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第6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影却是将脑袋转向另外一边,淡淡说道:“我,算了,让大将军好好休息吧,我……”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千影对着脸颊狠狠揉了一把,“我不知道……”
“这些话你留着对大将军说吧,七少,我听小武讲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又闹起来了,虽然大少以前对你是严厉了些,我们都有点看不过眼,但是这回——平白无故的,又生什么气啊,难得他对你好些了。”
这些话不讲还好,讲了却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是他得寸进尺了么……“好吧,我下去看看,我,沐将军,我哥他要不要紧,我就是问他,他一定不肯说的。”
“大将军精神头儿还好,只是伤还没有大好罢了。放心吧,这会儿他肯定打不动你。”以为千影是怕被责罚,沐钧好心地安慰道。
然而千飏却将他拒之门外,他还没有敲门,只听得千飏说道:“不许进来!”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千影愣在原地,敲门的手指终是颓然地放了下来。
其实他可以闯进去,大不了就是被恼羞成怒的千飏来顿板子好了,就当是还给他的。可是有些东西,当真还得了么,血缘间那些说不清的羁绊,遮风避雨也好疾风骤雨也罢,给与的,都是那个人。
可是他们,每每在关系即将进入春天的时候,又遭遇了刻骨的倒春寒。
是如同沐钧说的那样,他对自己已经够好的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不满足……
好吧,千飏只说不许进来,没有说一定要让他滚,他只是站在这里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房间里,小武站在卧榻边,看向门外未曾离去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而那朦胧的背影,也挺立得如那杆千飏精心打造的长枪。
“大将军,七少这么多天也累了,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休息休息……”
“……让他先回去休息吧,我今日没有精神管这个,另外,去告诉杨将军一声,再过半个月准备回京。”在枕头上蹭了两下,脑子清醒了一些,千飏命令道。他的眼角,又何尝没看见投射在窗棂上的身影。
小武再次进来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七少那眼神儿看得属下都怵得慌,没见过这样儿的。”在他结婚生子与老婆油盐柴米许多年之后,他依然不能理解千影那让他发怵的眼神儿。
“怎么,在闹脾气?又对你刁难了?”千飏撑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小七以前不是这么难管的啊,越来越主意正了,他哪里是在刁难小武,小武根本就是那倒霉的池鱼……
“没……”小武摸了摸鼻子,想必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是那无辜的鱼,努力想着措辞,可惜乡下来的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表达,只能用他有限的词汇比划道,“七少,他,他有点伤心吧,又不像,但是好像又有点……”
“好了,让你多读点书跟要你命似的的,过来,扶我起来把药喝了……”
沐钧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千影那么直直地戳在门外,宛如屋顶的嘲风兽一动不动,守望的姿态下,双眼全是茫然。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盲目的坚持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动力。虽然说嫡少爷能给底下的庶出兄弟一口饭吃就算是不错了,但是他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预想是千影再次大脚丫子踹门进去,然后千飏要么传军棍,要么自己将人按倒了来个两败俱伤。毕竟爷们儿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以暴制暴才是正道嘛……
“被大将军罚站么?”沐钧笑着问道。
千影回了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只听得里面喝道:“沐钧,进来!”
“是!”
渐渐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廊檐上点了灯笼,昏黄昏黄的颜色烘托着恰如其分的孤独,早春的风依旧寒冷,到了晚上,已经有了呼啸的声音。
门里门外,两处思量。
突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窗棂上的身影摇晃了两下,然后弯腰撑着廊柱,朦胧的轮廓略显单薄。
“小武,让他回去休息,这是命令,若是他不回去,就着人将他架回去。办不好便自己下去领板子!”千飏并未发觉自己正以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伸长了脖子望着窗外,隔着窗纸,仿佛也能看到千影有些脱力的脸庞,以及微微失神的眼睛。
然后,那个影子慢慢变小,变远,如他所希望的,离开了。然而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烦躁不堪,狠狠摔掉了手中的书卷,大骂一句:“混账!”
