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芒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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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副”急着回家。晚上是他在家大发淫威的专有时间,还有电视剧《海湾了望哨》在吸引着他。他把我写的陈述朝我挥了挥。“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明天再不坦白,我可就要把你交给校长了。他恨开小差,更恨那些自作聪明的同盟者。他正期待着总统的视察,我们也都盼着呢,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捅娄子。” 。 想看书来
爆炸芒果 第一章(3)
他转身走了。我刚一阵轻松,拉着门把手想走,他又回转身来了,我浑身又绷紧起来。“我见过你父亲一面,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可你呢,你自己瞧瞧吧。”他嘴角掠过一丝暧昧的笑意。“你个山里来的小毛头,念你还年轻,不懂事,否则……”
我向他立正敬礼,调动我指挥无口令演练的全部功夫在心里大叫了三个字:“操你妈!”
我暗自琢磨,如果被关在这儿的是奥贝德,他会怎么做?首先,“二副”留下的气味就会让他无法忍受。刺鼻的洋葱味儿,自制酸奶的臭味儿,怀疑的气味儿,事情不对劲的气味儿。因为我们的奥贝德,我们的宝贝奥,最最上心的事儿就是在手腕上抹点儿“毒药”香水,还没事哼哼怀旧老歌。
他是那么纯洁,纯洁得就像一只金丝雀,从这个树梢飞到那个树梢,颤动的翅膀和几毫升的鲜血让他得以在空中飞翔,对抗着那试图把万物都拉向*大地的万有引力。
奥贝德哪里斗得过“二副”这样的人?宝贝奥,一个行吟诗人,一个经典音乐的歌者,他是怎么混进军队的?他怎么通过的招兵考核?心理测试又是怎样蒙混过关的?他还带领一队人马,顺利完成了模拟丛林战的训练科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只须扒掉他的裤子,看看他*裤腰上绣的那颗心,答案就尽在其中了。
宝贝奥,你在哪里?
班农中尉第一次见到我们是在学校一年一度的联欢晚会上,我们正在演舞剧《鸽子与鹰》,这还是在校长下令取消才艺展示,代之以《可兰经》诵读和餐后文体活动之前的事。作为三年级学生,我们对自己的节目当然要求比较高,服装道具都挺复杂的。比我们高一个年级的学生表演的则是合唱乔治?迈克尔的歌曲。我们的舞剧改编自一首豪情万丈的革命诗歌:我扮演帝国之鹰,恶狠狠地扑向奥贝德扮演的象征第三世界的鸽子;他奋力反击,最终把我压在身下,用纸板做的鸟嘴吸干了我的血。
班农到后台来看我们时,我们正在卸妆。“唔,你们这帮家伙,你们真该去好莱坞!”他跟我们一一握手,动作夸张而有力。“演得好!演得好!”他转向奥贝德,后者正用手巾擦拭脸上用棕色靴油充当的油彩。“不用涂脸,你都够像个武士的了,”班农说,“你叫什么?”
舞台上,托尼长官正在唱《悄悄话》,因为严重跑调,引来阵阵嘘声。
班农戴一顶深红色贝雷帽,帽檐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浅绿色眸子,眼窝发干,就像两口多年不见雨水的水塘。
“奥贝德。奥贝德?乌拉。”
“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真主的仆人。”奥贝德说,听上去不太确信,似乎想要解释,名字不是他自己给取的。
“那你的名字又有什么含义呢,班农中尉?”我站出来替奥贝德解围。
“名字嘛,一个称呼罢了,”他说,“别叫我中尉,小子们,我叫鲁特?班农。”他脚跟咔嚓一响,转身向着奥贝德,我俩也赶紧来了个立正。他举手伸出两指向奥贝德致了个军礼,说了一句话,全然是美国大兵的风格。后来在吃饭闲聊时,这句话被我们议论了许久。
“训练场上见,宝贝奥。”
我有点嫉妒,倒不是嫉妒他俩之间的亲昵,而是觉得给奥贝德的这个绰号本该由我来取的。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想他们会从我的宿舍里翻出些什么来,据以向我发难: 。 想看书来
爆炸芒果 第一章(4)
1。 还剩下四分之一瓶的穆里朗姆酒;
2。 一群一年级新生穿着白色内衣(确切讲是12月里因潮湿而发白的内衣)的合影;
3。 一盒录像带,片名《马背上的爱情》;
4。 班农的身份牌,至今还登记在门卫室的失物招领公告栏无人认领。
要不是我的什格里血液里压根就没有诗的细胞,我会把诗集列为第五项。话得说回来,被囚禁在牢房里,除非你是共产党人或者诗人,谁还有心思去琢磨什么该死的诗歌?
