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花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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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祈盼是隐晦的,明显不愿让韩静亲耳听到。
见女儿仍旧昏昏入睡,卢氏摸了摸她额头,未发现任何异样。
“孙子出世,街坊邻居势必都会登门贺喜,这三姑六婆话太多,还是吩咐张婶,让所有人不得打扰静儿,坐月子可要安安静静休养。”像是自己与自己商量般,卢氏独自嘟囔一句,心中已有了主意,才起身离开,去处理琐碎的事。
不知过去多久,韩静睁着硕大的眼,一顺不顺的盯着床顶的花纹,仿佛失魂了般,僵直的瞪着。
“母亲,我竟从未理解过您的想法,您为了女儿烦心忧虑,又煞费苦心。女儿却引狼入室,致使满门招祸……女儿不孝啊……”
突然,她眼底爆发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清秀的脸神采飞扬:“魏易,我韩静不会畏惧你。我的好夫君,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失败的滋味。”
胡思乱想间,又沉沉睡去。
往事如梦,前世亦如梦,究竟哪处是真实,哪处是虚幻,她已不愿分辨。
还未出阁那一年,鄂县盗匪猖獗,地痞李大狗在鄂县强取豪夺,无恶不作。
府衙的捕快均不是李大狗的对手,索性放任不管,因此李大狗越发猖狂,玷污了村口张铁匠的闺女李春燕,又抢了韩家的数十袋金,逃亡穆山,惹得鄂县人心惶惶。
韩家数十袋金被抢,父亲急的夜不能寐,母亲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几乎因此染上疾病。当时她也一度精神紧绷,害怕李大狗上门玷污她,又因父母心揪一把的疼。
那日,她听闻魏易以身犯险寻上穆山,赤手空拳与李大狗搏斗,最后将李大狗缉拿,压入府衙大牢,勇猛的为鄂县除去一大害。
她在深闺中听闻魏易英雄事迹,顿时满心爱慕,心砰砰直跳。
尽管魏易在与李大狗搏斗时不幸将左臂割伤,整只右胳膊无法动弹。
她从不曾嫌弃,反而觉得他越发可靠踏实。
知魏易家中清贫,她向爹爹娘亲恳求,愿招为夫婿入赘韩家,将魏易的母亲一并接到韩府侍奉。
闲适的日子总是飞快的。
韩静坐月子期间,并无人到她闺房探望。她每日的任务,便是要将张嬷嬷端来的进补食物全部吃光,因是卢氏亲手烹饪的大补食材,若不符合胃口稍微剩下丁点,母亲便立刻出现,端着一大锅气味难闻的药膳,亲自一勺一勺的喂食,直到她涨成一个皮球,才安心离开。
日日好吃好睡,韩静整个人肥了一大圈,骨感的身材不知不觉变得肉嘟嘟,鹅蛋脸也添了几分婴儿肥,先前苍白的脸色更是莹白剔透如玉脂,让人忍不住想戳上一戳。
此时,韩静慵懒的靠在花梨木中式恰花月洞架子榻上,伸手掐了掐腰上的肉,哭笑不得道:“平儿,你瞧瞧我身上的肉,母亲这是想将我当成小猪崽子养呢。”
小猪崽子?
平儿愣了愣神,疑惑的看着她猛掐腰间的肥肉,顿悟了:“夫人是想主子尽早恢复,岂能说成小猪崽子。再说您也不胖,奴婢与玲儿都替您吃了不少药膳,我与玲儿也胖了一圈。若让夫人发现,怕是会打断奴婢们的腿。”
“只要你们不说出去,母亲就不会知道。不过就算被她发现,她也不会责备你们,母亲向来厌恶浪费粮食,那么一大碗,若不与你们分食,不胀死我,就会浪费了。”韩静在木榻上挪了挪位置,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
玲儿见状,忙拿着一块绒毯替韩静盖上,笑问:“主子可是困了?奴婢再去将炉子里的碳火多添一些。”
“就是有些乏了,母亲可说我能否出房门?这日日困在屋子里,都成懒骨头了。”韩静伸了伸懒腰,透过纸窗看向外面鹅毛大雪,嘟囔一句。
玲儿心思百转,想着韩静整整一个月都未见到姑爷,自作聪明道:“听说姑爷前几日回了府邸,但夫人说主子您需静养,不让姑爷打搅。昨日夜里,姑爷还在夫人屋外苦求了一夜,不顾夜晚的风霜雨雪,请求夫人准他来探视您呢。您已出了月子三四日,夫人必定不会说什么。”
韩静蹙眉,一丝厌恶快速闪过,询问道:“昨夜里似乎下起了冰雹子,他可受风寒?”
