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赎的灵魂:清水湖的水晕-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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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状况讲清楚,我不能不提这些看起来有点难懂的东西。)当有一天,论坛上有人大声疾呼“我们被愚弄了”的时候,我也好奇地静下心来仔细“聆听”他们的声音。结果我发现自己听到的是一种振聋发聩的声音。那个时候,我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当我的理性面对更广阔的历史和现实背景之后,我好像真的感到一种自己被愚弄的“愤怒”,这种“愤怒”好像让我自己觉得受苦,但我却不愿意远离它,因为我不愿意远离这种仿佛可以让我感受非凡的自我价值的精神状态。
我一直都在疑惑自己这种原本不学无术、自我中心的浅薄女生为什么竟然真的对一些与“社会良心”相关的思想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仿佛我的心真在为历史与现实中弱势群体的苦难而痛不欲生一样。或许,我理性和心理上的震撼是真的,但是我却在自己的这种理性认同和心理震撼之上赋予了一层道德意义,结果为我带来了一场真正让我痛不欲生的精神危机。
这场因为理性上变得开阔而有的心理震撼,导致我一段时间不仅忘记了课业,也忘记了季林。对季林的思念原本掏空了我的心,让我走在学校里也是失魂落魄,可是自从我对一些政治、历史和哲学之类的东西产生浓厚兴趣之后,我对“自己作为一个女生还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这个事实也感到了浓厚的兴趣——看来,我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不仅相貌出众,连内在精神也是超凡脱俗的。当我再回想起高中时代那些看不惯我的女生给我的那个带有侮辱意味的“花瓶”称号,想起那个看起来也有天下情怀的少年“才子”的时候,我终于感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 感——我不仅有你们所艳羡的外貌,还有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理解,也不可能到达的精神境界,所以我要对他们表达出一种“高贵”的鄙夷之心。
为了让自己对他们的鄙夷来到更理直气壮一些,我开始如饥似渴地钻研起那些被我所关注的“真理”来。有时候我在对专业课感到乏味的时候,也会偷偷在下面看这些书。对待这些书,我很怕自己有一天会留下遍求不得的遗憾,所以只要在网络上能买到的,即使价格不菲,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来。(岑佳,你也知道,我现在寝室也堆积着很多书。恐怕你难以相信,我休学以前在寝室里堆的书是现在的好几倍。)
我买书倒是挺痛快,手头的钱就变得很紧张了。我买书那个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几乎让我花钱如流水起来。我的家境早已今非昔比,父亲虽然并不吝惜给我充裕的生活费,可是我在两个方面是很花钱的,一是我的穿衣打扮,二就是书了。我那时候看起来似乎就是单纯的“求知若渴”:对于我看中的书,它们一般印数少,而且还有随时被撤柜的危险。如果我有幸偶遇这样的书,无论多贵我都会买回来先收藏。当我在经济方面太窘迫时,我还是会向季林开口。季林对我开口向他要钱的态度是,只要我不是把钱和心思花在吸引其他男生上了,他也很乐于给我。每当他这么玩笑似的提醒我的时候,我就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的钱主要是花在“正道”上,也就是买书上了。我还很自豪地告诉他,我从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追求我的男生好眼色。我也从来没有疏于向季林强调:有很多男生都向我献过殷勤,但是我都对他们一概冷淡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最终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对我抱什么幻想。。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十五章 小落的故事(12)
12
季林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痴迷于藏书。我告诉他。我必须要看足够多的书,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才有足够的分辨真理和谬误的能力,才有为真理立言的能力,才能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价值。
“宛亦,你说的‘为真理立言’和我们的未来生活有什么关系?”有一次,季林在电话里问我。
“那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我不想沦为庸庸碌碌之辈!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关系的话,就是说,或许我将来可以用自己的笔杆子来赚钱。假如我们真的落魄要回老家过一种世外桃源的隐居生活的话,在你做田耕的时候,我还可以笔耕不辍;那样,就算我们不出门,也可以在家里数钱……”
“真的可以这样吗?”季林这样问我。从他的语气来看,他竟然有把我的戏言当真的倾向。其实我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并没有把自己买书的目的想得那么远,我花大力气买一些不易得的书只是因为我有强烈的想读的欲望。我有那么强烈的求知欲,主要是因为我想要自己真正配得上一个能被自己看得上眼的“女思想者”的称号。
