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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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打马回城。等回到苏记时,西边天空已是通红一片。孙毓培回到客房,半句话未说,除去外衫倒头便睡。
闵晨看看他,无奈的叹口气,立在窗前看那如血色一般,格外大而圆地夕阳……
清风楼是忻州城最大的酒楼,阮大一大早便派张荀去订了酒楼内最好的雅室。
苏瑾前脚刚雅室坐定,便听见有耳熟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愈来愈近,单听这声音倒也清朗,这让苏瑾心头微松。阮大和阮二立时到门口迎客入内,“孙公子、闵公子、张管事儿,三位请!”
苏瑾立时自候客椅上站起身子,紧接着雅室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一个青衫玉带的锦衣青年男子,进门先扫视这雅室,才向苏瑾走来,边走边笑,“可是陆夫人?”
苏瑾含笑施礼,“正是,这位当是闵公子了。”
“正是,正是。”闵晨笑哈哈的点点头,拱手道,“贸然前来刁扰,让陆夫人费心了。”
“闵公子说哪里话。在边塞之地能见到二位,苏瑾不胜欢喜……”苏瑾笑着再还一礼。
正说着,门口身影又是一闪,依旧一身白色墨竹纹长袍地孙毓培,出现在雅室门口。
苏瑾打住话头,转向孙毓培,他原本神色平静的面容,在苏瑾看去时,略微显出些拘谨,不过那异样的情绪一闪即逝,便恢复惯常模样,慢慢踱到室内,左右打量这雅室。
张茂全担忧自家少爷突然出什么岔子,连忙自他身后向前走了两步,介绍闵晨。苏瑾又和他叙了些几句闲话,这才转向孙毓培行礼,笑道,“孙公子,别来无恙?”
“嗯,很好。”孙毓培强压着心头纷乱情绪,转过头,微微颔首,淡淡地道,“昨日刁扰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刁扰可实是太外道了。”苏瑾实是不喜欢这样略带着些尴尬而微妙的气氛,让她不得不强打着虚假地笑意,强笑着回了话。
便向三人道,“忻州城比不得杭州,这接风宴简陋了些,请三位莫嫌弃。”
“哈!不嫌弃!不嫌弃!”闵晨及时插话进来,晃着身子客位坐下,一边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眼前这女子,年岁不大,却自一股从容不迫之气,若说美貌,自古苏杭出美女,看多了,倒不见觉眼前这女子有何惊艳之处,大约是这份淡然大度的气质叫孙毓培动了心。
心思电转向孙毓培道,“毓培,昨日在苏记有幸见识陆夫人的经营手段,今日趁此宴席,我们两个要好生当面讨教。”
“正是。”孙毓培举步走来,在闵晨身旁落了座。说着向苏瑾拱手,“还望不吝赐教。”
苏瑾在感激闵晨拉了这么个话题的同时,亦有些诧异,“讨教不敢当。不过,听二位的话头,莫不是想在忻州城……”
“正是,正是。”闵晨笑嘻嘻地道,“我和毓培有意在忻州城开间铺子,不过陆夫人请放心,即使开了铺子,我们也不会与苏记抢生意。”
苏瑾因这话笑了,示意边上人的为几人添茶,添酒,才向对面二人笑道,“能得闵公子此话,苏瑾感激得紧。”
说着顿了顿又问,“不知二位想做何营生?”
“这正是我们想请教的。陆夫人可否为我们指点一二?”闵晨依旧笑容满面,与苏瑾一问一答。
“指点不敢当。”苏瑾喝了口茶,脸上虚浮的笑意悄悄退去,换作一副认真的神色,以指摩挲杯底,沉吟片刻,才抬头笑道,“说起来,我到这忻州城不过月余,虽比二位知道的略多些,但亦只是些皮毛。”
话方到这儿,便见闵晨眉毛挑动,她笑了下,接着道,“不过,苏瑾对朋友向来知无不言。闵公子即相询,我便不能推说不知。至于能不能对二位有所帮助,苏瑾便不知了。”
“陆夫人太过自谦。”闵晨夹起杯子喝了口洒,将空杯转了几转,才笑道,“昨儿我们来时,贵店二掌柜曾应一位客商,三日内按他心中的价钱为他们将货物转手,不想,今儿早上此事竟已成了。如此本事实在叫我甚为惊叹呢……”
听他说起这个,苏瑾低头笑了笑,喝了口茶,方道,“即闵公子信得过我,我便在二位面搬门弄斧了。不知二位本钱有多少?”
