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子的路-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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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飞机轰鸣着即将降落在机场，蒋一子在闷热与嘈杂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透过机窗，外面一片漆黑，不远处机场大楼灯火通明，在一片黑暗中有些显得突兀。经济舱内人声鼎沸，大部分乘客都忙着取自己的行李，一片沸腾，空中小姐用温柔的，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开的声音提醒乘客，飞机仍在滑行当中，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蒋一子刚刚醒来，对机舱内的明亮灯光仍有些不太适应，他眯着眼睛，感到喉咙干燥。他并没有起身跟着别人一样忙着拿行李，因为他只随身带了一个电脑包，放在前排的座位下面。
他定坐着，脑中一片空白。这段空中旅行，他一直处于疲惫的状态。虽然他是高瘦的男子，但是经济舱的座位对于他来说还是显得憋闷。蒋一子一直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这样他可以把头靠在机舱壁上，然后进入梦境来消磨无聊乏味的时间。他不喜欢长时间呆在狭小的空间，那些狭小的地方容易让他烦躁不安，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幽僻症，仿佛《达芬奇密码》中的那位教授一样。
过了片刻，飞机落定，机舱内的人群开始向前挪动，蒋一子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看着前面。突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Hey； are you OK？”他转过脸，一个皮肤略黑的东南亚女子正用英文问他。他连忙笑笑，回了一句：“Yes； I’m fine； just waiting for a while。 Thank you！”那女子也笑笑走了。从来，蒋一子不太过多注意他旁边到底坐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飞行旅程多半都在昏睡中度过。他是沉默的男子，不喜欢过多的与陌生的人交谈，觉得大家都有各自的世界，在短暂的相遇，仓促的交谈后，大家并不能真正了解彼此，然而当到达目的地，各自离去，并不会在漫长的人生总留下什么印记，又何必强迫自己去做这样无谓的事情。
等到人群走得差不多了，蒋一子才站起身来，提着电脑包往出口走，出机舱的时候，空服人员站在机舱口笑着对每一位乘客致谢道别。跨出机舱，走在通往候机大楼的通道上，略带潮湿和寒冷的风吹来，吹在蒋一子的脸上，他瞬间清醒过来，结束了这段孤独而疲乏的飞行，安全落地，感到轻松和愉悦。他紧了紧外套，让自己更加暖和些，跟着人群超海关口走去，他们欢声笑语。来到入海关的地方，人群排了长长的两行，跟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动。
“先生，请到第二号窗口办理。”
等了一段时间，机场海关工作人员礼貌地对蒋一子说，并用手示意他去二号窗口。他也对着那工作人员笑了笑，走到二号窗口，把护照递给了办理入关的工作人员。
“您好。”那位办理入关的女工作人员看了看蒋一子，接过护照，开始核对相关信息和照片。
蒋一子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拿回护照入关去取行李。
片刻后，女工作人员问：“您是在国外读书吗？”
蒋一子回答道：“是的，现在假期放假回来。”
“麻烦您把眼镜取下来一下，谢谢。”
蒋一子取下眼镜，工作人员仔细看了几眼他，又仔细看了护照上的照片后把护照第还给了他。
“欢迎回国，再见！”
“再见！”
蒋一子拿回护照走向行李传送带，他并不感到奇怪为何那位工作人员会有如此的要求。时光飞逝，好似握在手中的细沙，虽然紧紧地抓着，但是还是止不住从指缝中流走。那本护照的确陪着他好几年了。护照上照片中的蒋一子一脸灿烂，眼神中是欢乐，是无忧，是青春的稚嫩。那时的他虽然也不胖，但脸部略显得远，轮廓还是那种没有经历过人生的雕琢，散发着原始单纯的气息。而现在，他变了，背井离乡这几年，虽然身边仍然有朋友，同学，但是国外的生活，全新的生活与当年相比是如此截然不同，他经历了时间，经历了那些生活，他的心从此慢慢地转变，慢慢变得成熟起来。而他发现，其实当一个人经历过时间和生活后，他的身体，他的脸也会慢慢开始变化，眼神，脸部轮廓，开始变得清晰分明。就像一块石头，从最初开采来的原始单一到后来一点一点被雕琢出清晰的形象。这变化他自己亦感觉得到，所以他理解。
来到行李传送带边，行李已经开始被传送出来了，其他人有的正在寻找，有的正在搬出行李，有的却已经拿着行李朝机场外离开了。蒋一子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他的行李，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传出动感的音乐。片刻后他取到行李，只有一只皮箱，拖着往接机口走去。虽然已是凌晨，但是接机口两遍满满都是来接机的人。他边走边四处张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蒋一子，蒋一子，这边！”
蒋一子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的父亲正朝他招着手，旁边，他的母亲微笑着，牵着丈夫的另一只手，看到就别重逢的儿子，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他们很高兴，也很激动，与亲子分别了三年，平日里也只能通过电话与儿子说说话，或者通过网络视频看看儿子，而今天，儿子回来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可想而知，他们的心中会是怎样的心情。
蒋一子走到父母面前，心中感到无限喜悦和幸福。
“爸，妈，你们等很久了吧，今天飞机上人很多，所以出来晚了。”
“一子，我们走吧，来我给你拖箱子。”蒋爸爸说着把箱子拿了过去。
“把，不用了，我拖着走就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蒋一子把箱子拿了回来，自己拖着。他独立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依赖性强的孩子了。