“确实下起了冰雹子,听伺候东厢房的丫鬟说,姑爷回屋后夫人派人送去了姜汤,又让何郎中去瞧了,仅是额头上被冰雹子打得略微红肿,身子并无大碍,主子可放宽心。”玲儿性子敏锐,就想着如何在韩静面前邀功。
自韩静生完孩子后,她发觉不寻常,主子待平儿与她不同了,有种隔阂将她排斥在外,像外人一般。
玲儿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平儿,又拢了拢韩静身上的绒毯,笑道:“姑爷对主子可真好,前几日派吴管家送了好多小玩意来,给主子解闷呢。”
第6章 婆媳
“真是可惜!”韩静眯了眯眼,轻道了句。
寒冬腊月里淋了一夜的雨雪,怎么说也该染个肺痨什么的。
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
铃儿脑子有些懵,一时忘记尊称,直接问:“可惜什么?”
“可惜了祁儿与钰儿仍是襁褓中的奶娃娃,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连我这个娘亲的都不爱搭理。魏易替孩子们准备的精致玩意儿,这一两年怕都用不上,实在可惜。”韩静随便找了个理由,一提到祁儿与钰儿,片刻前才哄着一对宝贝儿睡下,如今竟又挂念起来。
韩祁韩钰的名字,是父亲冥思苦想三日才定下的。三朝宴上,父亲将他们兄妹的名字写在韩家族谱上,那日宾客满堂,座无虚席,鄂县许多乡亲邻里前来恭贺道喜。流水宴席摆了三天三夜,她虽在深闺中静养,也能听到鞭炮齐鸣的声响,热闹非凡,足以可见父亲对两个孩子的重视。
“确实可惜了些,姑爷怕是欣喜过望,一时大意了,只盼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快快长大呢。”铃儿回忆了一番吴管家送来的东西,立马赞同了韩静的话,觉得十分在理。
平儿正细致的擦拭着屋内的桌椅,闻言抬头望了一眼,擦拭着花瓶的手顿了顿,微微瘪嘴。
弹弓,竹蜻蜓,拨浪鼓,空竹等,这些都是街上货郎随便就能买到的玩意,若姑爷真有心,就不会在主子生产时耽搁路程,更不会送一些哄孩子的小玩意来欺哄。
不得不说韩静待平儿亲近些,这不,主仆二人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十分默契。
韩静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想到昨日翻阅的那本杂记,一时趣味欣然,打起精神道:“平儿,去将我床头的那本杂记拿来,左右闲着无事,静心看一会书,该不会伤眼的。”
“好的,主子。”平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向里屋去取书籍。
屋内,木炭‘噗嗤噗嗤’的燃烧着,将冬日的严寒驱逐大半。
紫檀雕龙凤喜字炕桌上,正中央摆设的釉色清润的香炉烟雾缭绕,香炉中燃烧的是凝神静气的熏香,袅袅白雾在屋内徐徐散开。
一室馨香,岁月静好。
“大小姐可睡下?”屋外张嬷嬷的声音轻轻传来,沙哑低迷,似是在向守门的家奴询问。
“平儿姐姐和铃儿姐姐都在屋子里陪着小姐,未曾睡下。”
韩静正聚精会神的看书,突然听到张嬷嬷询问声,对着屋外轻唤道:“张嬷嬷快快进屋,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不一会,张嬷嬷一脸苦闷的疾步迈入,一边走一边语速极快道:“大小姐近日的精神头不错,夫人按照何郎中的药膳烹饪食材,确实有极好的效果。”
韩静瞧她面色便觉不对,忙从掀开毯子起身,忧心忡忡问:“张嬷嬷若有什么急事,但说无妨。”
她害怕听到关于母亲或父亲的事,但仔细瞧张嬷嬷的神色,又觉不像,弄的她心如猫抓般难受。
张嬷嬷叹息一声,也顾不上平儿与玲儿在场,闷闷道:“夫人一直告诫府中侍婢家奴,任何事都不许打扰您静养,好在这三十余天一直相安无事。只是今日,老奴不得不请大小姐去一趟后院东北厢房,韩府除了您,怕无人能劝得住柳夫人了。”
后院东北厢房!柳夫人!
