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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雨劫-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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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朱筱冰赶步跑到朱三元身旁连声叫唤,那朱大娘也急急忙忙从厨房中奔出,声声直呼朱三元。李元芳见这母女二人此番如此紧张,倒比刚才更像是一家人,浅声道:

  
  “他没事,只是喝醉了而已!”李元芳看这朱三元任她母女二人如何叫嚷都不曾动弹,料是他醉得厉害。朱氏母女二人见朱三元一时半刻不会苏醒,便半扶半拉将他往里屋扶进去。

  
  檐边雨水滴答作响,外面大雨水声未停。此时此刻,堂屋里便只剩下了李元芳与上官雨两人。面前菜碟里还有阵阵古怪味道,李元芳默不作声将这菜碟往旁边动了动,又斟上一杯酒小饮起来。上官雨闷了半晌,终是沉了一口气往李元芳这里走过来。未及三步,耳听得有声传来:

  
  “你为甚么要骗我?”眨眼间李元芳手中酒杯已然空了,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上官雨猛然一怔,微声细道:“我本就孤身一人,四海漂泊,习以临摹卖画为生。惯着男装亦是怕被人欺辱,又何来欺骗之说?”

  
  上官雨终究是文静端庄,一派读书人风骨,不比当年的狄如燕俏皮。李元芳不由得心中料想,若此时是狄如燕,她断不会这般文绉绉解释入微,该笑李元芳自己眼拙看不清楚。念及此,李元芳不由得嘴角微斜笑得隐匿,又道:

  
  “既然如此,我们男女有别,就不便一起上路了!过了今晚,若是相安无事,我们明日便就此分道扬镳罢!”李元芳这一番话说得坦然,上官雨脸上反而从容一笑,这两人似是不知离愁何物一般,倒似解脱。

  
  上官雨慢步行至桌边在李元芳身侧坐下身来。今日的李元芳身上仿佛多了一些以往没有的东西,不是镇静亦非从容无惧,上官雨抬眼看他侧面神情,心里似是六月霜雪一般热中骤凉。忽见桌边有一套干净衣物,上官雨这才记得他还未换去一身湿衣服,道:

  
  “李兄……”一声旧称脱口而出,却又霎时觉得拗口,赶紧停了尾音,微声改道:“李大哥,你身上衣物还未替换,小心保重!”

  
  “不必了,”李元芳直言拒绝道,“我们夜宿朱家已经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何况这点小雨也伤不了我!”

  
  上官雨又欲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坐在那里看他饮酒。屋外雨声更响,却比不及檐边细水滴答声清亮。二人端坐在桌旁,且听风雨过窗声,说是离别从容笑,如今却偏偏染了这雨声。上官雨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却扑鼻而来桌上那一碟黑不溜丢的菜不香不糊的怪味。上官雨又将那碟菜移到旁边,静待天明雨止。

  
  酒已尽倾,大雨未停。李元芳停下手中酒杯,正觉这朱家岙村夜已过半却毫无动静,里屋那母女二人也不见出来,正是静得古怪。耳边突然传来上官雨轻声言语,道:

  
  “李大哥,你,你不觉得很累么……”话音未落,却已整个人趴在桌上,一头青丝散乱盖在她身上。

  
  李元芳这才一惊,担心上官雨受了风寒,急忙伸手上去欲抚其前额,却不料只是这伸手的力道,便好似费劲了他全身力气一般,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李元芳这才觉察出浑身乏力,眼前天旋地转。酒杯落地,瓷碎散乱开去,李元芳欲要开口叫醒上官雨,却连舌头都似万般抽搐抬不起来。李元芳自问已经是十分小心,实在想不出是如何着了歹人的道,只怕是连累了上官雨要陪他死在这荒山小村。片刻之内,李元芳眼前模糊视线亦暗了下来,低眼之时却突然看到桌上不远处那一碟黑不溜丢的东西,继而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听见外面两声碰撞,里屋门帘又被挑起,此番门里却是站了三个人,正中乃是那古灵精怪的朱筱冰。右边一名三十来岁身着奇装异服,妆容诡异的女人正风(河蟹)骚(河蟹)弄姿,一身银饰衬得她鲜亮无比。左边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满面胡茬敞胸露肩,手执葫芦狂放豪饮。朱筱冰一身青衣便服,犹比芙蓉的脸上笑得灿烂,慢步行来道:

