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与天使-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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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你不像我,我还有我的爸妈,我的漂亮聪明的妹妹,我妹妹啊,她明年就要大学毕业
了,现在就很挣钱,因为她学的也是音乐,可以经常参加一些表演,挣高贵的钱,不像我,我妹妹真是比我
强多了,小时候,那些邻居常常会议论我们两姐妹,说我爸前生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善事,娶了一个漂亮温柔的
妻子,又生了两个漂亮聪明的女儿,真是好事都让他沾尽了。”
“可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也是最强的女人。”
“一个很脏的东西,还会漂亮吗?少唬我,你的蜜语也太甜了吧,就像糖精一样的甜,可糖精
又不是糖。”
“这完全是你自己的看法,你们女人,一点也不懂得男人眼中的漂亮是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像天使一样可爱,天使怎么可以被弄脏呢?”
“不和你争了,那为什么我又是最强的女人呢?这个世界里的女人,有的卖智慧和才干,有的卖良心,有的卖尊严,还有的卖汗水,而我卖的是肉体,大家都是在卖一种东西而混口饭吃,凭什么我最强呢?”
“你想想看,她们卖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为了自己好过而卖一样东西,是无法分辨强与不强的,就比如白菜和苹果,你能说苹果比白菜强?可苹果一块多钱一斤,而白菜才一两毛,这是时代的问题,是人类
口味的问题,可你就不同啊,你难道是为自己好过一些吗?既然肉体已经卖了,它还怎么享受,还怎么好过?既然你卖东西不是为了自己好过,所以你就是最强的!”
“哇!你太厉害了,太会抢词夺理了,竟把我们妓女也说成了最强的,你应该去做律师。”她低着头,大概是在看自己胸前的杯子。
“如果我懂法律,我就会去做。其实,做人,做什么样的人,那有什么难不难的?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机会经过那条生产线,才没有被生产成那种人罢了。”
“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每条生产线上都会有一些次品和废品,它们不合格,可能本身就不是那种料。”
“也许不关它们的事,是工人操作失误,或者是机器的问题,或者干脆是该它们倒霉。”
“哎!像我这样的人,没什么本事,又受不了什么苦,放在哪条生产线上,都会成为废品,至少是次品。”她朝我看着了。
“你不要那么悲观嘛,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废品和次品再回炉,就有可能生成合格的产品,一次不行,可以两次嘛,据我所知,工厂里的废品和次品最后都是成了合格品的,只是新的原料又产生了新的废品。
反正,等时间慢慢过去,就一却都会好起来的,还比如伤疤,时间一久,它就会自动愈合。”
“可如果伤口里面在腐乱呢?再说,伤口总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你老是喜欢往坏处想。”
“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忍不住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人最厉害的本领是什么?”
“做爱。”
“正经一点嘛!人家是认真地问你呢!”她那撒娇的语气完全可以将她带回到少女时代。
“你仔细想一想,人如果不会做爱,那怎么传宗接代?那怎么还会有我们现在上百万年的人类文明
呢?”
“可猩猩,猴子也会做爱啊,世界上的哪一种动物不会做爱?连植物也会做。”
“植物怎么做?这我倒还不知道。”
“不跟你说了,总拣不正经的说,要不你自己去问植物。”
“它们肯定会不好意思告诉我的,那么羞的事情。”
“好了,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不猜了,我看我还是放弃算了。”
“你还安慰我呢,做人嘛,就要坚持到底,哪能轻言放弃呢?我看你也根本就是说不上来。”
“就算是这样的吧。”
“看你的口气,死要面子!是‘习惯’,你想,如果人没有‘习惯’这种本领,他怎么受得了
一生中那么多的痛,那么多的失败?他会有多少自杀的机会?可是偏偏有了‘习惯’,‘这点苦算什么,
我已经习惯啦!’‘这种无聊的生活,我也习惯了。’‘我都习惯自己这幅德行啦!’你看,要是他们
没有‘习惯’的本领,那岂不都要自杀?”
“我也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你这种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啊!”
“大家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嘛!”她又说:“哎,就是嘛,你如果不是习惯了我这样,那你不也
要自杀?你应该好好谢一下习惯。”
“不要老是把自杀挂在嘴边。”我这次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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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天使(40)
“我是说你自杀,又不是说我自己自杀。所以呢,我觉得应该是:等时间慢慢过去,就一却都
习惯啦!”她脸上颇有点得意。
“原来你同我‘习惯’了半天,就是要修改这句话,早说嘛,何必那么麻烦,女人啊,真是天生
的预谋家。”
“所以,你以后要小心女人,要小心地对待她们。”她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呼出了一口比较深的气。
“累了吧。”我对她说。
“为什么会累?”
“你说了这么多话,不累?”
