严,此刻虽当夏季酷暑,军阵中却散发着冷冷的寒意。此外,刚才被追得狼狈逃窜的契丹人也在军阵斜后方列出整齐的骑阵,人人骑马,个个抽刀,兵甲战马显然都是重新配备完全的……;两个方阵都鸦雀无声,一动不动,只有阵中旗帜在晨风中轻扬。最前方步阵之中打着两杆大旗,正中一杆方旗上写着个大大的“李”字,仔细辨认,“李”字两旁是两行小字,分别写着“大唐卢龙游击将军”和“柳城军使、燕郡守捉使”的字号。另一杆大旗上则写着“张”字,两旁是“营州军翊麾校尉”和“虞候司都虞候”郑氏三兄弟呆立良久,郑地王喃喃道:“中计了……不是契丹人,是朝廷,是姓李的……”
郑天王一脸苦涩,干着嘴唇道:“二郎,咱们该如何做?”
郑人王定了定心神,咬牙道:“大郎,某带人冲阵吧!对面加起来也就四百多人,咱们可是五百多!拼一拼,某就不信冲不开!”
话虽如此,但看对方盔甲明亮、阵型严整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发虚。
郑地王向身后招来赵千刀:“老赵,你看看后面有没有敌军。”
赵千刀挤身向后,片刻便回:“后面没人。”
郑地王向郑天王道:“大郎,某的意思,你还是带一百人为弟兄们守住后路才好。”
郑天王知道自家二郎的用意,除了把守后路外,还有保全自己的心思,眼看对方军阵森严的模样,这一仗多半不好打,万一败了,自己可以先逃。他是个有担当的,却不肯自家逃命,当下道:“老二,你到后面守住后路,这里某不能离开。某要是离开,兄弟们就都散了,仗更没法打。若是有个万一,郑家就靠你了。”
郑地王又劝了两句,郑天王只是不肯,当此危难之时,他也不好再劝,郑家总要留下一人以待将来,是以不再多说,自己挤到后面去,点了一百人在河弯后面镇守后路。
营州军阵肃穆片刻,出来一个军官,大声道:“前方山贼听真,某家张都虞有话:弃械投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限时半刻,过时休怪大军屠戮!”
郑天王前出两步,大声道:“这位,某是郑天王,还请转告贵上,某等是故营州都督府旧部……”
他话才说了两句,那军官却理都不理,转身回到阵中,将郑天王晾在两军阵前,满脸通红,尴尬得无以复加……
第五十五章 君之野望(十三)
张家堡位居小凌河流域中段,控制着辖下十三家村寨。 村寨名字虽各不相同,但村中却大都以张姓为主,绕来绕去,总能攀上亲戚。也正因为有着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张家堡素来便是这片土地上最抱团的势力,张氏子弟平时耕种捕猎,一遇危机便自自然然凝聚在一起,合力向外,保卫着自己的家园和姓氏。
关于李诚中新近收复柳城的事情,张家是报以谨慎小心的态度来对待的,与其他小凌河流域村寨不同,张老太公眼光比较远,对于外部的情况比较在意。从李诚中在白狼山收拢百姓对抗契丹人开始,他便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卢龙军这位崛起新贵的举动,只不过限于消息的来源不够畅通,张老太公对李诚中的事迹知道的不是很明朗,但也远远高于同辈了。
张老太公不反对重新纳入朝廷治下,甚至因为本身是汉人的缘故,对于朝廷收复柳城,他甚至抱有一丝期待。只不过一个甲子的岁月让他历练出了沉稳世故的内心,他想要多观察观察这位卢龙新贵的治策,以及最关键的——朝廷能在营州待多久?若是朝廷出兵关外的这次举动仅仅是昙花一现,又或者这位姓李的年轻将军顶不住契丹人的卷土重来,那么张氏轻易倒向朝廷的举动必将为整个氏族惹来巨大的祸事。与其这样,不如继续在小凌河周围默默的耕种营生,管他外面如何暴风骤雨,只求自家风平浪静。
营州长史府对小凌河流域的丁口普查同样惊动了张老太公的目光,但与羊山寨郑氏三兄弟不同的是,张老太公第一时刻便将这些假冒行商的来客与柳城方面联系到了一起。以他的经验而言,如此细致的盘查丁口和田亩的事情,不太可能是那些只关心牛羊生长、只会掳掠抢夺的胡人所为,更大的可能性是,柳城的李将军已经将触角探向了这片十多年无人问津的土地,因为这本是汉人官府才会进行的行为。
其后营州军虞候司行人处对村寨的进一步打探也没有瞒过张老太公。因为这些村寨的百姓都是张氏子弟,所以行人处的一举一动都迅速反馈到了张家堡。张老太公以极大的耐性宽容着对方的一切,他在等待。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行止。至少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柳城的李将军所执行的三一农策听起来还不错,如果真的能够执行下来,以一部分粮食和出产来换取张氏子弟的平安。来换取汉人对这片土地的重新梳拢和治理,还是可以接受的。张老公太公已经对和羊山寨长年累月的武力对抗深深厌倦了,如果李将军真能给小凌河流域带来太平,张家堡并不拒绝重新回到朝廷治下。
