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幽灵 作者:加斯通·勒鲁-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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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
然而,埃利克这时的语气却显得格外地温柔亲切:
‘两分钟过去了……永别了,小姐!蚱蜢,开炸吧!
“埃利克汀克里斯汀娜惊叫一声,她可能急急忙忙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向我发誓,以你对我的爱发誓,我应该转动蝎子……”
“是的,为了我们的婚礼……”
“啊!可是我一转动蝎子,我们就会被炸死!”
“怎么会呢?傻孩子!……够了!你不想转动蝎子了,是吗?那好,让我来转动锌锰吧!”
“埃利克’……”
“我等得够久了!……”
我也不由地跟着克里斯汀娜大叫起来,而子爵依然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
“埃利克!我转动蝎子了!……”
啊!可怕的等待!
等待我们在刹那间化成灰烬,在爆炸声中散落在断壁残垣之间。
我们感到脚下的地窖里有响动。
那声音……或许正是悲剧的前奏曲。因为,它仿佛就是引火绳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可是,爆炸声并未随即而来,那声音听来又像是咕噜噜的水声。
从暗门下去!去听个究竟!
听!
果真是沽咯咯的水声!
多么清凉的水啊!我们的饥渴感顿时烟消云散。
水!水!水在不断地上升……
水淹进地窖,淹过装炸药的酒桶(酒桶!酒桶!……有酒桶卖吗?)。水!……我们伸长脖子去够水,清凉的感觉漫过我们的下额,我们的嘴唇……
我们畅饮着……
而后,我们重新摸黑爬上石梯,水竟和我们一起越升越高。
埃利克果然没有撒谎,地窖里的炸药全部被水淹没!……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整座湖的水全会灌进地窖,到时候,埃利克自己的房子也将自身难保!
我们不知道这水涨到何种程度才会停止。我们爬出地窖,水仍在上涨,已经淹过地窖,溢出地面……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们全部会被水淹死。“酷刑室”严然也成了一座小湖,我们像在水中划船一样。水太多了!必须让埃利克关掉水龙头!埃利克!埃利克!水已经淹没了炸药!关掉水龙头!把蝎子转回来!
然而,他没有回答。除了水不断上涨的声音外,我们什么也听不见。水已经没过我们的小腿。
“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水还在往上涨,已经淹过膝盖了!”子爵大叫。
然而,克里斯汀娜也没有回答。水仍然涨个不停。
没有回答!隔壁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他们走了!没有人来关掉水龙头!没有人把蝎子再转回去!
黑暗中,只有墨汁般浓黑的水在蔓延,源源不断地向我们涌来!
埃利克!埃利克!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
这时,我们的脚已经漂离了地面,水流把我们冲来冲去,把我们推到黑色的墙面,又反弹回来……
我们在翻滚的水流里拼命地伸长脖子,想苟延残喘……
难道我们就这样淹死在“酷刑室”里吗?在波斯王宫的那段时间,我从没见埃利克用这种方法致人于死地啊!
埃利克!埃利克!我救过你一命啊!你还记得吗?……你被判了死刑……就快被处死了……是我救了你!埃利克!
我和子爵这时已经像大海里的两个漂泊物,只能随波逐流!
突然,我抓住了铁树的枝干,我赶紧叫子爵游过来。于是,我们就这样悬挂在树上。
可是,水还在继续上升……
啊!啊!还记得吗?铁树的枝干和酷刑室的圆拱形天花板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想起来了吗?但是,水也许就快停了……不管怎样,湖水总会有一定的水平线吧!
啊!水好像停了!……不!不!太可怕了!……快游泳!赶快游!我们分开的双手又纠缠在一起,我们快窒息了!我们在浓黑的水中挣扎,几乎再也呼吸不到一点空气!空气在消失!我们听到头顶上似乎有一个抽风机轰隆隆地响着……啊!任水流带着我们转动吧!直到我们只剩最后一口气!……可是,我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艰难地让自己贴着墙面。啊!这墙怎么变得如此地滑呢?我的手指挣扎着……我们不停地旋转……我们就快沉下去了……最后一次努力!最后再叫一声:
“埃利克!克里斯汀娜!”
咕噜,咕噜,咕噜……沉下去了!我们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然而,在意志完全丧失之前,我似乎又听到那熟悉的低吟:
“酒桶!酒桶!……有酒桶卖吗?”
