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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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多皱脸被逗笑了，颤着两手理着她散乱短发，故装生气地：“你哟，一个闷嘴葫芦，也学嘴乖了，伯母心里全装着呢，看，瘦了，黑了，水灵般多俊俏个闺女，如今折腾的。”一边用手抚着她黄瘦的脸，心疼得什么似的。随之，又骄傲地：“真想不到，我这几个闺女个个拿枪能武，提笔能文。”
肖冰说：“伯母快别这样讲，全是乡亲们战天斗地结果。”
“我知道，可这几股水千百年来全流进河沟跑了，多金贵的水啊！”又问“萍萍和淑菲她们可好？”
“伯母，都成两个孩子妈妈了，别老不歇心，只是忙，抽不出空儿，等这里通水发电后，我一定到家给伯母说上三天三夜话。”
老人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闺女，那敢情好，我常常思念着，谁不见也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指咬哪个都疼，是想让来家热闹下，可你们肩上挑着千斤担啊！”
张军走来：“肖姐，一切就绪，是否通知上游，开闸放水？”
“好。”肖冰说：“同时通知电站职工，做好一切准备。”
“那些人都是百里挑一，又经你亲手培训，不会有闪失。”
“做到万无一失。”
张军信服地：“我再电话督促检查遍。”
鞭炮齐鸣声中，水来了，清澄澄泉水，就象有人摆动着一条淡绿色缎子，悠悠而来，浩浩而去，开始，还是半槽儿，眨眼间，涨高了，槽满了，一漾一漾地朝下游泄去。一阵狂欢掌声之后，渠岸上的人，立即静下来。这时候，人们心情，用什么样的话才能真实地表达出来？久旱逢甘雨？不，那是一时之乐，这是百年大计。此时心境，比那还要欣喜百倍。青年人脸上，飞出骄傲笑容；成年人脸上，表露出控制不住激情；老年人，一个个流下热泪；泪珠儿扑扑嗒嗒滴入渠道；随水而去……
突然，周围山山凹凹村庄，一盏盏银灯，突然放亮，象撒下了满天星，不，比星亮多了。人们欢呼、雀跃，有的年轻人控制不住激情，高兴得互相抬起，抛到空中，接进怀里。
老人一个个喃喃自语，激动不已：“这可是亘古没有过的事啊，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肖冰听张军说，赵宏副市长先行一步，不请自来，已到渠首，忙说：“快走……”一个“走”字没完，两眼一黑，一头栽进水漩浪滚汹涌而过渠水里，随波逐流，向下游翻卷而去。
人们惊呼之余，还没反应过来，张军第一个跳进水里，接着又有三个年轻人及几个女青年同时跃下去……
岸上一时万人齐喑，众人揪心地正不知所措，只见他们博浪击水，把肖冰从激流中截住，顾不上自己大口喝水，先把她小心翼翼，托出水面，接上岸来。
众人见她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在跌入水里时，后脑勺撞着渠岸，滴水的乱发里，浸出殷红色血，溢在渠岸石面上，情况十分危急。忙七手八脚轻轻把她托着抬到就近一所房子里，芹芳几个女青年忙找来几件衣服，想给她换下身上湿衣时，两条裤管咋也脱不下，慌乱中，芹芳找来把剪刀，索性剪开，众人一下惊呆了，两腿肿得粗圆明亮，手一按一个坑。她，不知啥时浮肿得这么厉害，却整天爬崖下崭，从没听她吭过一声。