“好吧，我们走吧。一子，你很累了吧，这下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蒋妈妈依然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蒋一子听着妈妈的话，心中无限温暖，这一句话，像电流般一下窜遍了他全身。瞬间，他这几年变得坚强的心融化了，就这样一句话，又把它变回了当年那个纯真的孩子，想要拉着妈妈的手，看着他甜甜地笑着，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妈妈那温柔的笑容。
蒋一子随着父母边谈天，边来到停车场，坐上车，驶上了高速公路。黑夜中的机场高速，只有来往的车灯，路两边发黄的路灯，还有夜风中摇曳婆娑的树影，一切都是这样安静祥和，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车内，父亲兴致高昂地问着蒋一子的近况，母亲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达上一两句。蒋父平日是严肃稳重的男人，但今天，与分别的儿子相聚，也无意间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关切地问这问那。蒋一子回答着他，车内充满着团聚的幸福。在一片幸福中，原本漫长的回家车路变得不再漫长。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家，已经是很晚了，蒋一子的父母没有再多跟他聊什么，以为天亮后他们还有工作，随便洗漱了一下便睡了。蒋一子因为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所以现在分外清醒。放好行李后，他想泡一个热水澡。躺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热水温暖着他每一寸皮肤，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蒸汽弥漫在四周，一切仿佛梦境。此时此刻，他真正感受到，他回家了。离开了三年，时间分分秒秒飞速而过。他闭上眼睛，完全放松自己。此刻，他把紧绷了三年的身体放松开来，时间似乎完全停止，那些忙碌的行人，车水马龙，全部在此刻停了下来，一切静静地。他尽量让自己停止思想，感受此刻的永恒。
洗完澡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物品，熟悉的摆设，还有熟悉的味道。此时，窗外灯火零星，时间已经非常完了，除了上也班的和沉醉夜生活的人群，整个城市都在深深的梦中。蒋一子无法入睡，他拉开房间落地窗的帘子，打开窗户，十几楼的高空，风呼呼地吹着，夹杂着潮湿和清冷。他面朝窗户坐下来，望着月亮，点燃一个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接着吐出，烟雾弥漫开来，薄薄的一层白。蒋一子感到人生的神奇和变幻莫测。昨天，他还在别的国度，而今夜，他已经坐在自己阔别三年的房间里了。再回忆一下，二十二年间，各种高兴的，悲伤的，荒唐的，感动的等等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过，感觉是这样近，但细想右边的远了。
回忆出国钱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为这个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的少年担心，但同时也佩服他的勇气。家人都来为他送行，餐馆的包间中，一张大圆桌坐满了至亲的亲戚。大家都谈论着各种关于蒋一子的事情，从儿时到长大；说着各种鼓励的话语，全家人其乐融融。蒋一子脸上一直挂着笑，但那个时刻，他面对着亲人，面对着满桌可口的饭菜，面对着次日他将乘飞机离开这一切的事实，他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心中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
吃饭谈笑间，蒋父对蒋一子说：“一子，你明天就要离开了，端着你的饮料去敬一下你的爷爷奶奶吧，跟他们说两句。”
蒋一子平日里最亲近的人除了母亲就是他的爷爷奶奶，想到明天真的就要离开，他心中不是对未知生活的恐惧，二十千千万万的不舍，这是又要给长辈敬酒辞别，不禁心中悲伤起来。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情绪，故作轻松愉快的表情，端起面前的酒杯来到两位老人面前。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面带笑容看着他。
蒋一子笑着看着两位老人说：“爷爷，奶奶，明天我就去了，我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是我定会多的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倒是你们两老要好好注意身体……”
话音未落，蒋一子实在是抑制不住了，眼泪如洪水般涌出。他能清楚看到奶奶眼中的泪水，他能读出老人对孙子的担忧和不舍，所以他最终没有坚强到最后一刻。看到孙子落泪，两位老人也忍不住，顿时老泪纵痕，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蒋一子还想说点什么，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也哽咽着无法发出声音。
蒋一子已经好多年没有像那样流过眼泪了，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看到电视上，或文字里感人的情节偶尔感动得落下一两滴眼泪。但在众人面前，他非常坚强，从不过分表露自己的情感。但是那天，他所有的坚强荡然无存。他端着酒杯，努力想控制自己。最后奶奶没有多说什么，拍拍蒋一子的手臂，端起酒杯把饮料一饮而尽，爷爷也拍拍他，干了杯中的酒。蒋一子也端起酒杯，喝掉了饮料。
所有人看到此情此景，都放下筷子，感动的纷纷落泪，说不出话来。无论男女老幼，无不被那份情绪所带动。蒋一子一一给每一位长辈都敬了一杯，他感谢所有人对他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对他的鼓励和支持。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五味杂陈，默默地望着蒋一子。
“好了，好了，大家接着吃，一子出去上学是好事，是喜事，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别让气氛变悲伤了。”看着周围气氛越来越沉重，蒋父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叫大家把气氛转欢快起来。
蒋一子望着父亲，脸上欢快的表情，他清楚的知道，虽然父亲没有像母亲那样泪流不止，但是他绝对是所有人中最担心，最不舍蒋一子的人。当蒋一子突然把想要出国念书的想法告诉大家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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