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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霜重叶更红-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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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菲跟着这女人走出寺庙,拐个弯,没走上半道街,便到门口,一进门,这女人往旁边一闪,随手把街门闩上。面前,冷不丁闪出个铁塔般汉子,猝不及防地从她腰里抽去手枪,低声而威严地:“举起手来!”

  这一切,几乎是在几秒钟内发生的,动作竟是那样麻利。

  随之,一左一右站出两个愣小伙子,一人手里握着一支枪,对准了她。

  她一时不知是咋回事,吃惊之余,马上便冷静下来:难道被特务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她想退出门外,街门早被这女人闩上,并且就站在身后。想:这毕竟是解放区,又在村中,大天白日,朗朗乾坤,决不让敌特得逞。便凛然怒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那汉子冷笑一声:“我们早盯住你了,要老实交待。”

  淑菲想:难道是毕哲峰注意到自己跟踪,才让这女人死缠活拉地拖来,叫其同党下手?可细细一打量,又不象是特务。

  特务脸上可没字。她警惕地心在跑马似的想对策,猛然想到那位营业员小姑娘的话,问:“你是这里的村长?”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知道就好,这是我们村长兼武委会主任,还有啥说?”

  淑菲心里一忽游,但未放松警惕,只怕是特务冒充,正色问:“有什么凭证?”

  “怎么,是我审问你,还是你审问我?”那汉子凶神般说。

  “双科。”拉她来的那个女人叫了声:“看你周仓似的,是特务也跑不了,看她个女孩子家,不象是坏人。”

  “不象?”那汉子说:“为啥偷运枪支,说!”

  “说!”那两个愣头青用枪相逼,齐帮腔。

  淑菲一听,知道误会了,不由长长嘘了口气,急问:“你们捉住了那几个运枪的?”

  那个叫双科的“嘿嘿”一笑:“你放心,一个也跑不脱,只你一个人在外面,先捉住你再去收拾他们不迟。”

  谢天谢地,总算没戳了乱子。淑菲一听,才放下心来。忙去身上掏出信:“同志,你们误会了。”

  那个叫双科的人把信在手里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两个小青年和那个女人也挤着头瞧了半天,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这、这……”了阵,伸出蒲扇般大手,握住淑菲:“你是……”

  “跟踪监视。”

  “啊……!改芹,快,快让这位同志进屋。”

  这位叫改芹的大嫂不满地白了他眼:“我说她根本就不像特务,硬是叫我去死拖活拉把人家骗来,一个女孩子家,你们象恶煞神般吓唬了半天,还攀枪舞棒的,搁别家女孩子,早丢了魂。咋样,都吃你这死鬼的亏。”

  他道歉似的憨笑着。

  “还有你们两个。”她用指头一人照头点了他俩一下子:“光有股愣劲,脑袋丢装饭用的?还是想老婆着了迷,安?就这德行,叫你们打一辈子光棍!”

  两个小青年干笑不敢还嘴。

  进得屋来,大嫂真的冲了红糖水,又是拧来湿毛巾给淑菲擦脸,又是搧扇子,理着淑菲的秀发:“多水灵的妹子,叫你们惊吓的,我给你们算不完的帐。”说着,又“扑哧”笑了,“我那口子哟,就是个毛张飞性,他的心眼可好啦,大妹子,可别戒意。”

  淑菲虽受了惊吓,却很感动。既感到群众警惕性高,如同撒下天罗地网,使敌人插翅难逃。又被他们朴实、厚道的的情意打动,忙说:“大嫂,都是一回事,还能怪罪大哥。”她问:“双科同志,你们是怎样发现的?”

