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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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啊!”
曹山根这几句话有分量,说得李卫国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吸烟,动作看上去很机械。
曹山根摸了一会儿脑门,说:“老李,甭管怎么说,咱们是老同学,我不能看你的笑话。现在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就看你愿不愿干了。”
“你有什么金点子,说出来让李某听听。”
“你现在不能去报到,一报到就没有退路。你听我的,立马回去,然后弄一个不大不小的病出来,一头扎进医院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等步兵旅彻底解散了,你再出来,什么都不耽误,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李卫国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像个游客般欣赏起云梦山的景色来,边瞧边指给曹山根说:“老曹,你看这兵书一样的山,诗经一样的河,多美啊!难怪云梦山自古就是藏龙卧虎、出将生相的地方。将军,我李卫国恐怕是当不上了,但做人要有骨头,站着是座山,倒下是条川。军人,可以清贫,可以寂寞,但不可以苟活。苟活是军人之大耻。你可倒好,想让我当缩头乌龟泡病号,还鼓吹这是什么好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曹山根龇着牙嘿嘿地笑,搓着毛茸茸的大手说:“算了,就当我没说。只要你想去,谁也拦不住你,你的家可怎么办哪?也要搬过去吗?”
李卫国用手一指车子,“家,全在车里呢!”
曹山根瞪得眼珠子都圆了,他打开车门看了半天,感慨万千地说:“一个堂堂的上校军官,‘王牌师’的参谋长,全部家当就这三个破木箱子。佩服,佩服啊!”
李卫国微微一笑,轻拍曹山根的肩膀说:“老曹,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路。虽说是老同学,但常言说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你能大老远的跑来送我一程,李某深表感谢,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李卫国说完转身想走,却被曹山根扯住袖子。
曹山根给坐在车里的光头司机打了个手势,光头司机左手掂着一个绿漆快要掉光的军用水壶,右手捏着两只碗小跑过来。
李卫国不看便知里面是白酒。
曹山根咕咚咚把酒倒在碗里,捧起酒碗说:“老李,你此去步兵旅赴任,路途虽不遥远,却不知何年何日再相见。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一碗酒略表心意,你多保重吧。”
李卫国道了声谢,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摔得粉碎。
曹山根也如法炮制。
李卫国头也没回上了车,就在他要关门的瞬间,曹山根喊了一嗓子:“老李,步兵旅政委王平安可是陈林的红人,你要小心啊!”
车门开着没动,停了两秒,又重重地关上,“切诺基”紧裹着一溜冲天的黄尘而去。
曹山根躲闪不及,弄了个灰头土脸,他拍了拍衣服,使劲唾了两口,自言自语道:“娘的,走了也不留个好印象。都大难临头了,还这么牛!”
第一章 祸不单行(11)
李卫国的车子出了龙潭峡,跑了十几分钟来到百泉镇,步兵旅就驻扎在镇子的西头。
逢年过节,百泉镇都举办庙会。今天是元旦,现在又将近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路两旁有卖猪头羊肉糊辣汤的,有卖针头线脑裤头背心的,还有卖袜子鞋垫坎肩的,有买有卖还有看热闹的,石磊把手一直按在喇叭上,车子才得以在人流中徐徐前进。
李卫国在车上百无聊赖就往左右两边看,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赶庙会的人群中不但当兵的太多,而且没有几个是军容严整的,有敞着怀的、不戴帽子的、勾肩搭背的、叼着烟卷的、挽着裤腿的,反正什么形象都有,就是没有军人的形象。
百泉镇周围三十里再没有别的部队,这些兵无疑是步兵旅的,看来关于步兵旅的传闻不虚啊!
车子就要驶出镇子了,李卫国又看见前面有几个兵赶着几头猪走过来,他让石磊把车停下,下车后问那几个兵:“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兵们谁也不说话,眼睛直盯着李卫国肩上的上校军衔。
为了打消兵们的顾虑,李卫国扯了个谎:“我是过路的,随便问问。”
兵们又看了看车牌,相信了李卫国的话,有个戴上士军衔的老兵说:“今天有庙会,我们去卖猪。”
李卫国指着半大不小的猪问:“正是长肉的时候,现在卖了不可惜吗?”
“那有啥法呀?部队要解散了,我们连卖得还算是晚的,其他连早都开始卖了。”
“除了猪,你们还打算卖啥?”
“除了武器弹药,能卖的都卖了。当官的卖营产营具,咱当兵的只能卖军装,你没看见好多老百姓身上穿的都是军装吗?”
“你们每天除了卖东西,还干啥?”
“睡觉呗!再不就是打打牌,喝喝酒,会会老乡。”
“连队干部不管吗?”
“他们在忙着给自己找出路,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思管我们呀?”
李卫国无语,兵们赶着猪走了。
石磊坐在车上听得清清楚楚,等李卫国上车后,他嘴里发出羡慕的啧啧声,李卫国问:“你小子犯什么毛病,啧啧什么?”
