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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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梯中间停住了脚步。不行,我不会开车,找不到代步的工具,我得回去找他们帮忙。
刚准备转过身,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我听到吴林禹在大声的叫我的名字。
“你要去找他回来?”吴林禹站在阶梯上,手里夹着烟头,居高临下的问我。
“嗯。”我点头说,我看到屋里的人都跟着走了出来。
吴林禹低了一下头,又问:“你想找到他,打他一顿,还是怎么?”
我笑了一句,心说你也跟周志宏想一块儿去了。我仰起头,摇头道:“不打他,也不想怎么样,就想把他叫回来。”
“叫谁回来?”陈莉姗在低声问程佳华。李工头站在辫子小杨旁边,展开周志宏留下的字条,一齐低头看着。
“叫回来?”吴林禹抽了口烟,笑了一句,“叫回来做什么?他自己都不是说了吗,自己做了错事,不想再和我们待下去了,你非得去拗他回来?”
吴林禹这副反问的表情让我有些不爽,我沉了口气,放高声音道:“那就真放他一个人出去走?他一个屁孩儿,什么也不会,出了事情怎么办?”
吼声惊得李工头和辫子小杨也抬起头来看向我。
高分贝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吴林禹没有惊讶我的反应,他抽了口烟,问我:“你不怨他?”
我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低头回答道:“不怨他,我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这样吧,我们开车去追他回来,让他一个人走,我真的不放心。”
“周志宏走了?”陈莉姗惊讶道,“他怎么走了?”
吴林禹慢步走下阶梯,缓缓道:“我看没有这个必要。”
“决定是那小子自己做的,他要走,你留回来也没用。”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没有必要?”我转了转头,反问道,“他一个人在外边儿,能安全吗?”
“从这里走到西藏,他得走多久?一个毛头小子,我不信他真的能走过去,半路不是遇到豺狼,就会遇到抢劫。”我摇着头,继续忧虑道,“不行,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我又望向李工头和程佳华说:“我们现在开车出发,一定能找回他的!走吧!”
李工头折好手中的纸,背过手去。程佳华,也是一脸犹豫的站在原地。
吴林禹吸掉最后一口烟,然后吐着烟雾对我道:“毛头小子?你仔细算一算,他比你也小不了几岁。主意是他自己定的,有危险,就该让他自己去处理,处理不好,也怨不着我们。而且,他不是跟志娃一起学会了摩托车吗,不一定是光用脚走的。”
我看着他,答不出话来。但我仍然没有就此放弃找回周志宏的想法。
“再说了,你把他拽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吴林禹继续道,“让他整天看着你,憋一肚子的愧疚?饭不想吃,话不想说,那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既然你对他没有怨气,倒不如让他自己出去闯一闯。”
“他心里有梦,也有愧疚,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吴林禹望着楼下,叹了口气说,“就放他走吧,虽然我也挺舍不得这小子的。”
李工头他们听完,也跟着点点头。这一番劝说,倒是真把我的主意改掉了。
是啊,我去把他带回来,就为了让他愧疚难耐吗?那小子都说了,他一见到我,就感到羞愧,只能选择逃避我,逃避这个队伍。
最重要的是,我如果带他回来了,知道了他所做过的事情后,我还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我不知道。
“回去吧,等会儿饭该冷了。”吴林禹按着我的后背,往上推去。
“对,不去追了。”李工头对我点头,缓缓的附和道。
顺着吴林禹手臂的力道,我慢慢地跟他踏上了阶梯。
吃饭的时候,等我刚才那股冲劲儿消散不见,我才刨出了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其实,我也不是非想把周志宏找回来不可,只是,在段可他们逐一离去之后,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离开,一个都不想。
我不知道这是何种情绪使然,或许,我只是想在这个队伍,这群熟悉的面孔之中找到心灵慰藉。每有一个人离去,都会拨动我的心弦。
比如,看到以前总是被挤得满满的、话语声不断的饭桌,现在却只有五六个人沉默寡言的围在桌边,木然的动着筷子,我的心里,总会涌上一股莫名的凄怆。
既然周志宏一意孤行,执意要离开队伍,我就只能希望他一路顺风了。更希望,多年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厉哥真不怨你,我在心里说道。
吃完饭,他们决定再去宾馆一趟,看能带些什么有用的,也顺便去把我们丢掉的东西带回来。李工头和辫子小杨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不过这样也正合我愿,多一个人,这里就热闹一些,待得越久越好。
段可的死,对陈莉姗也有影响。听到他们说要出去,她也提出要和他们一起,说是去带点儿食物回来。从她的措辞我能听出,她其实只是不想待在屋里,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情来做,以此转移注意力。因为,厨房里的食物储备还够我们吃一周。
