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同人)笑傲浮生录-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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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信封上盖着“华山派掌门之印”的朱钤,上书“谨呈少林派掌门大师”,九个字间架端正,笔致凝重,正是师父岳不群的亲笔。令狐冲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双手发颤,抽出信纸,看了一遍,真难相信世上竟有此事,又看了一遍,登觉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待得醒转,支撑着站起,忍不住放声大哭。方生问道:“少侠何故悲伤?难道尊师有甚不测么?”令狐冲将书函递过,哽咽道:“大师请看。”
方生接了过来,只见信上写道: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顿首,书呈少林派掌门大师座前:猥以不德,执掌华山门户。久疏问候,乃阕清音。顷以敝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妖孽,与匪人为伍,宣称与之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群无能,虽加严训痛惩,迄无显效。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兹将逆徒令狐冲逐出本派门墙。自今而后,该逆徒非复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结淫邪、为祸江湖之举,祈我正派诸友共诛之,不群感激不尽。临书惶愧,言不尽意,祈大师谅之。”
方生看后,也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令狐冲,当下将书信交还方证,见令狐冲泪流满脸,叹道:“少侠,你与黑木崖上的人交往,原是不该。”
方证道:“诸家正派掌门人想必都已接到尊师此信,传谕门下。你就算身上无伤,只须出得此门,江湖之上,步步荆棘,诸凡正派门下弟子,无不以你为敌。”令狐冲一怔,想起在那山涧之旁,盈盈也说过这么一番话。此刻不但旁门左道之士要杀自己,而正派门下亦人人以己为敌,当真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又想起师恩深重,师父师娘于自己向来便如父母一般,不仅有传艺之德,更兼有养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为,竟给逐出师门,料想师父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一时又伤心,又惭愧,恨不得一头便即撞死。
她泪眼模糊中,只见方证、方生二僧脸上均有怜悯之色,忽然想起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只因结交了魔教长老曲洋,终于命丧嵩山派之手,可见正邪不两立,连刘正风如此艺高势大之人,尚且不免,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孤立无援,卑不足道、重伤垂死的少年?更何况五霸冈上群邪聚会,闹出这样大的事来?
方证缓缓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纵是十恶不赦的奸人,只须心存悔悟,佛门亦来者不拒。你年纪尚轻,一时失足,误交匪人,难道就此便无自新之路?你与华山派的关连已然一刀两断,今后在我少林门下,痛改前非,再世为人,武林之中,谅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人能与你为难。”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
令狐冲心想:“此时我已无路可走,若托庇于少林派门下,不但能学到神妙内功,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江湖上确实无人敢向方证大师的弟子生事……”但便在此时,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兴,心道:“我虽任性妄为,愧对师父师娘,可我所为之事,上无愧天,下无愧地,又有什么必须去托庇他人。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它几十碗烈酒,什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岳灵珊,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
她站起身来,向方证及方生跪拜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二僧只道她已决意投入少林派,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令狐冲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晚辈既不容于师门,亦无颜改投别派。两位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就此拜别。”方证愕然,没想到这少女竟如此的泯不畏死。
方生劝道:“少侠,此事有关你生死大事,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令狐冲嘿嘿一笑,躬身行礼,转身出了室门。她胸中充满了一股不平之气,步履竟十分轻捷,大踏步走出了少林寺。
令狐冲出得寺来,心中一股苍苍凉凉,仰天长笑,心想:“正派中人以我为敌,左道之士人人要想杀我,令狐冲多半难以活过今日,且看是谁取了我性命。”一摸之下,囊底无钱,腰间无剑,连盈盈所赠的那具短琴也已不知去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挂碍。
行到下午时分,眼见离少林寺已远,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压压地站着少说也有六七百人。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人群,令狐冲便沿着大路向前。
行到近处,见人群之中有座小小凉亭,那是山道上供行旅憩息之用,构筑颇为简陋。那群人围着凉亭,相距约有数丈,却不逼近。
令狐冲再走近十余丈,只见亭中赫然有个白衣老者,孤身一人,坐在一张板桌旁饮酒,此人虽然坐着,几乎仍有常人高矮。
令狐冲见他在群敌围困之下,仍好整以暇地泰然饮酒,不由得心生敬仰,生平所见所闻的英雄人物,极少有人如此这般豪气干云。她慢慢行前,挤入了人群。那些人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白衣老者,对令狐冲的过来毫没留意。
令狐冲凝神向那老者瞧去,只见他容貌清癯,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手持酒杯,眼望远处黄土大地和青天相接之所,对围着他的众人竟一眼不瞧。他背上负着一个包袱,再看他腰间时,原来他竟连兵刃也没携带。
令狐冲不知这老者姓名来历,不知何以有这许多武林中人要跟他为难,更不知他是正是邪,只是钦佩他这般旁若无人的豪气,此时江湖各路武人正都要与自己为敌,不知不觉间起了一番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意,便大踏步上前,朗声说道:“前辈请了,你独酌无伴,未免寂寞,我来陪你喝酒。”走入凉亭,向他一揖,便坐了下来。
那老者转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向令狐冲一扫,见她不持兵刃,脸有病容,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脸上微现诧色,哼了一声,也不回答。令狐冲提起酒壶,先在老者面前的酒杯中斟了酒,又在另一只杯中斟了酒,举杯说道:“请!”咕的一声,将酒喝干了,那酒极烈,入口有如刀割,便似无数火炭般流入腹中,大声赞道:“好酒!”
