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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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才做书做到此地,却有一件事情,急于敬告读者诸君。先严杏林公的战功,《清史》平逆卷中,已有纪载。只有文王卦一事,《清史》上面,仅有布政使衔徐某某,善卜文王卦,恒有奇验的数语,余未详载。先严杏林公于逊清光绪十九年九月初一日,病殁原籍。那时不才年仅十龄。童子无知,除了只知悲从中来之外,没有去问先严文王卦之事。
先严易箦之际,却执着不才之手,欷s'的说着遗嘱道:“吾年五十有九,病殁家中,亦无遗憾。惜汝年幼,不能继述吾之卦学耳。”因为先严于光绪十七年,在那四川提督任上,忽患重疾,急卜一卦,爻辞上有生于秦而死于楚的一句。当时先严一见爻辞,知道不祥。以有老母少妻幼子等人在籍,不愿死于异地。一俟病体小愈,即请不才的刘仲良太夫子,代为奏请归省。当时不才的太夫子,忽听见先严要走,不禁极懊丧的,执了先严的手说道:“某人,你真忍心舍我而去,回乡归隐么?”先严听得如此说法,只好老实说出爻辞,不才的太夫子,方始应允代奏。先严是光绪十八年三月,由四川省起程的,直至当年六月,才抵家乡。次年正月,旧恙复发,至九月初一,即弃不才而逝。
转瞬四十年来,回忆此事,犹在眼前。而不才既不能传下先人之学术,复又不能光宗耀祖,只落得编撰小说为活,已是愧对亡亲的了。倘若读者诸君,再认不才述及先人之事,有所标榜,岂不更使不才无处诉苦了么?话既声明,即接正传。
当时曾国藩又对李鸿章说道:“现在人材,半为洪氏,如何是好?”
李鸿章听了摇首的答道:“洪氏那边,也不过仅有伪军师钱江、伪忠王李秀成、伪翼王石达开三个。”
曾国藩道:“贤契怎么这般说法,难道有了这三个劲敌,还不够么?”
李鸿章道:“照门生说来,我们这边,有老师和彭雪琴、左季高三位,不见得还惧他们。”
曾国藩连连自谦道:“老朽何足挂齿,倒是雪琴、季高两位,将来或能成名。贤契既已来此,你倒说说看,现在若要消灭洪氏,究取何计为先。”
李鸿章道:“向荣驭下太宽。胜保、琦善、僧格林沁的三个旗人驭下太严。所以各拥重兵,不能克敌。若说知人善任,总揽全局,要让老师。调度水师,公正廉明,要让雪琴。料敌而进,决断不疑,要让季高。他如胡润芝、李迪庵、骆秉章等辈,只能坐一省,奉令照行,似乎犹未能称做全材也。现在通盘的大计,不如以重兵围困金陵,使其不能施发号令。然后再在各省,次第的削其翼羽。至多三年,不怕那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了。”
曾国藩听说道:“贤契此论,颇与亡友萝山、舍弟国荃二人的意见相同。这末就请贤契,姑在此地参预戎机,一有机会,我当保你独当一面就是。”
李鸿章称谢而出,即去与程学启二人,叙旧去了。过了月余,曾国藩因见李鸿章的才气磅礴,不再让他充作幕僚。,即下一道公事,命他带同程学启刘铭传二人,去练淮军。练成之日,由他统领,程刘二人分统,自成一军,前去独当一面。淮军名义,即自此始。
当时曾国藩仍旧自统湘军,又有李鸿章的淮军相助。军队愈多,声名愈大。各省督抚,凡遇军情大事,都去与他商酌,他便隐作盟主起来。
有一天,曾国荃忽由防地来到大营。曾国藩问过那边军事,又问他道“伪东王杨氏,既被伪北王所杀,难道他手下的部队,没有变乱不成?”