为了经营自己的女思想者形象,我不惜浪费季林本来就不高的劳动收入。他有两个妹妹在上学,还有一个需要精神治疗的母亲,季林自己也要生活。每次收到他给我的汇款之后,我都很痛苦。我也更加感受到一种精神分裂之苦。之前,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精神追求要求我注目并批判那些在历史和现实中背弃良知的作为。大多数时候,我的目光也的确是放在发生于历史和现实中的宏大事件中的良知失落上。因为对他人良知失落的批判,哪怕这种批判仅仅存在于我的心里,我便跌入一种精神自义的陷阱里。在这个陷阱里,我自认是这浮华喧嚣世代的另类,我自认自己通过对历史苦难的注目而坚守了一种精神理想。这种理想把我和大多数沦为庸碌之辈的人分别开来。
在没有季林的孤独的大学生活中,我就是以这种对自我的积极肯定来自我安慰。不过,更加安慰我孤寂心灵的是我对能遇到与我有相同思想认同的同道的期望。我期望能够安慰我孤寂心灵的同道不可避免只指向了异性。我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追求来自异性同道的理解和安慰,我想要从彼此思想相通的惺惺相惜中找到另一种存在的价值。可是当我想起季林,尤其是在看到他打给我的钱的时候,我就感到我自己卑鄙可耻。我这个以审判别人的良知来建构自我价值的人,不得不去也审视自己的良心,并为此而感到悲哀和绝望。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我心里似乎总有一种想背叛季林、走近别的男生的冲动。一场意外的“精神洗礼”让我对季林的思念淡了下去,我越来越习惯于没有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接到他的电话,我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和惊喜,常常是三言两语之后就感到无话可说。我原本知道他在外面不容易,工作辛苦,还常常加班到很晚。可是每次我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因为不想让我担心就总是对我说他很好,要我自己安心学习就好了。有一次,他也跟我说他不想待在南方了,想来到C市找工作,想来到我身边。对此,我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跟他说了一句:“随便你吧……”或许我也有点担心季林来到我身边之后发现我的心思自从进入大学以后就没有真正放在专业学习上,我还有过一两门补考的科目,而且从来都不敢跟季林提起。我的“冷”让季林说:“要不,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再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五章 小落的故事(13)
13
我和季林的沟通越来越流于一种表面形式,他不跟我倾吐他的苦,而我也不跟他诉说我的苦——季林的苦是“形而下”的,而我的苦却完全是“形而上”的。我觉得只有“形而下之苦”的他是天真而浅薄的,他不可能真正理解我那些形而上的苦恼和精神困惑。在这种心态下,我又觉得自己有资格于茫茫人海中去寻访我的“灵魂伴侣”。可是每当我站在一个可能成为我“灵魂伴侣”的人身边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和我高中时代那些追求者并没有两样,我的心也和高中时代一样——看到他们为我着迷的眼神,我会有一种完全是出于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 感,也由此越会放任他们在我身上产生幻想。
我不可能让他们真正走近我,可是我却不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反倒很乐意他们从我独来独往的身影中很自然地设想我的身边并没有什么“护花使者”。我对他们总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态度——有时候,我也会冲动地想,如果他们又来靠近我(他们几乎就是受到我的鼓励),我就顺势接受了他们,短暂地满足了他们恋慕我的心。可是季林给我打来的钱又给我躁动的心泼了一点凉水。我知道,我的情感归宿仍然是只指向季林一个人的,哪怕我看起来不再为他“消得人憔悴”了。
我不可能放弃季林,我不能设想这世上还有任何人可以像他那样不是在我最美而是在我最丑的时候来拉我的手。我眼中那些所谓的灵魂伴侣的候选人中,他们无一不是因为看到我的美貌而对我无法忘怀,我绝不相信他们可以在我有初中时代那样胖的时候还能有对我的一片“痴心”。
我就是想鱼和熊掌兼得,我既想有季林对我那份温暖而包容的爱,又想有与别的男生因为受到我的美貌和思想追求的吸引而与我产生一种“灵魂”碰撞出火花的感觉。可是每当我过于沉迷于和别的男生关系的幻想中的时候,我又觉得真实的我其实根本就配不上别人对我的那份痴心,配不上别人对我情感回应的那份期待和渴慕。真实的我是虚荣而自我的。只是,我对自己的“良心省察”总是无法深入而持久的,这是我为自己感到悲哀的第二个原因,这又得回到我那个“思想者”的定位上来。
思想者是一些渴慕社会公义,痛恨社会黑暗的人。我虽然很自命为思想者,或者自命为一个以思想者的标准来表达自己的精神追求的人。按理说,作为“思想者”的人就是一个向往光明、渴望那些被我视为真理的普世价值得以广传的人。可是按照我当时的心态,我的真实向往未必如此。我心底一直潜藏着一个幽暗而可怕的念头——假如有一天现实的一切真如那些所谓追求社会公平与正义的“思想者”的理性和良心所向往的那样发展了,也就是所谓的黄金世界或大同世界真的来临了,我必将丧失了自身存在的价值。站在一切不义对立面的“思想者”的处境正如同鲁迅《影的告别》中的“影”:“ 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呜乎呜乎,倘若黄昏,黑夜自然会来沉没我,否则我要被白天消失,如果现是黎明。”一个自称痛恨“黑暗”、向往“光明”的思想者将在“光明”真正来到的那一天变得不再有用武之地。虽然这种情况在现实的概率几乎为零,可是我那越来越沉迷于抽象思考的心却总是把这种问题摆在我的良心面前——哪怕我真的在为别人的苦难而流下某种看似高贵的同情之泪了,我的心就真的愿意看到一切人都最终没有不幸了?我是否更害怕自己那看似在为不义而痛心的愤怒再也找不到了对准的矛头?
这些问题看起来是荒谬,它完全就是一种没有现实可能性的抽象设想,可是我却常常被它折磨得喘不过气来。对一个自义的自命思想者而言,一旦审视的目光从他人的灵魂转向自己,真正的痛苦就开始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