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青史尽成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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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上还有待讨论,但是历史上的事实却可以佐证:西周的灭亡,直接原因就是山戎蛮族的大规模入侵。东周迁都的直接原因,也是因为西周西面遭到蛮族的残暴入侵和破坏,成为劫掠之后的烂摊子,早已无法立国。而在周王室迁都洛邑之后,蛮族的入侵,相反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这些侵扰中原的蛮族,就是中国历史书中所记录的“蛮戎夷狄”。其中侵扰中原最激烈的,就是“戎”与“狄”。
戎族主要游牧在当时中原西北地带,即今天内蒙古草原地带,侵扰的主要对象,是西北的秦、晋诸国以及河南北部地区。而狄则主要游牧在今天中国东北地带,侵扰的主要对象,包括齐国、燕国,甚至位于中原腹地的郑国、卫国。喜欢养仙鹤的卫懿公,就是亡国于狄人之手。狄族还多次入侵洛邑地区,逼得有名无实的周天子几次外逃避难。在当时,这些游牧民族的侵扰范围,已遍及中原各诸侯国,甚至深入到黄河流域的腹地。他们以游牧为生,虽然部落分散,但是号令明确,作战凶猛,执行“打一枪就跑”的游击战政策,专挑实力最弱的诸侯国下手,等着兄弟诸侯来救援,又撒丫子就溜。在当时内部征伐连连,窝里斗打成一团的中原地区,他们尝够了甜头,占尽了便宜。后来统一六国的秦国,早期有七位君主就牺牲在与蛮族作战的战场,东方的大国齐国曾三次在蛮族的侵扰中不得不迁都。大国尚且自身难保,小国们更是苦不堪言,不但每年秋收的时候遭到野蛮劫掠,甚至有的国家更因此灭国。不难想象,在这种内战外战打成一锅粥的局面下,窝里斗打得热闹,相互间一盘散沙的中原各国,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面整合力量,抗击外敌,被蛮族们最终各个击破,瓜分中原,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个“时间”最终没有出现,这个强有力的人物终于出现了——齐桓公。
【一】
齐桓公的称霸,现代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英明神武以及良相管仲的辅佐,而其称霸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当时的中原,没有哪一个国家,具备齐国这样承担这个“伟大使命”的条件。
在东周时代开始的时候,齐国曾经是郑国的“小弟”,但是它的发展潜力却注定大于郑国。一是地理原因,齐国的地盘,包括今天河北北部和山东东北部,南边依托的泰山山脉,恰好成为他们拱卫国土的屏障。纵观当时中原诸侯中势力最强者,南方楚国的势力还没有跨过长江,晋国正忙于平定内乱,秦国苦于西北蛮族的侵扰。二是经济条件,也是拜这个好地段所赐,齐国很有钱,山东地区当时已是农业发达区,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东部的沿海地区,更有一样垄断资源——盐。齐国的制盐业,是春秋诸国中最为发达的,北方的燕国,中原的郑国、宋国、卫国,其食盐消费均依赖于齐国的供应。这样一个又有钱又安全的国家,自然得到历史的眷顾。
