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第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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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掌柜赶忙放下盘了一半儿帐目,同那二人,一同往宅子深处而去。
此时的广老爷才刚开始用饭,前儿才自杭州府发来的信儿,让他喜不自胜。那毯子却是好销,想到,哄得苏记把毯子兑到他手上,一张再略提一二两的价钱儿,到时,又可再多挣个几万两在手……
那苏记经此一事,岂不元气大伤?
想到苏老爷谈合约时,苏士贞“因不想麻烦亲友,故而自己想法子凑银子……”不觉嗤笑一声,“蠢材”抹不下脸面,就要把家业败个精光喽
正与他摆饭的小丫头突听他骂,只当是骂自己,吓得手一抖,一碗鲜汤就撒了一手,刚出碗的汤,烫得小丫头“啊呀”一声,把汤盆往桌上一丢,菜汤登时溅了满桌,顺着桌子淌了广老爷腿上,烫得他跳起来,瞪眼骂道,“和苏家一样的蠢材”
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广老爷正要斥他,抬眼见灯火通明的院中,广大少爷打头,领着几人大踏走来,看身形甚急,却象是有什么事,不耐烦地摆手,“下去罢。”
小丫头赶忙如得大赦,赶忙爬起来跑了。
“父亲~”广大少爷进屋叫了一声,声音僵硬低沉,让广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事?”又见小儿子缩瑟身子在后,杭州分号掌柜的居然也来了,眉头紧紧皱起,“这是做什么?”
事情紧急,广大少爷也顾不得了,径直落了座,将杭州带来的消息和他们所思所想,一股脑地倒出来。
广老爷神色愈来愈沉,听到最后,脸上又惊又怒,“这……这……你们说这是苏家做地?”
“是。”广大少爷原是不信,如今再把头绪理一理,除了苏家,还有哪个?
“库里还有多少银子?”广老爷急忙问。
“约有万两……”广大少爷声音沉闷。
“那忻州……”广老爷突地想一事,又问。
广大少爷摇头,“那边买羊毛的银子,我原本说往几位世叔家里,借来周转一半月的……”忻州羊毛提价的事儿,这边自然也知道。盛凌风早发了信,要广记拨银子到那边儿去。刚拨去一笔,如今又来信要,这回的尚还未办妥……
广老爷闷坐半晌,突然呵呵地笑将起来,笑音里有说不出的讽刺意味……呵,蠢材究竟谁才是蠢材
广三少爷见父亲笑得奇怪,登时恼将起来,“苏家眼下即以汪颜善和那贱人坏他家小姐名声为由,向咱们要个说法儿。那咱们就给他们个说法我倒要看看,他们得了说法,还有什么借口不兑”
广大少爷斜了他一眼,“你当苏记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做了这么大的局,你发落了那两个,他们便肯干休?”
广三少爷叫他刺得恼将起来,“那你说何办?他们只要说法,给他说法,他再不肯兑,咱们岂是吃素地?”
“是了。”广老爷点点头,“咱们也不吃素地。银子往旁家借借罢我倒叫瞧瞧,苏记能奈我何”说罢恼得起了身,饭也不吃了,径直进了室内。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也都知道“打蛇不死反被咬”的俗语。
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广大少爷自幼家传经商,自然也听说过这话,却从没把它放在心上。不想,他顺风顺水到了三十几岁,倒叫一个名不见经传地新起小商户给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在苏州府连跑了几日,只借了不到万两银子。相熟的人家几乎在他说借银子的话之后,都推说最后周转不利,要么是要置什么新生意。
只有一两家相熟地,倒问他,可是生意亏空等等。
这叫广大少爷莫名其妙,广记才突然出事,他们如何得知?
却又突然警醒。这话,原在过年时,也有人问过。那时广家如日中天,自然说没有,还要怪哪个多嘴嫉恨,故意坏他家的名声,也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莫不是有人提前散布了什么消息?这迹象早新年时就显露出来了,只是他们却注意。
打蛇不死反被咬。此时,广大少爷再品这句话时,有了更深的体会。——苏家这回,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将广记一棍打死
三月暖阳下,周身一阵阵地发冷。
旁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已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专等他们往里钻了,好收网。偏自家钻得愉快,钻得半点不自知,这怎能不叫人脊背发麻……
失魂落魄回到铺子里,却见铺子门口又围了一群人。似是在争执着什么。
广大少爷怒意上头,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喝道,“做甚?”一喝之后,却怔住了。围在人群中间儿的,不是旁人,却是两个小内监。
登时一怔。
连忙缓了声气儿,赔笑道,“不知二位公公此来何事?”
其中一个身量瘦高,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吊着嗓子,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们张公公最近手头紧,当些物件儿。广少东家,可能收当?”
江南乃织造重地,织造局设在杭州。但是江南各府,皆有管事太监驻守,以劝农桑。这些人虽没甚权力,一般人却都惹不得。往常也会拿些不成用不值钱的物件儿来广记打秋风。
不过,一次几十,百两银子,广记自然也就默忍了。
今儿却是两大口箱子,又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广大少爷自然就联想到眼下他家的境况。
小太监似是知道他所想,两人附身把箱子打开,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模样,“广少东家,这些可是我张公公攒了半辈子的家身,麻烦给高估个价儿。”
广大少爷看那满箱子光闪闪的器物,只觉头顶的太阳,比正暑天还热,直晒得他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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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梁家巷子291章好个男人样儿!
291章好个男人样儿!
