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第5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闪开,我今日还非要进去!”秦朗刚要闯,杨越叹息道:“算了,在行刑之前就这样了,连本官也被拒之门外。”
“您可是钦差来着。”秦朗诧异道,眼神很是有些不屑。
“他说这是他父亲正家法,没我这钦差什么事儿……”杨越不理会秦朗的挑衅,淡淡说道。
“但是明日的和谈怎么办?这总不能不关你钦差大人的事吧,人质现在不见影踪,千飏又这个样子……”秦朗已经有些要跳脚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兵临城下的时候当家的倒下了。
“大将军说,既然本官来了,这件事交给本官全权处理……他倒是会撂担子……”杨越苦笑了一下。
“那军医是如何说的,他的情况……”秦朗见小武抱着染血的白布出来了,上前问道,“老千怎样了?”
小武因为下午哭得太狠,现在眼睛还肿得跟核桃似的,哽咽说道:“军医说看明天能不能醒过啦……”
秦朗大惊失色,第一次觉得,也许应该将千影留下。虽然他在千飏反对的同一时间,就想到了和他差不多的理由,然而此刻,他却是真的后悔了。
在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小村庄里,有着袅袅的炊烟,潺潺的流水,灿烂的夕阳,有着所有温馨画面的一切,宛若不知魏晋的桃源乡。
只是某人的心情,实在温馨不起来,望着床头已经冷掉的食物,百里钧遥长叹一声,“七仔,你就是再恨我,也别糟践身子不是,好歹吃一点吧,等这个事儿过去了,千飏就会来接你了。回头他要是看见你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他又得恼了……”多的劝慰的话他再说不出一句来,这几天好话歹话都说了一仓库了,他脸皮再厚也快撑不住了。
而千影自再度转醒之后,本来还很老实很配合地吃吃睡睡,百里钧遥只道他终于是想通了,不料中途出个恭的功夫,就差点让他尿遁了。
不过他百里钧遥自己本事不怎么样,手下带的高手自然是乱吹的。皇帝老儿的宝贝儿子,水平又菜又爱惹是非,不多派点人手怎么行。
于是千影没跑去多远,又被逮回来了。
被逮回来的千影,不再跟他说话,连恼怒怨恨的眼神都不再给他,浑然当自己死了一般。
“虽然千飏老是打你,可是他是你哥哥啊,肯定还是会担心的,就像我的太子哥哥……你吃点吧,就是要跑,也要攒点力气不是。”这几日来,千影的身子只靠强行灌些东西维持着,只是这么灌下去,漫说千影自己了,就是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纠结。
“灌下去的话,你自己也会痛苦,七仔,别这样,自己吃好不好……”百里钧遥将碗放了下来,望一眼他笼在暮光中的侧脸,不知是否自己眼花,轮廓有些模糊,看着看着,不觉心中泛虚。
然而这个时候,千影终于将脸转了过来,眼神也不再是一动不动的出神,鲜艳而温暖的暮色中,眼眶泛着微微的红,抬头望着百里钧遥,眉间微微拧着,眼眸深处透着几许迷茫。
百里钧遥越看越觉得不对,又不太敢上前,怕他再像在车上那时,一旦近身就给自己一脚,虽然还制着不过那一脚到底让他心有余悸。“七仔,你怎么了,别吓哥哥啊,来,不想吃就先不吃了,喝点水先。”
“小王爷……”
“七仔你说。”千影终于跟他说话了,却让他更加紧张,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没什么,我饿了……”饿得心里泛空,好像少了一块。
“饿了……哦饿了呀,来人,传膳!正好在锅上热着呢,能觉着饿就好。七仔你这几天吓死我了。”百里钧遥顿时眉开眼笑地比划着,“看,连带着咱都饿瘦了,看着都不爷们儿了,跟乡下的小破孩儿似的。”说着来亲亲热热地拉过千影的手来捏着自己的小胳膊,“看这点儿肉都给折腾没了,回头叫怡红楼的姑娘们笑话了。这下你可等陪着本王好好补回来。”
千影也就随他牵着手握着手指,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辛苦小王爷了……不是,是一直以来都麻烦小王爷了。小王爷天家贵族,还总上我这儿吃瘪。”
“七仔你别这样,说生分了,我是真心乐意跟你扎堆的。我们是自己人不是,就是再辛苦,我也乐意过来找你,就算他们爱作弄我一些,就算吃点儿苦,可你们不会暗地里要我性命不是。”百里钧遥说得很是坦然,这些事情他早就习惯了。不过他也知道,若不是身边这么多的高手,他的小命估计早就交代了。朝堂上虽然有个太子哥哥撑着,可父皇对他的宠爱是个人都看在眼里。
倒是千影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想到那时在禁宫外的失魂落魄,一时无语。
“来来吃饭吃饭,饿死了饿死了。”千影饿得太久只能先吃点流食养一养,为了表示同甘共苦,他也陪着天天吃稀的。
半夜里,大营内传来悲愤的哭声,同一时间,远在他乡的千影突然惊醒,彼时窗外月光清浅树影摇曳,冷冷的莫名孤独。第六十四章
那一日正是除夕,选的地方,也只是一间郊外的民居,也许几年之后这个地方会毁于战火,也许千百年之后,这里又会被重新建设成为某某著名旅游点,不过现在,它只是一间无辜的民居,捶一拳墙壁就能掉一脑袋灰的土屋。
杨越等人严阵以待,来的是梁国的国军,传说中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战争贩子尚未开化披毛带甲的北狄蛮子。现下千飏生死未明,前去送和谈书的信使也被他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了,不由他们不紧张。
至少这个人,不是用些嘴皮子功夫就能搞下来的。
食指无意地敲着木桌,杨越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外,比起贪生怕死,他更担忧的是丧权辱国。
“梁国大君到——”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极具压迫感满身横肉似铁塔一般的汉子走了进来,每一步,都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屋顶上的土灰簌簌下落,手里拿着那根狼牙棒对着土墙扫一下,他们就都得被活埋在下面了。