曾国荃见问,赶忙答他老兄道:“兄弟正为此事,来和大哥商议。兄弟因见现在各处的探子,没有一个可靠。特地出了重饷,专练了一队侦探,方才能得敌方的真情。
“日前据报,说是伪天皇,自见伪北王杀了伪东王之后,伪东王的部下无不蠢蠢欲动。全城人心惶惶,谣言大盛。只好再与伪军师钱江商议,要他设法平靖内乱。当时钱江即答他道:‘为今之计,只有一面速下上谕,宣布东王之罪,使他部下无所藉口,此乃釜底抽薪之策。一面再夺北王官爵,再将北王之弟韦昌祚问斩,以平众怒。能将北王同问罪,更易消灭此事。’
“哪知伪天皇优柔寡断,既不肯宣布伪东王杨氏之罪,又不肯将那韦昌祚问斩。一日到晚,不是口中喃喃自语,求着甚么天父显灵,欲以教旨,劝化伪东王部下作乱之心,就是取那醇酒妇人之法,去与伪徐后东西二妃,以及众妃,一同裸逐伪宫,希冀早死。
“不防伪北王因见伪天皇没有办法,他又迁怒伪翼王石氏起来。先将他那吉妃,乱刀砍为肉酱。并把他的岳母伍氏,舅嫂吉氏,统统杀害。又命其弟韦昌祚,率领王府卫士,去杀石氏全家。石氏匆匆之间,不及调兵自卫,只好单身逃出后门,离开金陵,即行召集所部,一直杀往四川去了。
“当时韦昌祚搜获不着石氏,就将石氏一个七十余岁的老母,连同妻子儿女,统统杀死。韦昌祚返报伪北王,说是虽将石氏全家八十八口斩杀无遗,可惜走了石氏。伪北王忙入朝,硬说石氏要替东王报仇,日内就要造反,杀入皇宫。他为平乱计,已将石氏全家老小除去,还要逼着伪天皇下令通缉石氏。伪天皇一得此信,只是急得双脚乱迸,仍没甚么办法。伪北王也就回他府去。
“伪军师钱江,闻得伪北王又将伪翼王的全家杀害,伪翼王单身走出,重行召集所部,杀往四川去了。他就写信一封,命人追上送与伪翼王去。”
曾国荃一直说到这里,就在身上摸出一张稿子,一面递给曾国藩去看,一面又说道:“兄弟那边有个探子,混入伪翼王石氏的行营,居然被他抄得此信。”曾国藩不及答话,先去看那稿子,只见写的是:弟钱江敬候翼王将军麾下:弟闻足下大举入川,欲图不事之业,雄才伟志,钦佩何如。然当武昌既定,弟曾屡以入川之举为不可者,诚以天下大势,削其肢爪,不如死其腹心也。川省道途辽远,万里行军,粮秣转运匪易,军中以粮为主,岂其攫诸民间乎。且定一川省,满人不过成为少去一手或一足之人耳,于其生命,仍无妨碍。而我国内,徒分兵力,岂非大害。足下遽以一时之愤,罔顾国家大计,诚为足下不取也。忆自金陵定鼎后,东王归绾兵符,弟与足下寥落南京,已不能若曩时之得行其志。然郁郁宁居此处者,无非皆为大局着想,留而有待者也。今东王已为北韦杀害,彼之所部,虽在声势汹涌,并不难于立时抚定。北韦之杀东王,犹可谓之公也。今无端杀害足下全家,罪则不可逭矣。弟因天皇,迩来颇存患得患失之心,以致优柔寡断,每为妇人之仁所误。弟曾苦谏,其奈不听何。然非有意不卫足下,造成此出痛剧耳。为今之计,惟望足下,以天下为重,私人为轻,迅速返师,以助京国,是为上策。否则亦宜绕道武汉,进取汴梁,方为国家之福。方寸已乱,言未尽意。
足下之才,胜弟十倍,当能善善恶恶,有以自处耳。
曾国藩一看完了信,连连说了两句,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正是:
江山破碎通身病
兄弟商量毕世才
不知曾国藩连说两句不妙,究是何指,且阅下文。
第三七回 林威王称兵进谏 易太守举室全忠
曾国荃忽见他的老兄,连说两句不妙,倒也吃了一惊起来。忙问道:“大哥何事惊慌?”
曾国藩道:“石达开乃是一员虎将。他若杀到河南,那位琦钦差,不是他的对手。僧王和胜保两个,又在注重捻匪,教我怎么不急?”