苏瑾得了自苏州府传来的消息,立时找丁氏,见了她便笑道,“丁姨原说和各相熟的人家说说,我不知您还扯起内监的虎皮了。”
丁氏叫她入座,摆手笑道,“这位张内监我却是不熟的,因是孟内监手下的办事公公,是与他说了一声。这才叫曹掌柜去寻了张内监。反正,与这位张内监来说,也碍不着他什么。不过叫两小内监帮着把我的器物抬了去,与他们几两辛苦办事钱罢了。如此的好事,他岂有不帮的道理?”
丁氏和那位孟内监相熟,苏瑾早在归宁府时就听说过,那时丁氏的成衣铺中上好的布料绸缎多是出自这位孟内监之手,合作这多年,想来即便是普通的生意往来,也有些情义在了。因和丁氏悄说了。丁氏摆手一笑,“你呀,还太年轻。这些内监们哪有什么情义可讲?不过是看着钱罢了他们没儿没女,没后代的,哪里讲什么给儿女积福之类的?不过图自己自在一世,到时两眼一闭也就罢了。”
说着一叹,又轻笑,“不过这位孟内监为人算是矮子个里挑将军,尚算好的。我认得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没甚权势的,那时我正好要做成衣铺,没好布料不成,经人引荐就认得他了。这么些年过去,我不曾亏待他。他么,但凡有官中充许往外售的缎子也会使人与我带信儿……,对了,还有那宫中采购毯子的事儿,也是他与我说的。只是这些日子却怎么又不听动静了呢。”
苏瑾笑道,“咱们现今乱哄哄的,我宁可确切消息再迟些,到时方能抽出手来。”
说到眼下这事儿,丁氏低头思量一回,望着门帘轻笑,“曹掌柜说广记总号往旁家借银子,只借得少许,昨儿咱们又自他铺中兑出近两万来,估摸他家没甚银子周转了。”
“……接下来,广记要败的消息传开了,怕是更没人家敢借银子给他。他家铺子日常赎当回流的银子,只够每日日常收当的使用。须知,他广记也算是当铺老号,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关铺子呢。一旦关铺子,他家可就真乱了”
苏瑾点头,“正是这样。我在家里也想过,日常进的银子,或可仅够日常出。流进流出的这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即便这样,他是不敢接大件物品的。或许,他们想银子回流,可能要寻个什么由头,先不接当,只赎当。这样,他或可回流稍多一点的银子……”
“不过,若是这样,苏州府的市场他广记从此恐怕不能一家独大了。旁的人家岂不趁他不接当的时候扩张?被他家压得老早心里不爽快了呢。还有若广记不肯向咱们低头,要和咱们硬挺,必是要僵持几个月的。这几个月过后,盛记因广记没银子给他买羊毛、付织工的工钱,必然歇业。咱们就可趁机把盛记忻州的坊子收购在手的。到时整个忻州府就是我苏记一家独大了。这些都是广记的损失。”
苏瑾说到这里一笑,“咱们当初做这件事,也是因盛记是广记给出的银子本钱,只单打盛记,不能伤其根本。有广记在背后撑腰,最终,两家顶了头,估计要把羊毛炒得比金价儿还高,咱们也不知能不能赢得过他们。所以才想到只打广记的主意,广记没了银子,盛记就不攻自破了。经此一事,广记必然不会再管那个羊毛坊子。可是余下来,他这当铺,咱们可是吃不下地……”
说得丁氏笑起来,“好贪心的丫头。还想吃下他家的当铺。你才有多少银子?”
苏瑾嘿嘿一笑,“我并非真要吃下他。说说而已。”
丁氏思量片刻笑道,“若广记不傻,必等不了几个月。想必这几日就会上门儿。你若有意拖他,只说那汪颜善和秦荇芷的事儿。或说毯子券子的事儿。拖到你想拖的时候。其它的事儿,你莫认,也不知这回事儿,有我呢。”
其实就在这二人叙话的功夫,广老爷广至善已和广大少爷等人一行,直奔杭州而来。
到了杭州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来苏记,而是直奔杭州府分号。此时的杭州分号因前些日子朱老太爷那么一闹,已基本歇了业,柜上只留两个小伙计懒懒的招呼客人。
广老爷一见这情形,狠狠地瞪了广三少爷一眼,气哼哼地进了内室,不及落座便喝道,“你招惹那两个不知深浅的狗东西在哪里?去押了来”
广三少爷连忙低头嗫嗫地道,“那贱人可随手抓了来,可那汪兄,乃是举子~动他不得”
“我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坏我家的好事,岂能饶他还不快去”广老爷暴喝一声,吓得广三公子一个哆嗦。连忙应了一声,叫了几个家人,气势汹汹往青衣巷去。
半下午光景,青衣巷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这一众人虎狼一样,恶狠狠扑向刘四妈家,惹得那些闲汉们,来此耍地浪荡公子们都一齐围聚过去。
刘四妈自那日广三少爷大怒离去,整日的悬着心,突听外头山响一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小心凑到门后,问,“是哪位?”
广三少爷一脚踹在门上,“作死还不快开门”
刘四妈一听是他的声音,又是这样怒色,慌忙开了门儿,一眼瞧见后头那一群来势汹汹地下人,连忙赔笑,“广爷,好广爷,那小贱*人和那狗东西,我都叫人锁屋里了,专等您回来发落他们”
不待广三少爷说话,便向*公瞪眼骂道,“还不把那两个狗东西给我拉出来”
*公带着两个打手,匆匆跑上二楼,不一时,从里头揪出两个人来了,皆是神情憔悴。男子下巴上长出一层清清的胡子茬儿,身上衣裳皱皱巴巴,如一团渍咸菜,女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先的锦衣华服早没了踪影,身上是一套旧得洗得掉色的布草旧衫,微乱的发髻上,一根饰物也无。
洗去胭脂水粉的脸儿,腊黄腊黄地,配着这一身衣裳,与那等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