石磊半开玩笑地说:“你看人家这兵当得多舒服,比咱们师强多了,你还是把我调过来吧,让咱也享受享受。”
李卫国哼了一声,说:“你这是猪八戒的人生观,哪里舒服就往哪里钻。当兵的要是舒服了,国家就危险了。”
石磊吐吐舌头,不吱声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步兵旅的大门前,李卫国坐在车上东瞧西瞅,出出进进的人不少,就是没看见哨兵的影子。
真是乱套了,大白天的,哨兵竟然脱岗。
李卫国和石磊一起把三个木箱卸下车,码放在大门一侧,然后冲石磊挥了挥手,说你回去吧,路上开慢点。
石磊站着没动,眼泪刷地流下来,哭哭啼啼地问:“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李卫国心里发酸,说我也不知道。他掏出手绢给石磊,又骂了一句没出息。石磊擦了擦眼睛,止住了抽泣,李卫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向大门走去,走了五步又停下,背对着石磊又挥了挥手。
石磊咔地立正,冲李卫国的背影敬个军礼,上车走了。
李卫国正了正军帽,久久地凝视着大门上的八一军徽。
只要自己进了这个大门,就没有退路了,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这支部队对他来说很陌生,要执掌好难度很大。
他突然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力量的获得只能来自两个方面:要么是希望,要么是绝望。
第一章 祸不单行(12)
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不知遇上多少沟壑,自己都是凭着那股豪情和不服输的劲头走到了今天。他不敢想象假使没有困难和挑战,生活会变得多么平庸,多么寡淡无味。
李卫国的豪情壮志再一次被激发出来,他牙关紧咬心一横,义无反顾地走进步兵旅的大门,边走边在心里恨恨地说:“步兵旅,我来了!”
(3)
进了大门,李卫国终于瞧见了哨兵,一股火气开始在他的胸膛里翻滚、奔突。
哨兵正坐在门柱后面打盹呢,形象和叫花子差不多,歪扣着棉帽,袖手缩着脖子,臃肿的大衣破破烂烂,两只袖子已经和身体分家,胳肢窝处用铁丝吊了起来,上着刺刀的步枪也惨遭遗弃,脏兮兮地斜躺在他的脚边。
步兵旅的大门朝北开,哨兵躲在朝南的门柱后面刚好可以晒太阳,难怪李卫国从大门前面看不见。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嘴角荡起浅浅的笑容,在梦里头娶媳妇呢。
李卫国脚底生风到了哨兵眼皮底下,他还是浑然不知,李卫国伸手抓起枪,打开保险拉枪机,还好,没有子弹,撞针也被下掉了,没有子弹和撞针的步枪无异于一截烧火棍。
李卫国拽了拽哨兵的耳朵,哨兵闭着眼睛用手拨拉了一下,照睡不误。
李卫国火了,炸雷般怒吼:“你给我站起来!”
哨兵被吓得打个激灵,惊醒后睁着惶恐的眼睛,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李卫国发呆。
李卫国把枪扔给哨兵,怒不可遏地问:“你是站岗来了,还是睡觉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武器?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连的?怎么就你一个人站岗,其他人呢?”
哨兵被李卫国连珠炮似的发问搞蒙了,舌头打了几个弯,怎么也捋不直,牙也粘到了一块,嘴唇哆嗦半天没吐出半个词。
李卫国是又好气又好笑,压低了声音问:“司令部在什么位置?”
哨兵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往远处一指。
李卫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幢灰色的四层大楼。
他指示哨兵说:“我叫李卫国,现在是你的旅长。我命令你站到哨位上去,履行哨兵职责,从现在起,不能再放任何人和猪出营区。还有,门口那三个木箱你给我看好了,丢了我拿你是问。”
哨兵这回没含糊,咔地打个立正,跑步上岗去了。
李卫国快步朝办公楼走去,边走边向四处看,情况简直触目惊心。
沿路两旁的所有楼房都缺门少窗,八成是被人拆掉卖了。
卫生区无人打扫,垃圾横陈,猪啊猫啊狗啦什么的到处乱窜。
今天明明是元旦,却感受不到过节的气氛,看不见大红的灯笼,看不见哪个连队在搞文体活动,更看不见官兵的笑脸……
李卫国进了办公楼发现这里比门口更可怜,大厅里静悄悄的,连个打盹的哨兵也没有,如入无人之境。
机关尚且如此,连队可想而知。
一楼是后勤部,没人。二楼是政治部,也没人。
当他走到三层的楼梯口时,听见走廊里传出搓麻将的声音,噼噼啪啪震天价响。他皱着眉头循声而至,抬头看门牌,是司令部作战值班室。
作战值班室向来是部队的军机重地,不仅在战时戒备森严,平日里也是门窗紧闭,闲人莫入。难道有人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打麻将不成?
门没反锁,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值班室面积不大不小,两张桌子一张床,三个柜子四扇窗,里面烟雾缭绕,酒气熏天。靠窗的值班桌椅缺胳膊少腿,破烂不堪,用一摞砖头支撑着。桌角摆着一黑一红两个电话机,摊开的报纸占据了大半个桌面,包着几个没盖的饭盒,里面是些吃剩的饭菜。再看墙角,垃圾堆成小山高。水泥地板上到处都是烟头,十几个白酒瓶像是对李卫国示威的地站成一圈。
第一章 祸不单行(13)
再往空地中间看,腿脚齐全的八仙桌上铺着绿毛毯,四个少校围成一圈,正在聚精会神码牌,旅长大驾光临居然连眼皮都不抬。
这四人清一色敞胸露怀,两眼通红,脸色焦黄。让李卫国哭笑不得的是,其中有两人还戴着钢盔,不用问便知是输家,输得最惨的一个竟戴了三顶,摞得足足有一尺多高,一个钢盔四斤多,三个将近十五斤,压得此人脖子都缩进胸腔了。
李卫国心头火苗呼呼往上蹿,甚至能听到血液撞击血管壁的声音,他弯腰抓起两个酒瓶子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砰!砰!”瓶子的碎裂声震耳欲聋。
少校们闻声而动,哗地站了起来,钢盔掉到地上叮咣乱响。
李卫国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过去,揪住毯子奋力一扯,刚码好的麻将牌顿时冲天而起,如天女散花般落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李卫国又使出劈挂腿,硬是把实木做成的八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