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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霜重叶更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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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地向刘栋倾了下身子。恐惧,攫住了她的心。

  刘栋不自然地笑了笑,站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似有所思,扭转身来,刚要开口,院里,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三人马上警觉起来。

  岳萍也顾不上害‘鬼’怕了,都心照不宣地想,在这凝固了的夜里,坟墓似的医院,一些人对他们象瘟神般,白天躲避犹恐不及,有谁为何事,在夜里冒然而来?眼下,这分明是脚步声,而不是什么鬼魂……

  可是,等了会儿,毫无动静。

  田光有些耐不住,一手掂枪,开门看时,月黑风高,什么也没有。正怀疑自己神经过敏,失望地回首关门时,脚下一响,踢住了件啥东西。忙弯腰拾起,竟是三粒弹壳。

  鉴于城里一处我进驻人员刚遭暗杀,一时谁也没说话,室内显得沉闷、紧张,各自在心里作着判断:在这个时候送来这样个“礼品”,是好心人的提醒,还是敌人恫吓?

  一瞬沉默,岳萍和田光谈出了各自的猜测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刘栋投去,似要从他身上找出答案来。

  刘栋不象他的两位助手那样急于表态,点燃支烟,大口抽了阵,轻蔑地看了眼三粒黄灿灿的弹壳,平静地说:“无论那种可能,总是个信息,这儿有‘鬼’,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善意,而是战书。这就证实了刚才的分析,群众之所以不敢上班,冒然接近我们,怕敌人报复,暗下毒手。试想,既然敢来给我们挑战,对群众就可想而知了。”刘栋说着,激愤地站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我们共产党人虽不是刀枪不入的好汉,为了革命事业,却视死如归,区区三粒弹壳,岂能把我们吓倒?不过,这种斗争,又是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战斗,不是用枪杆子能解决问题的,怕是个开端,戏还在后头呢。正象有人讲的,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更高。”他铿锵有力地,“既然找上门了,我们就礼尚往来,应战!不戳透这个阴谋,镇往敌人的猖狂气焰,解放不了群众。”

  “可敌人在暗处。”岳萍担心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黑暗终将被光明战胜,我们既能在战场上取胜,就有能力治理好这座城市。广大群众是心向我们的,恶浪永远颠不倒正义之舟……”刘栋说到这里,院里又突然响起脚步声,这回听得真切,田光就要提枪而出,被刘栋示意制止。

一 不安的夜 4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踢踢踏踏,不象是一个人。

  屋里,为不惊动对方,三人严阵以待,息声静观事态发展。

  室外,片刻沉默后,突然传出轻轻的叩门声。

  他们相对望了眼,这不速之客的光临,是吉、是凶?是善、是恶?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激战,还是别的什么?短暂沉默后,刘栋凛然地向岳萍:“开门去,是神是鬼,以礼相待,岂能拒之门外!”

  田光说:“只怕来者不善。”

  “不。”刘栋镇定自若,“什么时候,也要相信我们的群众。我想,敌人只敢偷偷摸摸,还不敢这样明火执仗。”

  岳萍走去开门,田光持枪而立,随时准备应付不测,保护刘栋。

  门开了,大出意料,进来的却是两位婷婷玉立的姑娘。其中大点的与岳萍年纪相仿,二十三、四岁年纪,长得修长苗条,浑身焕发出青年女子的光彩,两条长辫拖在背后,鸭蛋型脸上,过份的矜持,显出几分傲气,乌黑的眸子,文静腼腆。因沉默寡言,以至一双凤眼显得有点儿呆痴,脸上似罩着层阴云,但透过那双心灵之窗,使人感到,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明显地蕴藏着一股倔强刚毅的性格。犹如一座火山,一旦喷发出来,其热力就会炙人。但风尘仆仆,喘气嘘嘘,似有旅途之苦。