“呸,什么见鬼的破地方,上面还掉土来着。”
小武正自暗暗咋舌,这大君长得也忒大了些,幸好七少已经跑了……
刚因为思想抛锚被秦朗踩了一脚,只听见后面有一个清朗的嗓音说道:“小子,你不知道这什么鬼地朝穷么,能找到这样的房子不错了。”
那大个子一听,立刻显出恭敬之色让到一边:“大君请。”
继而进来的,是一个长相中规中矩的梁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同所有梁人一样饱经风霜的脸,当然,他同样站到了一边。
最后进来的这个,即使浑身裹着兽类的白毛儿,身材在梁人中依然显得有些单薄,只一双阴翳的眼睛,如山顶上万年不化的冰川,连折射出来的阳光,都是寒冷。
“这地方找的,确实有个性,防止小人耍阴险不是。”那人敲了敲土墙,屋顶上立刻又掉下来不少土粒,淋得杨越等人一头一脸。身边的随从怒目而视,却无人做声。杨越悠然地望着通风口外小小的蓝天,一派悠然,仿佛并不将什么梁国大君放在眼里。
大君凝视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这位,就是使节杨越吧。”他的笑容,并没有游牧为生的梁人那样的豪爽,反而含着连中原人也不常见的阴冷。
“正是在下。”杨越这才好像看见他似的,把视线收了回来。
“怎么不见大将军千飏,能阻本君这么久,本君很想一睹其风采。”
“大将军一个武人,哪里比得大君。”客套话杨越一扯一个,反正又不要钱。
这样一个短暂的交锋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漫长而无聊地谈判,不过都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底限罢了。
当千影的身价已经莫名其妙的从手底下一个士兵都没有的挂名从三品下将军到杀死大君亲弟弟当朝储君(梁国实行兄终弟及)的凶手到十万石粟米十万匹帛一千个女奴到割城让地……
大君只当千影是如何重要的人物,居然甘愿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当然他不是不考虑过这只是对方抬价的手段,不过如果谈崩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好处。
而杨越宁愿先哄得对方答应了不要千影,毕竟他们现在上哪儿找一个真的千影去,不是没想过送个假的,不过这种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大君是见过千影的——纵然隔着千军万马,那也还是算见过不是。然而又担心他真的答应了,那他就真的只能一死以谢杨家祖宗了。于是以不切实际的话慢慢拖着。
谈判就是这么神奇的事,明明都是男盗女娼,偏偏装得这正人君子,明明恨不能生吃对方,偏偏脸上的微笑美丽得女子都汗颜。
拖了这么久,那大君就是再二,也发现对方没什么诚意了。阴翳的眼眸闪过一丝意欲不明的光,尔后又归于平静,看了看通风口外的天色,那三十出头的男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他也学着杨越的样子看着外面,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着桌子。
“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杨大人要不要去我梁军大营尝一尝草原上的美味?”大君站了起来,带了扳指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弯刀的刀柄。
“大君好意杨某心领了,不过城内诸事繁忙,而大将军,大将军又脱不开身,故而杨某只能说遗憾了。”杨越有礼有节地施了一礼。
直到回了云州城,小武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啊,费了这么大劲搞了一天,什么都没谈成……”
沐钧敲了敲他的脑袋,“没谈成才是最好的,要是谈成了……”谈成了上哪里找个千影去,总不成真的割地赔款吧……
杨越长叹一声:“你们不会以为,那个人真的是什么大君吧……”就跟千飏上战场除了必要从来不让人知道哪副铠甲下面蹲的是他一样,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喜欢玩这个。不知是觉得别人笨,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
不过……余光扫到小武目瞪口呆的表情,杨越笑着摇了摇脑袋:有些人还是容易被骗的。
梁大君的确是个奢侈的人,因为喜欢天朝的宫室,就愣是要建了一座梁都,从游牧变成定居,因为喜欢江南娇滴滴的美人,就愣是发展起了人口拐卖。现在,他又看上了天朝的土地,于是带了所有的战斗力,要拿下这片神佑之地。
他的确是个奢侈的人,出门在外打仗,自己居住的金顶大帐却丝毫不含糊。于是他想看看与他争斗多年且传说寒酸得可以的千飏,究竟是怎么一个寒酸法。
“大君,你的观察如何。”说话的,却是那个本来被人当做是“大君”的青年,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容貌变成一种妩媚的柔和,似是看不清年纪的成长中的少年。
反而是那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嘿嘿一下,挑起他的下巴:“千飏十有八九是死了,不过没死也不要紧,汉人常说,富贵险中求,传令下去,三更造饭,五更攻城!”
“不过没找着那个小子,大君不觉得可惜么?”少年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嬉笑道。
“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抓到他又怎样,我弟弟能回来么……”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少年知道掩藏在这人皮面具之下的,是怎样一种难过,毕竟,眼睛骗不了人。
只是,这难过到底有几分,怕是某些人,为了骗别人,连自己都骗了吧——少年端起夜光杯,将里面鲜红的液体一饮而尽,逃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