只听得凉亭外一条大汉粗声喝道:“兀那小子,快快出来!咱们要跟向问天拚命,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令狐冲笑道:“我自和向老前辈喝酒,碍你什么事了?”又斟了一杯酒,咕的一声,仰脖子倒入口中,大拇指一翘,说道:“好酒!”
左首有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小子走开,别在这里枉送了性命。咱们奉东方教主之命,擒拿叛徒向问天。旁人若来滋扰干挠,叫他死得惨不堪言。”令狐冲向话声来处瞧去,见说话的是个脸如金纸的瘦小汉子,身穿黑衣,腰系黄带。他身旁站着二三百人,衣衫也都是黑色,腰间带子却各种颜色均有。令狐冲蓦地想起,那日在衡山城外见到魔教长老曲洋,他便身穿这样的黑衣,依稀记得腰间所系也是黄带。那瘦子说奉了东方教主之命追拿叛徒,那么这些人都是魔教教众了,莫非这瘦子也是魔教长老?
边思索着,她边又斟一杯酒,仰脖子干了,赞道:“好酒!”向那白衣老者向问天道:“向老前辈,在下喝了你三杯酒,多谢,多谢!”
忽听得东首有人喝道:“这小子是华山派弃徒令狐冲。”令狐冲晃眼瞧去,认出说话的是青城派弟子侯人英。这时看得仔细了,在他身旁的竟有不少是五岳剑派中的人物。原来此地在场武林人士竟是正邪混杂,俱为一人而来。
那魔教的瘦小汉子叫道:“姓向的,快跟我们去见教主,请他老人家发落,未必便无生路。你也是本教的英雄,难道大家真要斗个血肉横飞,好叫旁人笑话么?”向问天嘿的一声,举杯喝了一口酒,却发出呛啷一声响。
令狐冲见他双手之间竟系着一根铁链,大为惊诧:“原来他是从囚牢中逃出来的,连手上的束缚也尚未去掉。”对他同情之心更盛,心想:“这人已无抗御之能,我便助他抵挡一会,糊里糊涂地在这里送了性命便是。”万料不到,就因这临时起意的念头,令狐冲结识了魔教长老向问天,二人更联手退敌,几番激斗突围,竟给她二人杀出重重包围,逃出生天!向问天更是对她欣赏已极,二人于途中结下金兰兄妹之谊。
好不容易得脱死地,两人都已甚为疲累,分别倚在山石旁闭目养神。令狐冲不久便睡着了。睡梦之中,忽见盈盈手持三只烤熟了的青蛙,递在她手里,问道:“你忘了我么?”令狐冲大声道:“没忘,没忘!你,你到哪里去了?”见盈盈的影子忽然隐去,忙叫:“你别去!我有很多话跟你说。”却见刀枪剑戟,纷纷杀来,她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向问天笑嘻嘻地道:“梦见了情人么?要说很多话?也不知哪家小子那么好福气得你看上。”令狐冲脸上一红,也不知说了什么梦话给他听了去。
向问天道:“小妹,你要见情人,只有养好了伤,治好了病,才能去找他。”令狐冲黯然道:“我……我没情人。再说,我的伤是治不好的。”向问天道:“我欠了你一命,虽是自己妹子,总是心中不舒服,非还你一条命不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定可治好你的伤。”
令狐冲虽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毕竟是出于无奈,只好淡然处之,听向问天说自己之伤可治,此言若从旁人口中说出,未必能信,但向问天实有过人之能,武功之高,除了太师叔风清扬外,生平从所未睹,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分量之重,无可言喻,心头登时涌起一股喜悦之情,道:“我……我……”说了两个“我”字,却接不下话去。这时一弯冷月从谷口照射下来,清光遍地,谷中虽仍阴森森的,但在令狐冲眼中瞧出来,便如是满眼阳光。
向问天道:“咱们去见一个人。这人脾气十分古怪,事先不能让他知情。小妹,你如信得过我,一切便由我安排。”令狐冲道:“那有什么信不过的?大哥是要设法治我之伤,这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本来是没指望之事。治得好是谢天谢地、意外之喜,治不好那是理所当然!”
向问天微微一笑,说道:“小妹,你我生死如一,本来万事不能瞒你。但这件事,事前可不能泄露机关,事后自会向你说个一清二楚。”令狐冲道:“大哥不须担心,你说什么,我一切照做便是。”向问天道:“嗯。小妹,我是日月神教的右使者,在你们正教中人看来,我们的行事不免有点古里古怪,邪里邪气。哥哥要你去做一件事,若能成功,于治你之伤大有好处,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哥哥也是利用了你,要委屈你吃些苦头。”令狐冲一拍自己胸膛,说道:“你我既已义结金兰,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吃点苦头打什么紧?做人义气为重,还能讨价还价、说好说歹么?”向问天甚喜,说道:“那咱们也不必说多谢之类的话了。”令狐冲道:“当然!”
她自华山派学艺以来,一番心意尽数放在小师妹身上,虽和陆大有交好,也只当他是好些的师弟那么照顾,直至此刻,方始领略到江湖上慷慨重义,所谓“过命的交情”、那种把性命交给了朋友的真味。其实她于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