曾国荃道:“大哥不必着急,且听兄弟说完再讲。”曾国藩连连的挥手道:“这末快说快说。”
曾国荃又说道:“据说那个伪军师钱江,当时送出信后,便去质问伪天皇道:‘翼王何罪,北王又将他的全家杀害。’伪天皇答他道:‘朕据刘状元奏称,说是翼王果有谋反之事达到“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的理想境界。著作原有《嵇康,北王似乎办得不错。’伪军师钱江即对伪天皇太息道:‘陛下如此以耳为目,亡无日矣。’“伪天皇正待答辩,忽见罗大纲持了那个吉文元的首级,已去向他报功道:‘臣弟奉旨前往,此贼正拟回兵杀进京来。劝之不听,只好将他办了。他的队伍,也已收编,特来缴旨。’伪天王一见罗大纲,人既忠心,兵力又强,似乎已有所恃。便去对那伪军师说道:‘朕有罗将军保驾,现在不怕谁了。’伪军师钱江不好再讲甚么,只好怅怅然的回去。
“岂知刚才到家,就接伪威王林凤翔的书信,说是三小时之内,不见北韦的首级悬诸城门,就要立即攻入天京,不能怪他无礼。伪军师钱江,只好又将伪威王之信,送给伪天皇去看。那时伪天皇已经得着信息,正在急得要死的当口,忽见钱江走到,忙不迭的口称军师救朕。钱江一面给他看信,一面冷冷地说道:‘陛下何不就遣罗大纲前去征讨威王呢。’伪天皇蹙了他的双眉,答他军师道:‘朕已早经下过上谕,无奈他说不是威王对手。不敢奉此旨意。’“当时伪天皇的说话,尚未说完,就听得城外炮火连天喊声大震。伪宫中的房门窗户,都全震动起来。吓得没有法子,只好慌慌张张下了一道伪谕;赐那伪北王韦昌辉自尽。北韦到了那时,也就大哭一场,自刎毕命。林凤翔还不甘休,定要再杀韦昌祚的全家。伪天皇又只得照办。
“林凤翔瞧见韦氏兄弟已死,始把他们二人的首级,拿去祭过伪东王之后,才去向伪天皇谢罪道:‘臣的威逼天皇,罪在不赦。不过要替东王伸冤,也没法子的事情。现在臣弟已将扬州的九郡。统统克复。此次班师回朝,一则来替旧主东王伸冤。二则拟就大都督之职,杀往北方。倘能如愿,那时来请天皇北上。倘不如愿,臣弟也决不生回天京的了。’伪军师钱江忙去阻止伪威王道:‘孤军深入,恐难如意。不如另作别图,公私有益。’那时伪天皇对着林凤翔这人,仿佛老鼠见着猫的一般,况且北犯之令,本是他自己下的,当下不纳伪军师之谏,即命林凤翔克日进兵。”
曾国藩一直听到此地,复又一惊道:“如此讲来,畿辅岂不震动。我们带兵大员,究竟所司何事?”
曾国荃接口道:“大哥如此说法,未免太把林逆看重了。他们伪军师的说话,倒是不错。林逆北上,真正叫作孤军深入。这件事情我们且不管他。兄弟又料定石逆既恨他们的天皇,未必肯向汴梁进兵。兄弟此次来见大哥,打算就趁洪逆有了内乱之际,率领重兵,前去围困南京。限我三年,若是不能攻破,我当提头来见大哥。”
曾国藩见他这位兄弟,说话甚壮,不禁暗喜的答着道:“你的此计,也和少荃主张相同。既是须带重兵,非得请旨不可。现在你可去到湖北,会同润帅,先将那里克复再说。”
曾国荃听说,也知这个计划,确非奏明不可。当下即遵他那老兄的嘱咐,径向湖北去了。
曾国藩一俟国荃走后,正想将那围困南京之策,分函去向彭玉麟、左宗棠、胡林翼、何桂清、向荣、张国梁、李续宾、李鸿章、刘秉璋、僧王、琦善、胜保等人,大家商量之后,再行入奏的当口,忽然奉到一件六百里加紧的廷案。赶忙拆开一看,只见写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