第二十七章 埃利克
波斯人留给作者的亲笔记事写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尽管当时,他和夏尼子爵的处境十分险恶,但在克里斯汀娜的帮助下,他们最终死里逃生。在此,我还是希望由波斯人把这个故事继续讲完。
我去见波斯人的时候,他仍住在图勒里花园对面,里沃利街的一套小公寓。当时,他已是重病在身的老人。他或许为我的真诚所动,终于决定旧事重提。
引我去见他的人正是他的仆人达里乌斯。波斯人坐在窗前一张宽大的沙发里,窗口正对着花园。见到我时,他尽力地挺直胸膛,双眼依旧炯炯有神,只是,历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倦怠的意味。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平时总戴顶羔皮小帽,身穿一件式样非常简单的长袍,宽大的衣袖底下,露出他在无意间不停转动的大拇指。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头脑也非常清醒。
回想起过去所受的种种煎熬,他不由地露出激动的神色。有时,我提出问题后,他沉思良久方才回答;有时,他又思绪如潮,滔滔不绝,难以自制地讲述他和夏尼子爵的遭遇,以及埃利克处心积虑的报复。
而就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们有了整个故事的结尾。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波斯人发现自己躺在路易·菲利浦式房间的一张床上,子爵睡在镶镜衣橱旁边的长沙发里。天使和魔鬼一起守护着他们……
经历过“酷刑室”的幻觉和假象之后,眼前这间舒适而安静的小房间也变得不那么真实,莫非这又是一场骗局,想再次迷惑他们。吊床、柚木椅、五斗橱、铜器,还有沙发椅背上钉得仔仔细细的小饰钉、挂钟、壁炉旁的小木盒……在壁炉的另一边,放着一台镶满贝壳的搁板架,上面摆放着红色的针线包、木雕模型船,以及一颗巨大的鸵鸟蛋……旁边的小茶几上有一盏套着灯罩的小台灯,房间的摆设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朦胧,散发着一种温馨的情调,也更令人觉得这一切都不可信。
埃利克戴着面具,在这个老式、简陋而一尘不染的房间里,他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他弯下腰来,靠在波斯人的耳边,低声地说:
“达洛加,你好点了吗?你在看房间里的家具,是吗?这都是我可怜的母亲留给我的……”
他还说了一句话,但波斯人已经记不起来了。然而,有一件事一直令他不解。当时,只有埃利克一个人在说话,而克里斯汀娜却始终不曾开口。她无声无息地来回走动,像默不出声的修女。她端来一杯药茶……或许是热茶,戴着面具的埃利克迎上去,接过茶杯,递给波斯人。
至于拉乌尔,他一直沉睡不醒……
埃利克倒了几滴朗姆酒在波斯人的杯子里,然后指着沙发上的子爵说:
“他早就醒了。当时,我们还在担心你是否能活过来呢!达洛加,你不用担心,他只是睡着了。别吵醒他!”
过了一会儿,埃利克离开了房间。波斯人撑着手肘,抬起__〔半身,环顾四周,他发现克里斯汀娜就在壁炉旁边。他叫她的名字,想对她说话,可是,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一下子又倒在枕头上。
克里斯汀娜向他走过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转身走开了。波斯人至今还记得,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一眼睡在沙发上的子爵。她默默地回到壁炉旁边的椅子上,和修女一模一样。
埃利克带回几个瓶子放在壁炉上面。然后,他坐在波斯人的床沿上,摸着他的脉搏。接着,他轻声地说:
“我总算把你们两个都救活了。现在,我会尽量把你们送回地面,好让我的妻子开心。”
说完,他又站起身,再次走出房间。
这时,波斯人注视着壁炉旁的克里斯汀娜,她正在台灯下读一本薄薄的烫着金边的书,似乎是一本宗教书籍。她的神态十分安祥。波斯人仍然回想着埃利克刚才说的话:
“好让我的妻子开心……”
波斯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再次呼喊克里斯汀娜的名字。可是,她大概离得太远,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埃利克回来了。他让波斯人喝了一点场,并且嘱咐他不要再和克里丝汀娜讲话,否则,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此后,波斯人只恍惚记得埃利克和克里斯汀娜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他们低头俯视着子爵,一句话也没说。波斯人仍然相当虚弱,哪怕一点点声音,比如镶镜衣橱吱吱嘎嘎的开门声,都会让他头痛欲裂。没过多久,他也像子爵一样昏然入睡。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家中,达里乌斯在一旁侍候着。仆人告诉他,前天夜里,一位好心人把他送到家门口,按了门铃之后就离开了。
波斯人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状况都稍微恢复以后,立刻前往菲利浦伯爵家去探问子爵的消息。然而,他得到的答复却是:夏尼子爵至今下落不明,而菲利浦伯爵已经死了,有人在靠近斯克里布街的湖畔发现了他的尸体。
波斯人回想起他和子爵在酷刑室里听到的那声电铃,以及埃利克的安魂曲。伯爵是如何被害的?凶手是谁?一切都不言而喻。
啊!又是埃利克!他又杀了人!
当时,伯爵一定以为他弟弟劫走了克里斯汀娜,所以匆匆赶往布鲁塞尔大道,他知道拉乌尔打算从这条路逃出巴黎。然而,他并未追上这对有情人,只好返回歌剧院。这时,他回想起拉乌尔在前一夜提到的那个住在剧院地下的神秘情敌,于是,急忙赶到克里斯汀娜的化妆室,结果,他发现了拉乌尔留在那里的帽子,以及装手枪的木盒。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此刻,他不再怀疑拉乌尔只是胡言乱语,他的所言确实有凭有据。于是,他决心亲自探入地下迷宫。而他却不知道想渡过那座湖的人从来都是有去无还!
波斯人不再犹豫,伯爵的死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看着子爵和克里斯汀娜生死不明。而袖手旁观。他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法院,由法院立案审理这件事。
这时,整个案件已交给福尔法官处理。波斯人只好登门拜访此人,而这位法官对波斯人的陈述却表示怀疑,以为这只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
波斯人绝望了,他发现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他只能把一切都付诸笔端。
既然司法部门不愿采纳他的证词,新闻界或许会对他感兴趣。
就在他写完记事的那一天晚上,达里乌斯进来通报说,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陌生人求见。那人只是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