  另一个穿着朴素,举止大方,虽有几分拘谨,却灵眼笑脸,显得聪明伶俐。个儿不高不低,体态轻盈,浑身袒露出矫捷少女风姿。红朴朴的圆脸,灵秀的大眼,闪着聪颖的光,两腮上一双浅浅的酒窝儿,天真烂漫。顺着耳傍垂下的两条短辫,随着她的举动,前后左右飘舞不定,活象两个拨浪鼓儿。岳萍忙手拉手儿迎进屋来,“天这么晚了,你们……”

  两人矜持地立在地上,那个大点的女子客气地:“谢谢,打扰你们了。”

  岳萍看看门外,再无他人,原是场虚惊,疑虑全消,无限亲热地按她俩坐下,“是从那儿来的,找我们……”

  那位大点的女子见问,白皙的脸上,马上略过层阴云,但随之又激动地:“听这儿解放了,我……我要报仇!”

  刘栋几个人一怔:“你原来……?!”

  那小点的姑娘忙插话:“淑菲姐原是这儿的大夫,两年前被逼出逃。”说着,泪水已夺眶而出。

  三人心中一动。

  走访中,亦已听到此事,一位年轻的外科女大夫被逼出逃,从此下落不明,不少人为她忧心如焚,担心已不在人间。岳萍十分同情地问,“淑菲同志,当时是因为……?”

  淑菲见问,眸子中的热泪终于噙不住了,扑簌簌顺着面颊滚落下来。让她怎样说呢?来院不久,天仙般容貌,就使这儿原院长、汇江特务头子蒋成趋垂涎三尺,欺她孤身只影,几次相逼。不想淑菲是个外秀内刚的女子,碰了几次硬钉子,他并不死心,趁晚上无人,破门而入,胁迫就范。一见淑菲眉有英气,凛然而立,摆出至死不从的架式,准备相拼,吓得他不由倒退一步。声言,如若不从,便以辞退相要挟。

  淑菲本来性情孤傲,岂吃他这一套。冷冷一笑:“好吧,我现在就走。”

  蒋成趋一见,慌了手脚,见此计不成,忙稳住淑菲,索然而去。

  淑菲清楚他不死心,处处提防,步步留神。一天,突然接到蒋成趋请柬,要她去为女儿蒋妮妮做生日。因出生在晚上十时一刻,要她到时赴约。‘老狗也欺人太甚了’,冷冷一笑,气得一把撕了个粉碎,挥笔写道:“如果吊丧,我携花圈前往!”扔给了来人。

  蒋成趋本想借女儿生日诱她来家,暗埋伏兵,挖下陷阱,等她来跳,不想费尽心机,反受奚落,好不晦气。这个在汇江跺一脚全城动的人物,岂肯咽下这口气?阴险地一笑:“好株带刺的玫瑰,捋不了你这个刺,我刨掉你的根。女为悦已者容,既不为我所用,还让你留在世上干啥?”一个罪恶的阴谋,在心里孕育着。

  淑菲立足未稳,便见血雨腥风阵阵袭来,防不胜防。蒋成趋虎视眈眈,岂肯罢休?悲愤至极,不由长叹道:“天地之大,怎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真想一拼为快,又念及千里之外的老母,寄人篱下。万端思绪涌上心头,哀、怨、仇、愤一齐袭来。

  这天晚上,正闷闷不乐,思绪难收,华兰火急火燎闯进来,脸都吓黄了,胸脯儿一起一伏,气喘嘘嘘:“淑,淑菲姐,快,蒋成趋控你通‘匪’,黄狗子宪兵队马上就来逮你了,快、快跟我走……”

  她一怔,一时没回过神来:“你,你从那儿听到的……”

  “我去陈副院长家,无意听到后,转身便跑了来。”

  淑菲怔在屋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咬咬牙,“这只恶狼,要杀要砍,随他的便。”

  “我的好姐姐,你……,他这个活阎王,啥事儿干不出来……”华兰急得两眼噙满了泪珠儿。

  淑菲固执地:“我没有通共,但我决不当狗腿子汉奸,他能把我怎么样?”