“本钱?”闵晨微怔,看了下孙毓培。孙毓培尴尬地咳了一声,将头别转到他处去。闵晨只好转头答道,“二百两。”
二百两?虽然丁氏说过他离家的消息,可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决然……孙记大少爷做生意,只有二百两本钱,说出去哪个会信?
片刻她便回了神儿,思量片刻,笑道,“苏记邸店本钱四百两。房子乃租赁,若二位对此行当有兴致,可叫阮大掌柜与二位详细解说。”
此话一出,室内之人皆怔住。但凡经商之人都晓得她这话意味着什么,这是将自己的底牌完全亮与旁人……
静默少许,孙毓培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放了杯子起身,“孙某先失陪片刻。”说着起身向室外走去。张茂全和阮大立时跟在他身后出了雅室。
苏瑾看了看阮二和张荀二人,“你去看看余下的菜品何时上来。”
两人应了一声,立时起身出了雅室。
室内只余梁小青一人在一旁候着,安静异常。
苏瑾咬了咬唇,起身,向闵晨拜谢,“多谢闵公子。”
闵晨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他确实是在拿开铺子的事儿,缓和气氛。这位陆夫人倒是通透……
随即起身还礼,敛起笑意,正色道,“陆夫人无须多礼。不怕陆夫人着恼,闵某此行此举只是为了自己的朋友。”
168章接风(二)
苏瑾因这话笑了。她对眼前这位闵公子了解不多,但能与孙毓培不远几千里来到忻州,当不是一般的情谊。这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朋友,仅有的两个,虽然不常见面,但任何时候,只要自己有难处,有困顿,一个电话打过去,她们总能倾尽全力给予帮助,并坚定的站在她这边,而不问对错……当然,她亦如是。
人生在世,因有温暖的家人而幸福,因有亲密的朋友而幸福。
再次行礼致谢,请闵晨入席。
孙毓培仍未回来,苏瑾便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邸店虽需的本钱少,挣银子却也慢。我这里还有一个想法,闵公子听听如何?”
闵晨因这话笑了,转着手中的杯子,转了半晌,才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地女子,别有深意一笑,“陆夫人可是在补偿?”
苏瑾微微一怔,盯着眼前的茶杯,看了一会儿,她抬头笑道,“闵公子说笑了,苏瑾只不过对朋友一向坦城而已。”
闵晨哈哈一笑,自斟了一杯酒,挑眉笑道,“陆夫人放心,孙记与闵家从不以势压人……”
“……当然,必要的时候除外!”苏瑾接过话头。又笑着反问,“不是么?”
“哈!”闵晨仰头一笑,低头思量片刻,点头,“确实!”
是啊,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不会拿自己拥有的东西,去对付认为亏欠了你的人?这“亏欠”意不管外人如何评说,只单自己心头过不去这个坎,便会无限地恨着。手边有能绝对压倒对方的东西,谁会放任不用?听他承认,苏瑾笑了,微叹一声。又将话头转到方才所说的事情之上,“我这里倒有另一个想法,闵公子可听听?”
“请说!”闵晨收了笑意,点点头。
“……忻州城虽不比江南各府,但其亦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些日子,听过路的商贾说起,草原深处虽不断有小商队出入,却一直没有成气候地大商号出没。虽然货物照样贩卖,但却没能称霸关外各部落的商号……”说到这儿,苏瑾停了下来,看向对面的人,等看他的反应。
闵晨以指摩挲着下巴,“陆夫人的意思是这大商号由我和孙家来做么?”