  双科不好意思地搓着两只大手:“离战场这么近,常有敌特活动,不提高警惕还行,睡觉都得睁只眼呢。你们在路上,就被区上的锄匪队员——就是给你说话的货郎发现了。”

  淑菲听到这里,才恍然所悟,怪不得他尾追不放,原是这么回事,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双科说:“还没进村,也让站岗的发现了。”他指指愣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人:“他们报告后,便与货郎,啊,不,区锄匪队同志分了工,他们去盯住那伙——存身的那户曾当过日伪汉奸,二当家的还在彰州城呢。想先捉住你,再去收拾他们……”

  说到这里,双科嘎然而止,满头是汗,口喘粗气,显出怪难为情的样儿:“不过,区锄匪队同志经过早上的观察,对你又产生了疑点,分析你与那伙人也许不是一回事。那么为啥也尾追不放?是保护,还是监视他们?感到行迹可疑,在没有弄清你的身份以前,是不会轻意放过的。但又不便大张旗鼓的捉你,怕万一不是,反打草惊蛇,让那伙得到风声。就叫我那口子——呵,不,我们妇救会长,先把你请了来。”说着,调皮地朝女人眨眨眼。

  大嫂脸红红的,羞涩地笑了:“去你的,都是你作的祸,委屈了大妹子,还有脸耍嘴皮。”

  淑菲被他夫妻俩真挚的感情打动了。忙问:“双科哥,你们可惊动了那户人家?”

  “没有。”

  淑菲放了心,便把整个打算说了下。

  双科忙吩咐那两个青年人:“你们远远盯住,不准毛手毛脚的,露了馅。”

  “是。”两个小青年在淑菲面前本来就拘束得无地容身,听了这话,象得到大赦似的,伸下舌头跑掉了。

  大嫂忙说:“大妹子,你一夜没睡,看来还得一夜,人无过头力,还说不上遇见啥碴儿,那群东西有他们看着,你就踏踏实实的在我家睡个囫囵觉,鸡啊狗的,我给你撵到街上。”说着,白了双科一眼:“你这个没星秤,也滚得远远的,我陪妹子在家,夜里他们一露头,来报个信。”

  双科先前凶神般,现在却象只温顺的小猫。讪讪笑着,想说啥,又期期艾艾,没说出来。拙嘴苯腮的说了句:“同志,真……对不起,咱,就……这样定了。”

  “少废话,看你那噜嗦劲,酸不溜秋的,嘴里象塞了个热茄子。”大嫂推了他一把:“去、去、去。”

  淑菲心里一阵热乎,夫妻俩的这种爱,是那样坦露和诚挚,待要说啥,一时又想不出句合适的话。就要送他,还没起身,大嫂一把按下:“管他呢,别瞧拙嘴苯舌的,一出门,就象摘了笼头的驹子,我做饭去。”不容分说,就把淑菲推到炕上。

  淑菲在大嫂家里吃饱、睡足,夜一静,双科回来报信:“动身了。”

  淑菲起身要走,大嫂说:“那么大群,一个闺女家,万一有个闪失,叫双科带几个人跟你一趟。”

  淑菲说:“目标大了,反而不好,也没多少路程,大嫂你放心好啦。”

  双科说:“区锄匪队已有布置,叫请这位同志放心,他们有人在前后左右远远盯着,万一有啥不测,就会马上采取行动。”

  大嫂听到这儿,才长长嘘了口气,撩起围裙角直劲擦眼睛。

  淑菲被地方上同志们的警惕和周密安排感动了,又见大嫂难分难舍地为自己担忧,不觉也留恋地洒下两行热泪。 。。

十八  节外生枝  73
一弯残月,时儿被隐没,时儿又从破棉絮般的云彩缝闪露一下,跑马似的不见了。大地朦朦胧胧,静悄悄的没一丁点声音。

  露水溶溶的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儿发出梦呓般鸣叫。黝黝村落,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原野上。听不到鸡啼狗吠,大地静得有些可怖。

  但淑菲清楚,在这静谧的夜幕中,有多少同志在自己周围啊?想至此,身上勇气倍增,手握短枪,藐视着那群留在视线中的黑影,紧追不舍。

  到汇江郊外,那些人一直拉到离汇江河不远的个荒冢。这里原是乱葬场,低矮的马尾松,长得密密砸砸的不透风,遮住了一个个小土堆似的坟丘,远远望去,黑森森一片。四周围荧火飘忽明灭,猫头鹰不停地狞叫,给人一种阴冷可怖的恐惧感。

