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契约论附录-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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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手稿》第二章
论普遍的人类社会
让我们先来探讨政治制度的必要性是从何而来的。
人的力量对于其自然需要及其原始状态形成了这样的比
例,以致这种状态的变化和这种需要的增长不管是多么微小,
他都需要有他的同类来帮助;而当他的欲望终于要并吞整个
自然界的时候,就是全人类都合在一起也难于餍足它们了。正
是这种使得我们要为非作恶的原因,也就这样把我们转化为
奴隶,并且通过腐蚀我们而在奴役着我们。我们脆弱的情操
之出于我们的天性,还远不如出于我们的贪婪;随着我们的
激情在分裂我们,我们的需求也就越发靠拢我们;我们越是
成为我们同类的敌人,我们就越发无法防范他们。这就是普
遍社会的最初纽带;这就是人所熟知的必需性仿佛竟以之窒
息了我们的情操、同时每个人又都想无需加以培育便能撷取
其果实的那种友爱的基础了。至于就大自然的同一性而言,则
它在这上面的作用却等于零;因为它对于人们同样地既是争
执的而又是结合的主题,它总是在人们中间既播下了竞争和
嫉妒,也同样播下了明智与和谐。
从事物的这种新秩序之中,便产生了大量无法估计的、没
有规则的、变化无常的关系,人们总是不断地在改变着它们;
有一个人力图把它们固定下来,就有一百个人力图把它们推
翻。既然在自然状态之中,一个人的相对生存有赖于千百种
不断在变动着的其他关系,所以他的一生之中也就决不会有
两个时刻能肯定是同样的;和平与幸福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
闪而已;除了由所有这类变幻浮沉所造成的苦难之外,就再
也没有什么是永久长存的了。当他的情操和他的思想能够上
升到热爱秩序和热爱崇高的道德观念的时候,他就决不可能
在一种使得自己好坏莫辩、善恶不分的事物状态之中,确切
地运用自己的原则。
因而象这种由我们的互相需要所可能产生出来的普遍社
会,就决不会对沦于苦难的人们提供一种有效的援助;或者
说至少也是,它只对于那些已经拥有过多力量的人才会赋予
新的力量,而广大的被冷落、受窒息、受压榨的弱者却找不
到一个容身之所,他们的脆弱得不到任何支持,并且他们终
将沦为他们所曾经期待着能使自己幸福的那种骗人的结合
的牺牲品。
〔如果人们一旦确信,使人们根据自愿的联系得以互相结
合的动机,其中并没有任何东西是和团结有关的;并且远不
是提出一个共同福祉的目标,使每个人都可以从中取得自己
的一份,反而是一个人的幸福就造成了另一个人的不幸;如
果人们终于看到,他们互相接近并不是把人人都引向普遍的
美好,反而只不过是因为人人都在互相疏远;那末人们就会
感到,即使这样一种状态可以延续下去,它对于人类也只不
过是一个罪恶与苦难的源泉罢了,其中每个人都只看到自己
的利益,所以就都只追随自己的意图并且都只倾听自己的激
情。〕因此,天性的甜密声音对我们就不再是一个正确无误的
引导,而我们所得之于它的那种独立状态也就并不是一种可
愿望的状态了;和平与清白,早在我们能尝到它们的美味之
前,就已经永远错过去了。为原始时代愚昧的人们所感觉不
到的、为后代已经开化了的人们所错过了的那种黄金时代的
幸福生活,对于人类说来将永远是一种陌生的状态了;或则
是由于当有可能享受它的时候而未能认识它,或则是由于当
有可能认识它的时候却丧失了它。
此外还有:这种完全的独立和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自由,
哪怕始终是和太古的清白无辜结合在一起的,也终归是一件
根本性的坏事,并且会损害我们最优秀的才能的进步的;那
就是,它缺少那种构成为整体的各个部分之间的联系。大地
上可以布满人类,而他们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交通;我们可
以在某些点上互相接触,却没有任何一点可以把我们结合起
来;每个人在别人中间始终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只想着自
己;我们的理解力不能得到发展;我们毫无感觉而活着,我
们未曾生活就死去;我们全部的幸福就只在于并不认识自己
的苦难;我们的内心里既没有善良,我们的行为中也没有道
德;我们永远也不会尝到灵魂的最美妙的情操,——那就是
对德行的热爱。
〔的确,人类这个字样只不过向精神提供了一个纯集体的
观念,而并不假定构成人类的个体之间有任何真正的结合。倘
如我们愿意,我们还可以补充这样一项假设:让我们想象人
类作为一个道德人格而赋有一种共同生存的情操,这就赋给
他以个性并使之构成为一个个体;同时还赋有一种普遍的动
力,能为着一个与整体相关的总目标而把各个部分都发动起
来。让我们想象:这种共同的情操也就是人道的情操,并且
自然的法则也就是整个这架机器的作用原理。然后,就让我
们来观察,人和他的同类处于这种关系之中的这一体制将会