“婆婆怎么了?”韩静心口一跳,遽然记起来东北厢房住着的,正是魏易的母亲。
婆婆姓柳,韩府中的人都唤她柳夫人。
魏易自幼丧父,是柳氏将他一手拉扯大,因怜悯魏易清贫,韩静招他入赘韩家时,将他母亲一并接来府邸,专门派了个丫鬟伺候。
柳氏老态龙钟,曾以绣花为生,一手技艺在鄂县也是十分有名,只是后来双目染疾,无法视物,腿脚也越来越不利索,在韩府的几年,从未出过什么乱子。
韩静对柳氏没有太多映像,上辈子柳氏就与她不怎么亲厚,自她失去孩子后,柳氏越发不待见她。
后来魏易带着韩家大大小小去了云城,柳氏身子骨也是硬朗的,在她毒死魏易时,柳氏健在。
韩静迷糊问:“这冰天雪地的,婆婆可是身子骨有什么不适?”
张嬷嬷未立刻回答,面色古怪向韩静的丫鬟吩咐道:“平儿,玲儿,去里屋将大小姐的墨色绛纹万福斗篷取来,还有浮雕云纹暖炉,你家主子稍后便要出门,不可受风寒。”
“是。”平儿玲儿齐齐回答,二人对视一眼,便朝里屋去取东西。
张嬷嬷看着二人背影,直待她们离去,才压低声音对韩静道:“方才东北厢房的女婢被柳夫人砸破了脑袋,正流血不止不省人事,夫人将何郎中请来医治。”
砸破了脑袋,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韩静瞠目结舌,急急问:“婆婆向来寡言,怎会动怒?”
“柳夫人已闹腾两个月了,整日唉声叹气,又或是指桑骂槐的辱骂不止,疯疯癫癫的。夫人见你怀有身孕,便未曾向你说起。只是不知怎么的,最近几日柳夫人非吵着嚷着要见你,昨日里还闹起了绝食,送去的饭菜全被打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活要见你。”张嬷嬷凑近她耳畔低声耳语,有些话,仍是不便让平儿玲儿知晓。
韩静听得莫名,即使上辈子与这辈子加起来算,她与柳氏都未说过一百句话,如今撒泼打滚的闹着要见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归想,却知道事情严重性:“我这便和张嬷嬷去一趟。”
“夫人已在后院东北厢房守着了,柳夫人吵着隔壁邻居都能听见,如今连李婶子都入了府,怕咋们韩家虐待孤老寡人呢。咋们也快些赶去,免得再出什么意外。”张嬷嬷郑重点头,交代完,又向里屋朗声喊到:“平儿玲儿,可准备妥当?速将斗篷给大小姐披上。”
“是。”
几人急急出了门,韩静抱着精致小巧的暖炉走在前头,张嬷嬷和平儿玲儿紧随其后。
出了庭院,绕过蜿蜒的回廊,又从碧波湖上的水榭穿过,韩静选了一条近路,不一会儿便到了。
刚到达东北厢房的院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