除了经济条件外,齐国的政治条件也好得很。春秋时代的齐国,号称“姜齐”,开国国君正是大名鼎鼎的周朝开国国相姜尚,即《封神演义》中神通广大的姜子牙。历史上的姜尚,虽无神话里呼风唤雨的神通,却有号令东方诸侯的独特地位。周朝开国早期,苦于东方的战乱,授予了齐国节制东方诸侯的权力,这也给了齐国壮大的机会。之后的齐国历代国君,又通过和周朝王室世代联姻,建立了他们与周天子家族特殊的血缘关系。长期以来,齐国也因此被看作东方诸侯的翘楚,俨然一方豪强。但是在春秋的早期,这个豪强却只能给郑国当小弟。在郑庄公多次重大的军事行动中,齐国都充当了跟班兼打手的角色,一者因为当时郑国实力同样强大,又靠着离周天子近,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二者是齐国位置偏东,要西进中原争霸,偏偏又面对着一个世代强邻——鲁国。作为当年周公后裔的鲁国,在春秋早期同样具有极强的实力,齐鲁两国在山东地区的长期争雄,形成了当地的战略平衡,谁都无法独大。蛮族侵扰中原日烈后,原本处于内地的齐国,却也成了重要受害国。郑庄公时期,齐国就曾因山戎进犯无力抵抗,不得不向郑国求救,也因此一度成了郑国的小弟。
齐国的称霸之路,完成于齐桓公,却起始于齐桓公的兄长齐襄公。齐襄公在位时期,正是郑庄公去世后,郑国“昙花一霸”后迅速衰弱的时期,做了多年小弟的齐国也因此咸鱼翻身,开始了做强之路。齐襄公在位时期做过的重要事情有两件:一是通过连年对鲁国的战争,连续多次击败鲁国,使鲁国与齐国之间的差距日益拉大,东方诸侯国因为齐鲁“战略平衡”,迅速倒向了齐国一边;另一件事,就是通过郑国的内乱,采取扶持新君、发动政变等方式,造成郑国国内势力分裂。当年作为齐国大哥的郑国,此时却已沦落成被齐国玩于股掌的地步。但饶是如此,齐襄公本人的才略却距当年的郑庄公甚远。此人虽有大略,处事果决,但为人性情残暴,且严苛猜忌,对待属下甚至亲族,都非常苛刻横暴。
齐国长期不能成为霸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政治体制落后,相对于郑国早在春秋早期就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提高了国家行政威权,整合了国民经济,齐国却差得很远。它最大的问题是国家力量分散,国内宗族林立,富庶的国民经济无法转换成国家财富,表面繁荣的政经局面,更难以整合成强大的国家力量。长期以来,齐国早已是诸侯中的经济强国,却并非军事强国。齐国经济富裕,物产丰庶,既非临近边地,又非四战之地,百姓生存压力较轻,除了早期姜尚节制东方平定叛乱,以及后来与东夷的征战,大多数情况下,承平日久的齐国,在军事战斗力和军事动员能力上,都远远不及其他诸侯国。齐襄公时期,通过个人的高压统治政策,振奋了齐国的武备,开始崛起,但政治制度不改,霸业根本无从谈起。齐襄公对待臣下的一贯方式,就是逮着好用的人,就拼命用,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直到用废为止。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照例这般,他派手下大夫连称、管至父二人戍守和鲁国交界的边地葵丘,行前说好了到时间后派人替换他们两个,可到了规定期限,齐襄公却仿佛忘了这码事。两位想家的官员反复打报告请求调动,齐襄公除了装糊涂,就是打哈哈,还是想把人家用废。这时期的齐国,因为连年参与征战,国家财政捉襟见肘,齐襄公又拆东墙补西墙,降低了各路宗室的俸禄待遇,包括他的堂弟公孙无知。这位堂弟名字叫“无知”,行为是更无知,竟然一怒要造哥哥的反,并且和那两位驻守葵丘的官员一拍即合。结果,三人发动政变,一举杀掉了齐襄公,狠狠地报了把仇,但报仇报痛快了,麻烦却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杀了齐襄公谁接班?先是公子无知自立为国君,很快被臣下所杀,偏偏这时期的齐国,竟无人有资格继承国君之位。齐襄公苦苦追求的霸业,非但没“霸”成,却反而让人给“罢”了。
“罢”完了的齐国,局面已乱得不能再乱,够资格继承王位的人,全都不在国内,国都临淄城内,就留着一帮群龙无首的大臣在守株待兔。待的“兔”很简单:能继承王位的人。主要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齐襄公的弟弟公子纠,此时正在鲁国,一个是齐襄公的另一个弟弟公子小白,此时在莒国。两个人资格差不多,距离首都临淄的距离也差不多,支持的大臣更差不多。接班的关键就是:谁先抢到算谁的。