苏瑾点头,“以孙记和闵家的财力,要做到固定与各个部落定时互市,叫他们能将你们两家牢牢记住,只与你们两家交易,虽有些困难,却也并非不可实现。”
这是自张荀等人转述的消息中,苏瑾总结出来的。这话说白了,便是关外那广袤的土地上,现在并没有一家真正有资本的商号。空白的市场,没有真正的霸主,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谁早先入主一步,便可抢得先机,轻易占据霸主地位。
出关淘金的小商人也许曾关注过,但无奈资本有限,感叹一番便丢下了。而大明朝的大贾们多将目光投在富庶平安之地……
看对面的人点头,她接着道,“……若能做到这一点,关外的利头可大着呢。且游牧民族一向心思耿直,只要二位诚信,必能赢得他们的信赖……必要时,有些小方法亦可一用……”
“哦?”伴着一阵脚步声,孙毓培出现在雅室门口,大步行来,在对面坐下,方才问道,“什么小方法?”
苏瑾微怔,莫不是在外面都听到了么?笑了下接着道,“比若说茶。在出茶时,叫茶农们每块茶砖,多制一两。标明一斤的茶砖,实则是一斤一两,搭送他们一两。……比若说比绸缎,每匹多送一尺两尺,这些搭送的货物与自关外挣的银子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却能将孙闵两家商号的名头传遍整个关外。各部落的牧民们对中原的商号并不熟悉,经口口相传之后,不出几年,或整个关外便是孙闵两家的天下了……”
“啧!”闵晨一口将杯中酒喝干,饶有兴致的打量苏瑾,眯眼笑起来,“陆夫人可知你说的这些话,对于商号而言,乃是……乃是密而不宣地?生怕被人听了去,学了去,你却谈笑间便送了我们这么大地人情。”
苏瑾当然知道。可她没资本,这些事想做也做不了。生意场上的事就是如此无奈,没有资本,空有想法,也是行不通地。
不过,她笑了下道,“这番道理倒也并非什么机密之事,但凡熟悉关外的行商大约都能说出些门道来。”说着她顿了下,又笑道,“苏瑾亦是生意人,说此话,也并非无所求。”
“所求何事?”孙毓培靠在椅背上,眉头动了下,颇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却是我真正的机密,恕我暂不能透露。二位认为我方才所言是否可行?若二位要做,咱们再谈下面的合作事宜不迟。若不做,只当苏瑾没说。”苏瑾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
闵晨咧了咧嘴,看看孙毓培。孙毓培低头喝茶,不言语。
闵晨微微一叹,“陆夫人所言,我们甚是心动,只可惜现金只有本金二百两……”
“本钱之事,苏瑾却没甚好办法。二位若真想做此营生,必能想到办法。初始时,不过区区一两万的本钱,对二位来说,难道不是易如反掌么?”
她笑着说完这话之后,室内静下来。
沉默好一会儿,阮大和阮二以及张茂全三人不约而同的劝酒。
“毓培,在想什么?”
闵晨又叫小二再上一壶酒,转头问道。午宴在一片沉默之后结束,闵晨与孙毓培借口要游一游这忻州城,与众人分别,又钻进另一家酒楼吃酒。一壶酒已下肚,孙毓培依旧默不作声。
“这生意我们做么?”孙毓培放下酒杯,狭长的眼眸中已恢复清明。
“做!陆夫人如此大方相赠的点子,怎能不做?”闵晨笑嘻嘻的为自己个儿斟了酒,转着酒杯说道,“除非你还回孙记。”
孙毓培摇头,看向远处蔚蓝的天空,“不回去。也该自己做些事情了。”
“嗯。所以,这关外便是我们的契机……”闵晨亦笑着将头转向远处,“别说,这地方,还真能激起人建功立业的豪气。”
“那便做罢!”孙毓培自窗外收回目光,“银子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