  华兰气得推搡着她:“你,你太书生气了,对他而言,还有理可讲?你,你咋连这点都不懂,我好糊涂的姐……”

  华兰话未完,随着警笛声,一辆车开到门前,华兰说声“不好”,死拖活拉,推开后窗,两人急急逃去。

  刚跑不远,回头看时,见屋门被踢开,五、六个歹徒涌进屋里。

  她在华兰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华兰回来报信儿,蒋成趋派人在城里四处搜寻,医院的家属区闹得鸡飞狗跳,都翻了天,还派人上了北平她家……

  淑菲听了,终于认识到,在这虎狼当道的世界上,足无宁土,天无宁日,她的一切抱负和幻想破灭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 不安的夜 5
她原想,总算有了栖身之地,凭努力,施展出自己的本领,把老母接来,安度时日。现在看来,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象只小鹿,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性命难保,岂能顾及老人?她望着北去的云,南来的雁,思母心切,关山相阻,天各一方,想到老母寄人篱下,无力尽孝,默默地流着无尽的眼泪,她悲愤、她不平、她诅咒这吃人的世界,气得义愤填膺。

  风声愈来愈紧,这儿再不能久留,沉沉黑夜,与华兰一家洒泪而别。

  华兰一直把她送到荒无人迹的汇江河畔,月冷风清,四周一片死寂。两人难分难舍,离愁顿生,但又怕夜长梦多,华兰从身上掏出仅有的一叠钱钞,泣不成声地:“淑菲姐,你……拿去,有了落脚地,托人捎个信儿……”

  淑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把华兰抱在怀里,哽咽道:“我的好妹妹,转告伯父伯母,我大难不死,定回来报仇雪恨。”洒泪而别。

  眨眼,便被黑夜吞噬了。

  茫茫大地,虎狼当道,一个文弱女子,天涯何处是归宿?华兰全家昼思夜念,担心殷殷,为她祈祷,盼她生还,报仇雪恨。然,一去两载,音讯全无。今天,她突然踏进华兰家门,全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华兰一头扑到她怀里,哭着说:“淑菲姐,这……这不是梦吧?”

  她强制不住眼泪,也如泉涌,一句话说不出来。

  华兰的母亲颤巍巍地抖着两腿走过来,双手掬起她的脸蛋儿,半仰着脸,泪眼汪汪地端祥着那秋水般眸子,略显矜持的鸭蛋型脸,一双浅浅的酒窝儿……嘴里喃喃自语着:“啊,我苦命的闺女,你……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只当没、没了你,你、你是怎样熬过来的……?”

  让淑菲怎样回答?两年来,几经曲折,死里逃身,她常默默地遥望汇江方向,想念这里的亲人,那难忘的往事,曾一幕幕在心头涌起、涌起……今天,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当年危难时帮她逃离虎口的亲人中间,怎能不激动、感慨?两年,在人生道路上不算漫长,但对她来说,却走过一段不平凡的路,使她铭记下仇,萌生了爱,增长了斗争的勇气。多少离愁涌上心头,多少话儿要向亲人诉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滚在华兰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

  哭啊哭,泪水象泉涌般,汩汩流淌,控诉了人间的不平与艰辛。

  ……

  淑菲狠劲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一字一板地:“刘主任,各位领导,我要工作,我要报仇,一听这儿解放,便急急赶来。”

  刘栋他们对她的遭际深为不平,也为她风尘仆仆赶来而欣慰。刘栋问:“淑菲同志,你是刚从家赶来的?”

  这一问不打紧,又勾起了她对老母的怀念,泪眼涔涔地:“不,我没有家,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让她怎样回家?一是怕蒋成趋派人盯梢,再进牢笼,牵累老母,将悔恨终身;二是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决不能这样狼狈而归,受人白眼,何况北平还在敌手。只好在心里说:“妈妈啊,你再苦熬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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