牢门上有条窄缝,是供塞进信件用的,就好像还会有人给我写信似的。“亲爱的阿里?什格里,希望你身体健康,坐牢愉快……”
我跪在地上,眼睛正好与窄缝齐平。我了解奥贝德,如果是他,他会坐在这儿,掀开窄缝的盖板,饶有兴味地观察那些晃来晃去的在卡其布包裹下的臀部,猜测那些臀部分别属于哪些家伙。我们的宝贝奥平常就喜欢通过分析一个人扎裤带的高低和松紧来判断其性格。
我可不想去掀开那个盖板,没准正有人往里偷窥,岂不正好四目相对。我被拘留的消息肯定早已传开:这个凶神恶煞的什格里,罪有应得,最好把牢房钥匙扔掉,关他一辈子。
盖板却自己掀开了,露出看管我的那个一年级新生的丑脸,告诉我开饭了。“滚开!”我说,但马上就后悔了。饿着肚子睡觉肯定要做噩梦的。
我梦见一架大力神C…130飞机,机身上画满了色彩艳丽的花,就像那些嬉皮士开的车一样。纯白色的螺旋桨缓缓地转动,有点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不断地往外喷着茉莉花。宝贝奥站在右翼尖端,正好在螺旋桨后面,他裹着一袭黑色丝绸长袍,戴一顶高高的礼帽。我身着军装,站在左翼。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宝贝奥扯着嗓门叫嚷着。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口型判断,他是在叫我到他那儿去。我刚一挪步,C…130忽地一倾,来了个三十度的左转,我们俩同时摔倒,顺着机翅滑落,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陡然惊醒,梦中的尖叫还卡在喉头,回响在耳边。
早上,他们果然拿着一些诗集来向我发难了。没准你喜欢诗歌,那我不妨告诉你,是里尔克的作品。
校长,或者如他所喜欢的称呼——司令官,是个老于世故、注重边幅的家伙。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军装都是自己找裁缝缝制的。参谋与指挥学院的院徽擦得锃光瓦亮,肩章上缀满了星星杠杠。
虽然中将的双剑两星暂时告缺,但这家伙正混得顺风顺水,晋升是早晚的事儿。
他们找到的是我塞在床垫破洞里的皱巴巴的纸。可找到线索啦,他们心想。
我从不读诗,奥贝德锲而不舍地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诗集往我手上塞,可是我连做样子翻一翻的兴趣都提不起来。我借口说我只喜欢乌尔都文的诗,他便兴冲冲地把这个德国诗人的诗作译成乌尔都文,作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又因为我讨厌无韵诗,他便煞费苦心地把诗译得都押了韵。他总共译了五首,用堪与书法家媲美的漂亮字体抄写下来,贴在我的壁柜里面。
奥贝德失踪前那天早上做大扫除时,我把它们塞进了睡垫的破洞里,心想“二副”再仔细,总不会连这种地方都查到吧。
我作了种种应对的准备,唯独没想到这么几张纸头也会成为把柄,这倒真把我给难住了。他们会以什么样的罪名指控我?把外国诗歌译成国语?滥用公共资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爆炸芒果 第一章(5)
我决定实话实说。
司令官觉得挺有意思。
“好诗,”他说,把纸头展平,“看来我们应该取消早操,改为背诵诗歌了。”
他转身看着“二副”:“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他床垫里,长官。”“二副”说,觉得自己主动做了件超乎职责的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司令官把“里克尔”揉成一团,直勾勾地瞪着“二副”,那种眼神只有一个世袭军人才会有。
“床垫还没换掉?”
剋得好,我暗自喝彩。
司令官果然是抓大事的,他要为我们的民族把脉,随时根据三军总部的风向调整航向。尽管在他最近的“每日训令”中,诸如“万能的真主,随时备好你的战马,因为俄国异教徒就要入侵了”之类的话连他自己都说烦了,但淘汰泡沫床垫仍不啻他要坚持完成的重要使命。
“知道我们为什么比别国军人优秀吗?不是因为我们有来自美国陆军学校的教官。不。那是因为我们睡的是薄薄的棉垫,盖的是硌人的粗毛毯。”
我的目光越过司令官的脑袋,看着墙上总统来校视察时的留影和装在玻璃盒子里的那只奖杯,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我老爸的身影。
是的,那是我的奖杯,一尊军人的九英寸铜像,腰上别着手枪。它叫做“什格里速射竞赛奖杯”,以我父亲库里?什格里上校的名字命名,荣获者是他儿子,准尉阿里?什格里。
此时此刻我不愿去想什格里上校,想他那被床单拧成的绳子吊在吊扇上的情景。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免不了愤怒而悲伤。现在别想这个,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看看这些床铺。”司令官转向我。我双手贴紧大腿,脖子微微偏转,以便继续看着铜像。
“饶了我吧,”我心里嘀咕,“这该死的泡沫床垫又不是我发明的。”
“这些个同性恋……”好词,我悄然赞叹。他惯爱用一些你并不真的明白却又知道是冲你而来的新鲜词语,以此来显示他的权威。
“这些同性恋小子睡在九英寸厚的床垫上,盖着绸面羽绒被,自以为是莫卧尔王子,到这儿度蜜月来了。”他把写着诗歌的单子递给“二副”,示意讯问可以开始了。
“这是你的吧?”“二副”把单子在我脸前挥了挥。我试图回忆诗歌的内容,但在其中一句上卡了壳,那句诗说的是耳朵里长出了一棵树,本身就够怪异的了,变成押韵的乌尔都文,简直就是疯话。我真想知道,那德国佬的原文会是什么样儿。
“不是我的,不过我认识这笔迹。”我说。
“我们都认识,”他得意地说,“问题是它怎么会跑到你的床垫下了?”
我真希望他们找到的是朗姆酒或录像带,那些东西解释起来要容易得多。
还是实话实说为妙。
“那是奥贝德学员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回答。“二副”把纸单交还给司令官,那表情似乎是在宣布,他已然大功告成。
“我什么样的怪人怪事都见过,”司令官慢吞吞地开言了。“一个同性恋给另一个同性恋送诗,而另一个同性恋又把它塞进床垫。变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想告诉他,哪怕是个新词儿,用得太滥也会失去魅力,但他的话还没完。
“这小子自以为我们会很欣赏他那点儿小聪明,”他对“二副”说道,后者愈发得意了,“把他交给情报局去收拾。”
我知道,他不会就此打住。
“听着小子,也许你很聪明,也许那些同性恋家伙的诗你全读过。可有一样东西却是你所欠缺的:经历。经历对于诗歌意味着什么?我穿军装时……”
我最后看了一眼别手枪的铜像。什格里上校那鼓凸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快别去想了,我再次提醒自己。
司令官注意到我有点走神,便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