而我,虽然也知道忙碌能转移注意力的这个道理,但是我现在却哪儿也不想去,更别提再去到那个满是沉痛回忆的星级宾馆了。我拒绝了他们,决定就留在屋里。
昨夜虽然喝醉了,但还算睡得沉。我没有想睡午觉的*,我就搬过沙发,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发呆。
这幅墙画是程佳华画的,缤纷的色彩铺满了整面墙。虽然整体风格有点儿抽象,但勉强还是能理解出画里的内容。程佳华最开始是在这面墙上画下了马背上的李彧,以及小黑狗hope。后来,他就以此为主题,将我们那次去马场的情景记录了下来。
艺术来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我们去草场的那天,草是枯黄的,天是阴的,还下着绵绵雨。而墙画上的草场,却是青绿一片,更有一抹淡蓝的天。程佳华的绘画风格虽然抽象,但抓型很准,一眼就能看出画里的人物是谁。
比如,在草场策马奔腾的吴林禹;骑在马背上,分享着秘密的段可和陈莉姗;靠在栅栏边,抽烟吹牛的王张二叔;戴着眼镜,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周志宏;斜骑在马背上,如同是在驾驶摩托车的志娃;披着像是床单一样的斗篷,在草场上驾马信步的李彧。
以及,正踩着马镫子,准备跨上马背的我。
程佳华说,如果来年春天我们再去马场,应该就是墙上的这幅画面。我们问他,这画里边儿怎么没你的影子啊,程佳华说,这是他幻想中的画面,是第一人称视角的,当然不会有他。
如果没有遇到烂耳朵赵,或许这幅画面真就能实现呢。
看着画笔勾勒出的段可,我不由得又开始回想起她来。这才发现,我独自留在屋子里的行为,实在是太傻了。因为在这个凄怆的房子里,满是段可的回忆。无论是看向房间里的哪个角落,我都能回忆起她的影子来。
屋里本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忆里重叠出的段可,却挤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睹物思人,还是触景生情,或许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吧。我真是傻逼,明明知道回忆能杀死人,却还要独处在这回忆满布的房间里,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呆坐在沙发上,周围死寂,痛忆缠心,也找不到任何事情做。这种感觉,真是比这屋房子还要凄怆。
我缓缓的站起身,我决定出去走走。
而且我还决定,我得离开这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夕阳
我真的需要离开这里。
再待下去,我会被自己逼疯的。
真的会逼疯。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
也许环境的改变,能对我有所帮助。或许是。
推开门,三四点钟的太阳,照得楼梯间里光影斑驳。去哪里转悠呢,我推开单元楼的铁门,在门前犹豫着。
眯起眼睛,我忘了一眼头顶的蓝天白云。微风拂在脸上很舒服,阳光也不如昨天那样刺眼。我深吸一口气,心说这么好的天气,就去楼顶坐会儿吧。
踏过草坪,我走进了另一栋楼里。这栋楼的底楼,被我们当成马厩来用了。马粪还未来得及清理,臭气熏天。我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走过这片区域,上完好几层楼,来到楼顶上。这幢楼,就是吴林禹杀人之后,我们坐在楼顶守岗的地方。所以我一推开木门,就看到一炉蜂窝煤还放在护墙边。
蜂窝煤早已燃尽,炉子里的蜂窝煤变成了淡黄色。圆柱形,多孔的蜂窝煤,让我联想起了左轮手枪的弹巢。许多年前那个叫做柯尔特的美国人,会不会就是看到蜂窝煤,才诞生出了左轮手枪的构想呢?
我无聊的踢了几脚蜂窝煤炉子,一不小心就把它踢倒了。经过燃烧反应后,变色的蜂窝煤,倒出来后直接就散碎开来,撒了一地的灰。
真是脆啊,我心说。
站在楼顶,没有任何遮挡物。阳光倾斜而下,让我忍不住想躺下来享受一个日光浴。但天台上的水泥既冷又脏,犹豫几番还是算了。我踩过煤灰,翻到天台护墙上。还是这个位置最舒服,既安全,又能无碍的享受阳光,得到最宽阔怡人的视野。
望出去,左边儿是机场,右边儿是隧道。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极目远眺,能看到厚似壁垒的群山,包围在蓝天白云之下。前往机场的宽阔马路边,有好多牌幅巨大的户外广告。宽马路,大广告,蓝路牌,这些事物在阳光下显得美好无比。
我点燃一支烟,静望着眼前的凝固。
既然要离开这里,我该去哪儿呢?
继续往段可的家走?不,没意义了。
或者是回到国道上,继续漫无目的的赶路?对啊,也行,我不就是想逃避这座城市吗,去哪里都行。
转念一想,我又不想再往国道走了。因为,这一路过来总会遇到计划磕绊的原因,就是国道经过了太多城市。有城市,就会有活人。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和陌生人打交道了,不论是李工头他们那样的,还是烂耳朵赵那种。
我只想和身边的这群熟悉面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可以定居下来,也可以就这样赶路下去。
或者是,我一个人离开这里也行。如果他们不想离开这里的话。
那究竟该怎么走呢?国道我不想去,高速路也瘫痪了一大半,那就几乎没路可走了啊。总不能光靠双脚翻山越岭吧?别说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以前走在高速路的那种日子,我都不想再去回顾了。
望了一眼候机楼,我开玩笑道,要不要在这里潜心定神学会开飞机,再飞出去探索这个世界?
思来想去,我突然想起,从国道里进城的时候,不是望见一桥铁路吗?对啊,有铁路!
我有些激动的扔下烟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