  
  “毒娘子就是毒娘子!这没人要的西域金花,也让你变废为宝了!”朱筱冰话中带意,却笑里藏刀。倒让那异服女人自得又添几分,走近了不省人事的李元芳,一面轻轻以发梢搔弄他面颊,一面道:

  
  “论用毒,天下比我毒娘子好的没几个!西域金花借我的佐料调剂一番,别说你是高手,就是大罗神仙也挡不住!哼,小心饮食,你们这种三流的高手只知道吃饭;有本事的话,就睡觉走路上茅房都用闭气功,那不是更好!哈哈哈哈哈……”毒娘子笑得放浪,一番话风趣得把另外两人逗笑了起来。

  
  门外雨下得更大,却比不及这屋子里三人放声大笑来得响亮。一曲冬夜雨歌,便是这样被这三人吵嚷之声坏了自然之声的音律。

第十八节 山崩石裂惊魂散 雍州又遇俏刁蛮
第十八节   山崩石裂惊魂散     雍州又遇俏刁蛮

  
  雨后初霁,巍巍群山之间浮起一层薄雾,黑白相间,缭绕缠绵,恰似仙人起舞,裙带飘然。不知不觉夜幕撤去,东边雨云已然渐行渐远。山间小村如沉睡未醒的美人,以黛为毡以雾为盖,慵懒之中又见甜美。村口一株古杉撑开枝干,黄叶遒枝一如迟暮老人,一匹棕马只影形单系缰于树上,四蹄躁动不安似是等得好不耐烦。

  
  村道上铺满了层层干草,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早起的山里人;村道两侧屋舍破败不堪,好比昨夜不是经过一场大雨而是遇了贼匪劫掠。没来由一声马嘶惊鸣,在这山间小村犹如惊天炸响,阵阵回荡在整个山岙里。

  
  一声惊嘶,一阵阴寒,着实是把李元芳折腾醒了。双眼微睁之际,顿觉身上好似压了百斤重物,背后又似没铺褥子的板床,这一觉睡得他全身酸痛麻木动弹不得。李元芳重重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有些清醒,原来这一觉是站在这不知名的地方睡的。记得昨夜大雨夜宿朱家岙被人摆了一道,李元芳猛然惊醒瞪大了双眼,想求证自己是否还活着。

  
  乍看四周一片黑暗,却有微光从缝隙之间投射进来,身上却是实实在在压了什么东西,他用力想将此物推开,却摸着这东西质地柔软如棉枕却是重物,想要推又像是挤在一起推不开去。正待要用力推,却听得背后咯咯两声,那木板似是承受不住他刚才这两下,继而分崩离析,李元芳身上压了重物,身后突然没了支撑,重心不稳整个人仰面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那重物也随即压在他身上,摔得他眼冒金星,只庆幸头皮够硬没有摔破。

  
  晨光清冷幽蓝,软绵绵满进这屋里,见了光和屋顶梁木这般真切,李元芳心中终于舒缓下来,饿了三天见着一碗冷饭一般哪里还管身上压的有几斤,轻闭了双眼让这幽蓝微光照在身上,口鼻中缓缓呼吸这山间清新味道。突然,李元芳猛然睁开双眼,脸上没来由一阵愕然。他低眼往自己身上去看,却见那压在身上的重物原来是上官雨。李元芳心头一惊,赶忙起身将她扶起来。

  
  上官雨并未苏醒,一身湖蓝襦裙,窄袖长衫与晨光之中连成一色,高髻云鬓,肤如凝脂,软绵绵倒在那里。李元芳仔细看她全身上下不见伤痕,这才将她扶到椅子上,急声叫她:

  
  “上官姑娘!上官姑娘!”