  淑菲躲在个马尾松下,透过缝隙,见他们把枪埋进个新坟堆里,记下方位,并暗暗在松树上刻下记号,见毕哲峰与那些人分手,便尾追而去。

  她和岳萍以往的教训使这次变得更加警惕,只怕再追脱和发生意外,距离越缩越短,手不离枪,死死盯着。到医院生活区,怕突然钻入楼房,失去目标,几乎只隔几十步。正在这时,见前面走出个黑影,并且已经发现了她,心里正揣摸那人的来历,两个凑到一块说了阵话,一前一后朝她冲来,情知不妙,本不想开枪,既怕打死毕哲峰,断了线,又怕惊动了陈寿延,吓跑了“杨老头”,使敌人警觉。可又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到时腹背受敌,左右夹击,为时已晚。脑子闪电般斗争着,就见毕哲峰手持匕首扑来,正待开枪,却见后面那人飞起一脚,匕首被踢飞,趁势把毕哲峰按倒在地,翻滚着打起哑巴仗来,不由“啊”了声,弄了个丈二金刚,一时估不透是咋回事……

  原来,李承斌怕毕哲峰身上有暗器,本想借他往后看的当儿,先用砖头干掉他,再对付另一个。不想,毕哲峰一见,惊恐万状,杀气腾腾扑过去,才意识到不是他的同伙,只怕那人没防备,便出其不意地轻取毕哲峰。

  李承斌已看出是淑菲,在地上和毕哲峰滚打着,喊道:“淑菲,快!”

  这下才提醒了她,忙扑上去,加进搏斗之中。

  三人一翻一滚的在地了滚打着,毕哲峰原形既露,一反平日假斯文,呲牙咧嘴,象只恶狼,死命挣扎,拼力顽抗,加之年轻力壮,日伪时特地训练过几招拳脚,徒手格斗,淑菲和李承斌哪是他的对手。他清楚淑菲手里有枪,暗用功夫,来了个长蛇脱壳,从李承斌身下逃脱,挺身跃起。淑菲正冲来揪他,一扬拳,就见手枪飞出十几步远。

  毕哲峰此时,最忌讳的是枪响,枪一响,人们围来,自己还不成过街鼠?见淑菲手里没了武器,便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想:既已暴露,这里不便久留,拔脚就跑。

  淑菲刚想去抢枪,见毕哲峰无心恋战,只怕他逃脱,折转身,从后面拖住他一条腿,毕哲峰猛不防,嘴啃地栽倒,摔得两眼金星直冒。

  李承斌就势冲上,伸手擒拿,不防他就地十八滚,扑了个空。急追过去,毕哲峰躺在地上,瞅李承斌走近,来了个黑虎窜裆,一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眼镜也被摔掉了。

  毕哲峰踢翻李承斌,刚刚立起,淑菲又扑上来,忙虚晃一拳,待淑菲闪身招架,一咬牙,猛踢一脚,淑菲被抛出四、五步远,重重摔倒地上。两人还没起来,已见他死命奔逃。

  淑菲见追赶已来不及,连滚带爬,想去拾枪。一歪头,见前边闪出个黑影,脚起处,毕哲峰头重脚轻栽倒地下,挣扎了几下没起来。等她和李承斌冲到跟前,象缚猪般,已将毕哲峰捆绑起来。

  两人不由一怔,淑菲抬眼看时,惊呆了:啊,原是那个货郎!“同志,你……?!”

  李承斌不认识此人,在一旁惊疑未定。

  那人笑笑:“一路跟来,没料到这小子还有这一招,好了,我该走啦。”

  淑菲激动得张了几下嘴才冒出句话:“同志,到院里休息下,天明再走。”

  “不,我也该回去给领导交令呢。”一摆手,大步走去。

  淑菲和李承斌望着那魁悟的身影走远,才长长嘘了口气。

  淑菲看看喘息未定的李承斌,不解地问:“你,你是刘主任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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