他离开了,如他所希望的,在辛苦多日之后又站了几个时辰终于走了,可是,廊檐上挂着的灯笼,何以在风中如此孤寂。好像突然少了些什么,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可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不该就此离去……
记得很久以前,激情刚刚被点燃的时候,他悄悄跟随而来,哪怕是被打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放弃,那天,他几乎是爬到千飏房门口。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这样虐待自己了。虽然其实千飏并没有安排他的住处,不过他也不会再自虐似的在中庭或者屋顶喝一晚上东南西北风,将自己弄生病了以期待他的心疼来猜测若有似无的情谊,就像他不想再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兄友弟恭故而宁可在屋顶上枯坐焦急那样,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旁的什么心思,只觉得多余。
千飏没有给他安排地方也没关系,后军多的是空帐篷,再不行,领两床被子露营得了,这大冬天的,也没有蚊子和蛇,不远处就是千飏休息的民房,也不用担心刺客一类的安全问题,顺便还能体会体会常二跟他说的土地的气息……
就是有点儿冷,都拿火把仔细烤过了,还这么冷,都春天了,怎么还这样下霜跟下刀一样,算了,男儿大丈夫,这点冷算什么……
然而到了晚上,千飏突然发起高烧来,依赖太久的忘忧散,反噬之力不是他这具肉体凡胎承受得起的。军医纷纷表示情况堪比那日受过大刑之后的凶险。
才一个昼夜,人就又憔悴了几分,不过好歹在天亮之后终于转醒。转醒之后,入眼的便是千影趴在榻边睡着了的样子,安安静静的,眉间又凝着忧虑,就好像当年做功课打瞌睡时的样子,明明害怕戒尺上身,就是忍不住想睡,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跳起来,嘴角的口水,还来不及擦。
小子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吧,他都是等他睡饱了,才进行处罚,没有一次,是中途叫醒他的,因为他当年,最恨就是被人打断睡眠,也因为如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成年,就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千飏是个行动派,从来不会做那种一定会将人吵醒的白痴盖衣服动作,于是轻轻捻了个响指,立刻有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轻柔地给千影盖上毯子,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遁走,将宁静的空间,交给这对只有在一方不知道的时候才流露少许真情的郁闷哥俩……第六十九章
“将军,要不还是让七少回去睡吧,这么压着回头手臂该难过了。”进来送早饭的小武低声说道,一听说出事了,七少立刻翻窗户进来,他不禁怀疑七少是不是就守啊窗户底下,反正这事七少也不是头一次做了,被大将军教育了好多次也是屡教不改。
不过他是不会多那个嘴的,兄弟两也不知道闹的什么邪火,这要是再一提,不又是血光之灾。
“小武,你先出去吧,回头我来弄。”目光落在将醒未醒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和。这个姿势确实不舒服,不记得他用这样的姿势熬过多少次了。
隐隐地察觉到千影有些针对小武来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先避开锋芒再说。
小武点点头,放好东西关上门退了出去,千飏笑着拍拍道:“醒了就起来吧,这样趴着挺累的,上来睡会儿。”
千影立刻睁开眼睛,自嘲地笑笑:“让大哥给发现了呀。”
“昨晚……昨晚在哪里睡的,我记得你刚回来,还没有给你安排营房吧。”千飏费力地向里挪了挪,“上来睡会儿吧。”
千影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在后军那里凑合了一晚上,还行,老将军还特意多给了一床被子,睡觉的地方也拿火把烤过了。出门在外总比不得家里。哥你好些了么?我去叫小武哥哥进来伺候吧……”
是如此么,他终于不再一个人在中庭里等到天亮,诚惶诚恐地等待他的判决。“别折腾了,好好躺会儿。小武个毛孩子粗手粗脚的叫他进来做什么。”
千影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天后半夜才听小武哥哥说你不好了,我才来的,前半夜睡得还不错。这么久以来,哥辛苦了,小七还尽给哥哥添乱,是小七不懂事。等哥好些了,小七还仰仗哥教训。”
这般平实的话语,说得千飏一愣,小七的确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察言观色,就是淘气也都是有目的性的,但是这样平淡到近乎虚假的乖巧却又有了几分真实的影子……
站在床榻边上的少年,突然有些陌生了。
“你当真是这样认为的么?”
“小七不敢在大哥面前撒谎……”低垂了眼帘,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了。
“这么多日哥一直在忙,没有关心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哥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去帮你单挑还是可以的。”
然而千飏的冷笑话却并没有缓和气氛或者千影脸上的表情,气氛依然如同从窗棂中泄露进来的微末阳光,丝丝缕缕的宁静金色中,沉沉浮浮着许多灰尘,安详,而诡异。千影愣愣地看着他,干咳了两声,放轻松了语气说道:“有时候我挺羡慕小武哥哥的……”细如蚊声地说了一般,脸颊腾地红了起来,憋屈了几日的话到这个时候突然又不会说了,只觉得舌头都打结了,生活总不像唱大戏那样,都排好了台词按顺序就不会出错,而他的生活,总是时时出错,以致终于习惯。
“羡慕他做什么,半年了一本书都没念下来,你要是蠢成他这样,我倒是省事儿了!”千飏给气笑了,“你倒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干脆去羡慕那卖红薯的大爷好了。”
千影一愣,随即又想到,他和秦朗随便乱晃的事情,千飏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朗本来就是他一拨的。
“也是羡慕他们啊,有时候我也挺羡慕的……糊弄个温饱,一天就过去了,倒是辛苦你这么多年,是大哥太强求了么?大哥是觉得你也算是个人才,浪费了实在可惜,却没想过,也许你更羡慕老五老六他们……”千飏暗笑自己是不是因为病了人也变软弱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感慨,早在第一次见过血光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他嗤之以鼻的笑话。
千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就像每一次背水一战的表白,成功了,日后还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待,失败了,便是万劫不复,“大哥你不要错开话题,我说的羡慕小武哥哥,并不是指这个,我若是半年背不下一本书,只怕也不会被大哥看在眼里了。”千影给自己倒了杯水,好整以暇地坐在床头,慢慢地啜饮了一口。
才发现,即使和他已经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可是这却并不能代表什么,甚至现在,连当时笃定的心情,都飘忽起来。原来肉体的结合,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在他难过的时候,决策的时候,他依然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站在门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