围着的人都哭了，哭得钻心刺骨，外面人听到哭声，以为肖冰出意外，哭声四起，小燕妈一头闯进去，爬到她身旁，边哭边嘶哑着喊：“闺女，你不能走啊，乡亲们离不开你，伯母还等着去家里叼话呢。”
芹芳边抹眼泪边劝：“大婶，肖姐还有气，只是……”她一瞧那双明光发亮浮肿的腿，又嘤嘤哭了。
老人一见，心疼得几乎昏厥：“我的闺女，这全是为了大伙，为了引水修渠……”
此时，张军见赵宏副市长在苟仁等众陪同下走来，两眼淌泪地汇报了刚才一幕和肖冰身体状况。
赵宏副市长在近一年修渠筑坝建站中，多次亲临工地，不仅听汇报，作指示，每次总要住下来，和社员一起劳动，对这里一切，了如指掌，每每看到肖冰干黄瘦削的脸，弱不禁风身子，昼夜奔波在工地上，钻在洞子中，只怕把她拖垮，再三警示她休息。临走，要求张军“管束”，他清楚，肖冰对工作执着的追求，不是谁能管得住、卡得了。于今，担心的事不幸发生，心里既愧疚，又不安，两眼不由噙满热泪，果断地：“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刻不容缓，速送汇江医院，张军同志你亲自去，否则，我不放心，这里一切交我处理。”
张军、芹芳及工地几名医护人员，把肖冰抬上救护车，急向汇江医院驶去。
直到望不见远去汽车，整个渠岸上的人，尤其妇女，哭声四起，传遍太行山凹凹岭岭，盖过了渠水击岸的响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三 引泉修渠，甘愿住岩洞 攀崖蹬崭，险闯鬼门关 11
李承斌、白明去省城参加学术会议未归，淑菲、志远一见，特别是淑菲，几乎吓昏了，腿打颤，手哆嗦，两眼哭成红桃儿，志远忙提醒：“现在不是伤心落泪时候，马上作全面检查，定治疗方案。”
经过检查、拍照、化验，查出病因：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心力衰竭，并造成中度脑震荡。淑菲、志远与周正及院里几名德高望众学者，诊断再三，制定出治疗方案，分三步进行：第一步，尽快抢救生命，脱离危险；第二步，从三方面入手，先重点治疗脑震荡为主，防止留下后遗症，她毕竟还不到三十岁，今后路子长着呢，决不能让她在风华正茂时，失去为祖国献身弘愿——这，决不是她的初衷。第三步，用药物及营养逐步治愈她心力衰竭等病症。
多少个不眠之夜啊！淑菲、志远、王坚、小香等人，可说寸步不离，对通知白明回来与否，还有场激烈争论：淑菲等人力主通知白明，速返汇江，被深明大义的白明母亲制止了：“你们心意我理解，还有谁比我更窥透肖冰的心？她恨不能一天当成几天用，总感自己对社会付出太少，叫白明中途而返，有违她意愿，以后一旦被她知道，心灵上折磨与不安，怕比这病体还严重，有你们众位，还是不要打扰白明，分散他的注意力，国家人手短缺，让他多长些见识，好为祖国效力。”
淑菲等人万没想到，这位老前辈性格如此坚强，受人尊敬。岂不知，她也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一位中国正直知识女性。
当年，在风雨如晦岁月，丈夫留下遗憾与希望而去，她没流泪，掩埋了死者尸骨，不为二斗米折腰，解甲归里，她坚信，东方睡狮已经觉醒，魍魉世界终将覆亡，支持白明选择了自己人生之路。
一生披荆斩棘，历经磨砺，炼就老人不屈性格，她为让晚辈献身祖国建设，抱着年老多病残躯，承担起家庭重负。现在，见肖冰为事业献身，心中既凄苦，又骄傲，为能有这样奋不顾身接班人自豪，把肖冰视为己出，但在工作上从不娇护。
这，便是老人良苦用心。