  
  上官雨似是被他这声声叫喊拉回了神魂一般,长眉一皱,慢慢苏醒过来。眼前渐渐清晰之际,才见李元芳那一脸焦急神情,却又喉头火烧火燎一般出不了声。李元芳心领神会,立即到桌边倒了杯水喂她饮下。上官雨得了这杯水下肚,如灌了仙药浑身上下有了些力道。看见李元芳,不由得脸上浅浅一笑,嘴角两侧浮出两个小酒窝,道:

  
  “李将军不必心急,我没事!”

  
  李元芳轻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这么浓的血腥味,看来昨天我们昏迷之后发生了大事!”

  
  上官雨听他此言,心中不由得一阵触动,受宠若惊道:“将军如此焦急是以为小女子受伤?”

  
  李元芳看她眉眼之间波光粼粼,独坐微光之中端庄娴静,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也说不上来是甚么感觉,全当是有三两只猫爪子不停挠抓。不敢再看上官雨,李元芳转身面朝门外,支吾道:

  
  “朋友之间相互扶助是理所应当……我先到外面查探情况……”话音未落,李元芳大步已经踏出门口去,上官雨看他言行举止与昨夜进村之时又是判若两人,嘴角酒窝不经意又浅露三分。

  
  李元芳出得门来,只觉得浑身好似绷紧弓弦霎时松了一般,正想要深吸一口气放松心绪却又满溢血腥臭味扑鼻而来。李元芳正了正心思,往这村子里四下看来,但见房舍破败不堪,满地皆是铺了稻草。眼前尽是稻草暗黄,照旧是不见一个人,李元芳慢步走来,只踩着那铺地的稻草如棉毯,一脚下去便湿了鞋子,都是因昨夜大雨吃了水,这几日天气又有些回暖,房前屋后都不曾结冰。李元芳正是好奇,昨夜进村之时分明是一条泥泞村路,如今满地铺草倒是好看了许多。

  
  行过十余步,李元芳蹲下身来伸手开去扒了一把地上的湿草,却见这密铺的稻草之间还有黑红夹杂,正发出阵阵刺鼻腥臭味。李元芳手上沾了些许放到鼻前嗅了嗅,又五指轻轻相互揉搓了几下,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再转头去看右边,却见一只露天大水缸边和几只水桶横七竖八胡乱摆在那里。李元芳站起身来朝那大水缸走过去,大水缸里蓄满了水,里面浮了五六根木棍,皆是一头包了黑布。

  
  李元芳站在那里慢慢斜过眼来,眉梢眼角似是看到了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大雨,黑夜,刀光,人影和惨叫,便是发生在这条村道上;留下斑驳的血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李元芳此时仿佛置身在这场大屠杀中,看到那几个人像砍杀瓜菜萝卜一般将冲到村道上的人逐一杀死。不知为何,这身临其境的感受竟如此逼真,李元芳忽觉全身血液躁动不安,在血管里乱冲乱撞直上了双眼,心中似是有一股冲劲在驱使他要去杀人见血。

  
  “李将军!”

  
  一声娇呼如惊天霹雳炸响在这无人山村之中,李元芳眼前大屠杀的场面骤然无影无踪,全身躁动之感也如遭风吹散一般。李元芳猛然回过神来,见眼前仍是荒村小道,适才身临其境之感恍然如梦,心中大松了一口气,颈后却如灌了一桶水湿漉漉的。转身来看,只见上官雨端端正正立于村道之上,脸上浅浅带笑波澜不惊望着李元芳。

  
  晨光和美,远山含黛,荒村草舍,佳人独立;这一幅没来由的巧画不见半分附庸风雅,倒是胜过名家笔下的返璞归真。李元芳沉了一口气,大步朝上官雨那里走,道:

  
  “此地不宜久留,上官姑娘,咱们还是尽快上路!”

  
  “怎么了?”上官雨看他脸上有些发僵,知是其中有因,探问道,“莫非将军发现了什么?”

  
  “你不要多问,立刻随我离开就是了!”李元芳大踏步走过上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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