当然,张老太公并非就对朝廷治策全盘接受。比如,他对柳城传出来的迁徙流民之策有些不满,他不反对李将军向营州迁徙流民,但小凌河流域张氏控制的田亩他是不愿意交出来,那些还未开垦的田亩是张氏下一代生存的后备保障,凭什么交给外地来的流民耕种?如果真要到了回归朝廷治下的那一天,张老公必须就此问题和李将军谈一谈。
因为张老太公从一开始的眼光就比较清晰,思路也比较正确。当羊山寨辖下六家屯和石担村出了问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张家堡上下就意识到李将军开始动手了。不过紧接着又传来占据六家屯和石担村的是契丹人这一迷惑性情报,所以张家堡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对于这一情形感到十分诡异。为了彻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张士原被张老太公派了出来,前往羊山寨控制的地盘走一遭……;张士原年方二十,是张老太公嫡孙。自十三岁起,就随张家族人走南闯北。可谓见识不凡。张老太公安排他出去的时候,除了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危之外。还专门就柳城的局势和他认真详谈过一次,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确,张老太公怀疑这些契丹人的来路,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这方面,张士原的想法与自家老太公不谋而合。
张士原换了一身猎户的装扮,背着猎弓,提上钉耙就上路了,没有让一个下人随行。毕竟要前往的去处是死敌郑氏三兄弟控制的地盘,人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而且他手上的功夫很好,曾经单人在山里捕获过一窝野猪;他的脚力也同样不俗,在山间奔行起来,很少有人追得上,在个人安危上也不用太多操心。
张士原选择的道路是河谷边的山腰,除了隐蔽身形的考虑外,在这个高度还能时不时观察到河谷的情形。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看到了从羊山寨出发的大队寨丁,这些寨丁抵达鱼儿铺之后便停驻在了那里。但张士原没有停下脚步,他自幼便吃得好睡得暖,身体强健,还能夜视,再加上轻车熟路,所以他趁着夜色继续行进。
行至黎明时分,他已经抵达葫芦口,再向前就是石担村外的葫芦滩,于是他找了棵大树攀爬上去,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将自己牢牢绑在树叉之间,很快就睡了过去。任是体力再好的人,山路中摸黑攀爬一夜也受不了,他实在困极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光大亮,但张士原就算是睡眠中也始终保持着警醒,这是长年累月山中历练的习惯。所以,张士原很快便被一阵动静给惊醒了。
这是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野兔从远处蹦跳的动静。但不同的是,这种声音的动静是持续的,成片的,就像是一大群野兔不停的朝这边涌过来。继而声音越来越大,张士原更改了自己先前的判断,难道是野猪?可是山里哪里来的那么多野猪?
张士原在树丫间变换了藏身的地点,躲到了一丛枝叶后面,隐住身形,从叶缝中偷眼看过去。引起动静的东西终于显露出了真容,几个身着皮甲的士兵最先出现在张士原的视野中,他们猫着腰,挺着长长的木枪,头戴皮盔,小心翼翼的经过自己藏身的树下,然后顺着一条下山的通道走去。
过了片刻,响声终于清晰起来,那是无数人脚步踩在落叶和泥土上的声响。大队大队顶盔贯甲、手持各色兵刃的军兵从密林中露出身形,源源不绝的冒了出来,就在他的脚下通过,顺着那条通往山下的小路而去。
张士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