所以俩人就开始抢了,抢的方式就是比赛跑,谁先回到临淄,谁就继承王位。当时公子纠的条件更便利,他所在的鲁国被齐襄公揍了好多年,吃够了苦,早想着扶持一个和自己要好的人登基,以便为将来牟利。公子小白所在的莒国,打的算盘也差不多,但鲁国的实力远远强于莒国。好在齐国的大臣还是很有爱国心的,谁都不愿意看到新国君是鲁国的傀儡,所以齐国的两大家族高氏和国氏赶到莒国,明确表示了对公子小白的支持。接着,双方就开始“赛跑”了,争分夺秒地向着临淄城进发。公子纠的谋士管仲,此人不但会赛跑,更会作弊,早早的就在齐国和莒国的边境上埋伏了。公子小白还没进边境,就被管仲一箭射中,惨叫倒地。满以为作弊成功的公子纠,也就不着急了,优哉游哉地在路上磨洋工。谁知道还没走几天,却发现面前布满了齐兵,连护送他回国“赛跑”的鲁国军队,也被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原来公子小白当时不过是将计就计假死,转而抄小路回国,“赛跑”成功。转眼之间,齐国政局已经“老母鸡变鸭”,公子小白生米煮成熟饭,大摇大摆登上国君位,这就是后来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齐桓公。
登上国君位的齐桓公,当然没忘了算老账,他先是派兵威逼鲁国,迫使鲁国杀了公子纠,将管仲收押后送回齐国。谁都以为管仲这下非死不可,可在鲍叔牙的劝告下,齐桓公却摒弃前嫌,反而任命管仲为相。公元前686年,一起开创霸业的君臣,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征程。历史选择了齐桓公,不仅仅因为“赛跑”的胜利,更因为他当机立断的果决,能屈能伸的坚韧,以及不计前嫌的胸怀,这样的英杰人物,才是尊王攘夷事业的真正承担者。
【二】
齐桓公之所以选择管仲,历史上的记载,是因为他的重臣鲍叔牙的劝谏,而鲍叔牙劝说中,最打动齐桓公的,却只有一句话:“大王要只想治理好齐国,用我就足够了,要想称霸天下,非管仲不可。”对于志在天下的齐桓公来说,原本不想用的管仲,就成了不得不用。
齐桓公不得不用管仲,原因很简单,齐国要想称霸,国家的地理条件和经济条件都已足够,但却面临三个要命的问题,他的哥哥齐襄公,表面看死于内乱,其实却正是死于这三个问题上。
三个问题,用一个字来说,就是“散”,确切地说,是内政分散,经济分散,军力分散。在当时,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唯有管仲。
先说内政分散。当时的齐国内部,国家的权力表面上归国君,其实却以宗法制为基础,散落在各地的大族、宗室、贵族手中,国君的权力实在有限得很,特别是发动对外战争的时候,更要依赖于他们的支持,经常是国君对外扩张热情很高,却遭到下面的抵制,结果就徒唤奈何。除了用人方面,行政方面国君的威权也远远不够。国君用人办事,也常常遭到下面贵族大臣们的讨价还价,一件百分百的事,推行下去却大打折扣。齐襄公之所以性格横暴,对下面采取打压政策,也完全是因这种行政分散体系所导致,结果更不幸,一个小小的官员工作调动问题,却演化成一场差点颠覆齐国政权的政变。而齐桓公本人,是得到了齐国两大家族的支持,才得以顺利登基,这样的条件下当国君,表面高高在上,其实却如履薄冰。
其次是经济分散。齐国经济繁荣,但是经济繁荣的主要受益者,并不是国君和国家,也同样是那些宗族贵戚。在齐桓公之前,齐国在渔盐、采矿等支柱产业上,都很难获得丰厚的税收,下面的宗族们赚得盆满钵满,政府却一分钱都收不上来。国家财政捉襟见肘,有时候不得不靠削减官员以及贵族的俸禄,用以补贴国家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