“本来不觉得,你一提醒,我倒又觉得有点累了。”
“那你躺在我的怀里,我会帮你赶走疲劳,让你兴奋的。”
“可那样之后,我就会更疲劳,你这个讨厌鬼!”在骂我的时候,她流露出了令人羡慕不已的开心,只是,她立刻就将头低下,眼睛注视着被手握住的杯子,嘴巴紧紧地咬着,所以,我一时间就看不透她的心情了。
或许是几秒钟的时间使她的神情变得更明显易辩了,或许是几秒钟的时间使我读懂了她的神情。
如果单从她嘴角上的部分去感觉,就会觉得她是一个正在因好奇而聚精会神地观察某种事物的小孩,至于嘴角,一半在笑,一半在哭,那是谁也学不来的。众所周知,在气象预报上,气象局的人员把某一天规为雨天或是雪天,并不是非得要这一整天都下雨或下雪,即使只是在中午时刻下了三分钟的雨,这天也不能被说成是晴天。所以,她并不开心。
(沉默五分钟过后)
“哎,你每次都这样同妓女说话嘛?你不怕她们都会爱上你?”
“不啊,我从来都不跟她们说话的,因为我怕她们会爱上我。”
“臭美!随便夸一下你,你就臭美!”
“哎,我们,你,”
“说啊,干嘛吞吞吐吐的,来,我鼓励你,用眼睛鼓励你。”
“我本来想说‘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用妓女这个词语’,可突然我又觉得‘妓女’这个词没有什么不好的,它的发音很响亮,还很好听。”
“就是啊,‘妓女’只是一个词语,何必为难它?哎,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她在说最后一截话时,一下子故作严肃起来。
“请问。”我把身子做得端端正正。
“恩,是不是一个人犯了错,就永远也不能原谅?”
“这要看是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样的错。”
“哦?请您明示。”她脸上又露出灿烂的笑。
“不用客气。我这个人总喜欢打比方,特别喜欢拿自己打比方,比如,如果是我最心爱的
人,她犯了天大的错,我也会原谅她,如果是被我心爱的人爱着的人,他犯了一点点的错,我也不会
原谅她。”
“你是说你不肯原谅自己?”
“前提是我也是她最心爱的人。你觉得这个比方合情理吗?”
“它合情理,可是不合我的情理。因为我指的是我和我的父亲之间,我的错,对于父亲来
说,就等于是他的错,甚至要更为严重。我爸让我今年年底一定要回去,小妹自己可以管自己的学费和
生活费了嘛,他又在镇上开了间杂货铺,一年也能赚几千块,看来我是非回去不可了。”
我怕我一不小心说错话,所以就不说话。
“其实那也没什么,我父亲挺好骗的,我一直跟他说在这里也开了家小店子,平时生意一
般,一到春节就特好,而春节回家又不方便,那挤火车啊,就像逃命一样,我爸便说:‘那你平日可以
回来啊,人也不多。’我说,来店子里的都是些老主顾,如果几天不开门,就会少了许多客人,说不定
还砸了招牌,我爸便相信了。”
“唉!如果骗自己能像骗别人一样容易,那该多好?”她又说。
“真正爱你的人,他是很容易就理解你,原谅你的。人活着就够累了,何必还管那些不相关的人怎么看呢?比如我,虽然有时候冷酷着脸,可其实我很快乐,因为我对什么都无所谓嘛。”
“你这个骗子,想骗住我啊,刚进来的时候,看你那可怜样,我都想哭。”
“那等一下你就好好可怜一下我啊!”
“你讨厌,色鬼!”
“你看,我没有骗住你吧,这说明骗别人也不容易。”很快,我又后悔说出了这句话,
只好补上一句:“无所谓一点嘛!”
“你骗不住我,只能说明你笨,而我很聪明。”
“这倒是个事实。”
“不过,我觉得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有多大?怎么我自己都看不着?”
“坚强,你很坚强。不,这坚强放在你的身上,也显得软绵绵的了,应该是钢强,就像
钢一样强硬。”
“可是,当温度够高时,或者是撞击力够大时,这钢也挺不过来。你说坚强是软绵绵的,事实上它就是这样,只有软的东西才是最强硬的,因为它可以包容比它强硬许多倍的东西,可我怎么
也容不下有些东西。”
“我觉得啊,这个世界里的错误,并不是哪几个人或哪一类人造成的,只是我们每个
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罢了,其实,天地万物,只不过是命运与死神对弈的棋子,有时后命运会让它们春风
得意,可最终都免不了被死神吃掉,而命运和死神,它们也未必开心,因为它们必须要按照某种规则
来下棋,而且还必须就那样一直地下。人把一切都看透了,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既然是可有可
无,那自己有与没有,有很多与有很少,那又有何妨呢?唉!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无奈的。”
“大师一定潜心研究过佛学。”
“正被施主说中了,有时候过得无聊,就信手拈来一本,随便研究研究。”
“可我还是觉得恩怨分明的好,就拿一根棉花树来说吧,它受着阳光,土地,空气,雨水
的恩惠,可又受着害虫的掠夺和剥削,难道它就应该忍受着,让害虫随便吃?它不在乎自己没关系,可它
怎么对得住那些给了它恩惠的东西呢,另外,它死了,它养肥了害虫,让害虫们儿孙满堂,那这些害虫会
跟着它死吗?当然不会,它们会爬到另一根棉花树上。”
“看来我并不是大师。”她这次没有笑了。
“是我愚笨,不能受大师的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