产生什么结果。和我们想象的完全相反,我们将发现:社会
的进步会唤醒个人的利益而窒息内心里的人道;自然法则
(倒不如应该称之为理性法则)的概念是唯有当激情的事先发
展使得它那全部的教诫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开始发展起
来的。由此可见,大自然所颁布的这种所谓的社会条约,乃
是一幕道地的幻景;因为它那些条件是永远认识不了的或者
是不能实现的,所以我们就必须是漠视它们或者是抗拒它们。
〔假如普遍社会存在于什么地方,而不是存在于哲学家的
体系里;那末,正如我所说过的,它就会是一个道德的生命,
有着它自身固有的品质而与构成它的那些个体生命的品质截
然不同,有点象是化合物所具有的特性并非得自构成化合物
的任何一种混合物那样。大自然教给一切人的,就应该有一
种普遍的语言,那将是人们互相交通的普遍工具;就应该有
一种共同的神经中枢,可以用于所有各部分之间的通讯。公
共的利害就不权仅是个人利害的总和,象是在一种简单的集
合体里那样,而应该说是存在于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那种联
系之中;它会大于那种总和;并且远不是公共福祉建立在个
体的幸福之上,反而是公共福祉才能成为个体幸福的源
泉。〕在独立状态中,理性根据我们自身利益的观点就会引导
着我们汇合成为公共的福利;这种说法乃是错误的。个人利
益远不是和普遍的福利结合在一起,反而在事物的自然秩序
之中它们是彼此互相排斥的;社会法则乃是一种羁轭,每个
人都想把它加之于别人,却不肯加之于自己。被智慧所蒙蔽
的独立人会说:“我觉得自己在人类中间耽惊受苦;只好是要
末我自己不幸,要末我就使别人不幸。而最爱我的人,莫过
于我自己了。”他还可以补充说:“要想调和我自己的利益和
别人的利益,那是枉然。你对我说的有关社会法则的好处的
一切话,都可能是好话;假如我对别人严格遵守时,我确有
把握他们也会对我遵守。然而在这一点上,你能给我什么确
切保证呢?并且看到自己暴露在最强者所可能加之于我的各
种祸害之下,而我又不敢取偿于弱者;难道我的处境还能有
比这更糟的了吗?要末就给我保证,决不会发生任何不公正
的事情;要末就别指望在我这方面有什么克制。尽管你很可
以向我说:放弃了自然法则所加之于我的义务,我也就同时
被剥夺了它那权利,并且我的暴行也就批准了别人所可能对
我施加的一切暴行。但我却更愿意承认,我根本看不出我的
节制怎么就能够对我做出保证。何况和强者一道瓜分弱者,使
强者有利于我,那也是我的事;那要比正义更加有利于我的
利益和我的安全”。明智而独立的人之所以这样推论,其证据
就是一切主权社会都是这样推论的,它们的行为都是只顾它
们自己的。
对于这类言论能有什么坚强的答复呢?——假如我们不
想用宗教来帮助道德,并使上帝的意旨直接参预人类社会的
联系的话。然而智者们有关上帝的崇高概念、它所加之于我
们的那些美妙的博爱法则、构成它所要求于我们的那种真正
宗教崇拜的灵魂纯洁的种种社会德行,总是脱离群众的。人
们总要把他弄成一个就象他们自己一样冥顽不灵的上帝,他
们好向他供献上一些廉价的商品,好以他的名义来保证自己
能沉湎于千百种可怕的、破坏性的激情里面去。假如哲学和
法律约束不了狂热主义的怒焰,假如人的声音并不比上帝的
声音更强;那末整个大地就会血流成河,全人类也就会转瞬
灭亡的。
事实上,如果至高者的观念以及自然法则的观念,乃是
每个人内心生来固有的;那么他们之间要公开互相进行教导,
就成为一场完全多余的操心了。那就会是把我们已经知道的
东西再教给我们,而人们所采取的那种方式倒是更适于使我
们把它忘掉的。倘若不是那样;那末根本就不曾被上帝赋予
过这些东西的所有这些人,也就无须知道它们了。一旦为此
而需要有某些特殊的教诫时,每个民族就都会有其自己的教
诫,人们还可以证明那对他们乃是唯一良好的教诫;但由此
而来的却往往更多的是屠杀和谋害,而不是一致与和平。
因而,就让我们把各种不同的宗教诫命都搁在一旁吧,滥
用它们所造成的罪行并不亚于运用它们之可以免除罪行;这
个问题神学家从来都只是诉之于人类的偏见的,现在就让我
们交给哲学家来审查吧。
可是哲学家又把我送回到了人类本身的面前,唯有人类
才能做出决定来,因为全体的最大幸福也就是他们所具有的
唯一热情。他们会向我说,正是公意才是个人所应该请教的,
为的是能懂得他应该作一个人、一个公民、一个臣民、一个
父亲、一个孩子各到什么程度,以及什么时候适合于他的生
和死。我们的独立人会说:“我承认,我在其中确实看到了我
可以谘询的准则,但是我还没有看出使我应该服从这种准则
的理由。问题不在于教导我什么是正义;问题在于向我指明,
我作人公正就会有什么好处。”事实上,假如公意就是每个个
人纯理智的行为,它能在激情平静的时刻对于一个人所可能
要求于自己同类的、以及自己同类有权要求于自己的事物进
行推论;那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哪里会有能够这样地自己摆
脱自己的人呢?而且,假如他关怀着保存自己本身就是大自
然的首要教诫,难道我们就能够强其他也这样地普遍看待全
物种,从而把他根本就看不出和自己的个体组成有任何联系
的各种义务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