她每天来探视肖冰，总不忍离去，每当听到不懂事的白云天真地问：“妈妈为啥一直睡觉”时，淑菲等人噙满泪水的眼夺眶而出，不能自己。更让人痛心的，刚呀呀学语的白亮，快一岁了，两个月被断奶，还没见过母亲一面，迷惘地看着似在熟睡中母亲，一个个心如刀剜。革命战争岁月，需要作出牺牲，和平建设，又何尝不付出代价乃至生命！
夜，无声的夜，乳白色灯光下，照着肖冰惨白的脸，淑菲、小香多日守候床头，已是人困马乏，但谁都赶不走，肖冰任何细微变化，牵动着她们的心。
一个月落星稀早晨，院里还一派静谧，肖冰似醒似梦微微睁开眼，淑菲、小香一见，齐满眼淌泪惊喜地：“肖姐，你、你可醒啦……！”
肖冰艰难地张下了嘴：“这、这是啥地方？我咋躺在这里？”
淑菲边擦泪边轻轻给她诉说事情经过，她象从遥远太空回到人间，神智略清醒些，怔了半天，似穿越一道漫漫隧洞，又象从一个永恒的梦中醒来，终于，储存在脑际东西回忆起来，吃力地：“你们……可……知道渠库怎么样？电、电站可正常？”
“昨天，张军夫妇代表大伙又一次来看你，他们区及周边方圆近百里土地全都能浇灌，彰州城改写了柴油发电历史，周围几百个村户农家都用上了电灯……”
淑菲如数家珍般没说完，小香抢着道：“小燕妈吵着要再次来看你，她说，人间不能没你这仙女，硬是让张军夫妇拦住了。”
肖冰听着，黄瘦清癯脸上，显露出难得满足、凄楚、不安与痛惜。
“前几天，小山镇来了一帮子人，说都是水利工地铁姑娘队，她们讲，那里村村正在安电驴子什么的，以后再不用人推驴拉用石磨了。”淑菲道：“还说，不仅要用这股水种稻子，让咱这北国变江南，吃上白米饭，还要安水打碾，水打磨，水打轧花车……反正新鲜事儿太多了，有些我们也听不懂，难怪张区长无限感慨地：‘一水通，百业兴！’”。
小香欣喜地：“他们说，已进了不少鱼苗，放进水库里，等你康复后，接你去尝鲜呢。”
听着淑菲、小香连珠炮般数说，肖冰既激动又惭愧，人民，多么可敬可爱！你只要给他们办一点点好事，就永远难忘。惭愧的是，自己太不争气，有多少事儿等着去做……
在淑菲、小香再三催促下，肖冰强吃了几口饭，刚输上液，刘栋、田光风风火火赶来。
肖冰想挣扎坐起，头一阵崩裂般疼，几乎昏过去。
刘栋忙示意不叫动。看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面黄干瘦，和当年那个文静、娴熟而又楚楚动人姑娘相比，判若两人，深情地：“我们来晚了，开会回来，听到这一不幸消息，田光刚破获一起案子回到机关，还不知道，顺路约他而来，肖冰同志，你受苦了。”
随着社会治安稳定，市府保卫处撤销后，田光已调公安局，任常务副局长，并与小香成婚。忙走前一步：“为追捕一名特务要犯，跑了五个省市，四处奔波，小香即使与我电话联系，也枉然，小妹，你为我们每个人争得了荣誉，但祖国建设任重道远，来日方长，要顾惜身子，这可是革命本钱，不然，空有凌云志，难得上青天，我们不在一朝一夕，而是终身奉献。”
肖冰听了刘栋、田光感人肺腑之言，激动得满眼含泪：“刘书记，我没忘你当年教诲，解放了，我们既成了国家主人，百事如山，想趁大好年华，尽份力所能及事儿，虽微不足道，总可为祖国添砖加瓦，谁知，身子骨太不争气。”
田光不无感慨地：“你已尽到自己责任，也付出不匪代价。”
刘栋深有感触地：“我国目前还一穷二白，这是不争事实，几千年封建统治，百余年干戈不息，正象田光讲的，怕需要几代人努力，肖冰啊，目前我国人才奇缺，振兴教育才刚刚起步，青黄不接，可要惜顾身子，来日方长，大有用武之地。”
肖冰痛惜地：“只是觉得时不待我，做得太少了。”
“不。”刘栋几分惋惜、几分骄傲：“仅小山镇，群众就写到市委上百封信，尤其那个叫张军的区长，简直是用滴血的心表达出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