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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慌的周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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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知的门槛也很精,他并没有开灯,即使有人在对面住宅看过来,也见不到什么。
    声音很轻,但可以辨认其中有陈知,有吕良,有张翔,原班人马,另加一把陌生声
音。
    当下之之听得陈知说:“……他并不快乐。”
    之之有第六灵感,马上明白这个他是什么人。
    吕:“过一阵子,习惯了西方的生活,便会改善。”
    陌生人:“他的英语与法语根本不敷用。”
    张:“他抱怨巡回演讲示威非常劳累,同时,他不愿意谩骂叫嚣,他希望可以比较
具系统地理智地进行有关工作。”
    四个人沉默一会儿,像是爱莫能助的样子。
    之之心中有数,受人恩惠,替人消灾,世上一切必须付出代价,一般人家千儿八百
请个家务助理,什么肮脏的工夫不叫他做,如果牵涉到护照与居留问题,当然更加复杂。
    当事人多多少少得为本身利益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帝国主义与资本主义社会,何尝没有怪诞阴暗的一面?
    吕:“他有被利用的感觉。”
    陌生人:“假使没有庞大利用价值,他的下场不过与他同学一样。”
    之之听到这里,发觉这批人的语气已经比较客观,过分的好奇与热情像是逐渐减退。
    陌生人:“他有点矛盾,虽想经由大众媒介继续维持其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却又
逃避媒介的追寻,高深莫测,已逐渐走向自我中心。”
    陈:“好像骑虎难下。”
    陌生人:“跟着的一关更难熬,资本主义社会多么喜新厌旧,一下子把人捧为炙手
可熨的明星,一下子倦腻便把人打进冷它,他要提防的是热情过后的反高潮。”
    众人又再次沉默。
    这陌生人是谁,恁地清醒,好有头脑。
    之之只是不便张望。
    吕:“他这三个月的节目已排得满满。”
    张:“他们要求他一出场便大声喊:我是某某某,这最使他难堪。”
    陈知长叹一声,“人在江湖。”
    张:“他又特别怀念身陷囹圄的弟兄。”
    陌生人作一个总结:“流亡生涯不好过。”
    吕:“陈知,他问候你同令妹。”
    之之在隔壁房间胸口不禁咚一声。
    陈知轻笑,“他说之之是唯一抢白他的人。”
    陌生人:“是吗?我倒也想见见这个女孩子。”
    陈知:“舍妹有点任性。”
    之之喃喃道:“闲谈莫说人非。”
    隔壁忽然静下来,众人似在翻阅一些文件,声音压得更低。
    之之忽然静下来,众人似在翻阅一些文件,声音压得更低。
    之之感慨万千,与哥哥在一起生活这么些年,邻房的活动.从来没有间断过,一直
有同学来陪他练小提琴,做功课,筹备演讲,身为人师之后,学生也经常上门,气氛融
洽,陈知性格天真率直热情,不怕吃亏,器量又大,很有一点魅力,朋友喜欢同他交往。
    但这一阵子的集会性质又自不同,牵涉到这样大的题目,事前是陈之完全不能想像
的。
    父母还蒙在鼓里,祖母常常说,要待出了事,半夜来抓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大学生干脆失踪,再也没有回家。
    也有些家长只领回尸体。
    令之之不明白的是,壮烈牺牲的学生素半都出自极其普通的家庭,父亲或许只忙着
做生意或搞小公馆,母亲一天到晚搓麻将讲是非,一干青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学会要争取
到底。
    大抵是学校的教育吧。
    知识分子最最不懂得安分守己。
    之之叹口气站起来,不上大学,什么事都没有。
    黑暗中她心不在焉,不知踢到哪一张茶几的一双脚,一本书摔下来,啪的一声。
    夜阑人静,这一声比白天响了十倍廿倍,之之相信全屋的人都听得到。
    她抱怨自己:笨人。
    忽然之间,房门推开,有人问:“谁?”灯亮了。
    之之抬起头,挤出一个笑。
    陈知说:“是你,既然起来了,别站在哪儿,替我们做四杯爱尔兰咖啡上来。”
    之之气恼,“我不是你们的茶水档。”
    “喂,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要不派比较重要的任务给我,要不放我去睡觉。”
    之之甫说完这两句话,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笑声。
    她用脚踢一记墙壁,“有什么好笑?”
    陈知说:“我们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做咖啡是太重要的任务。”
    之之责问;“为什么等到半夜三更才集会?”
    “小姐,白天各有各的职业,人人都要吃饭。”
    之之沉默。
    “来,帮个忙,你做的咖啡最好喝。”
    之之总算勉强点头,“别把整幢屋子的人吵醒。”
    她悄悄走到厨房,吁出一口气,取过杯子,正预备大施拳脚,就在这个时候,“之
之。”有人叫她。
    之之连忙转过头来,是母亲,之之立刻一叠声叫苦,暗自跌脚。
    季庄皱着眉头:“三更半夜,你招待什么人?”
    之之张大嘴看着母亲。过一会儿答:“哥哥的朋友。”
    “都是些什么人?”季庄步步进逼。
    之之不敢出声。
    “我好好的儿子养这么大,都叫这些人给带坏了,什么地方不好亲开会,竟到我家
来!之之,你上去告诉他们,限他们三分钟内离开,不然的话我拨三条九,还有,以后
不准再上门。”
    之之很心痛,母亲一次又一次为哥哥盛怒,一定伤身,她把妈妈拉到身边,“你让
他去吧,他有他的理想。”
    “之之,我怕他被人利用。”
    “陈知有智慧。”
    “不行,牵连太大了。”
    “不妨,我们置身安全地带。”
    季庄凝视女儿,“之之,之之,你好不天真,天下有哪一个角落堪称安全地带,你
可记得旅美作者就在他家的车房门口遭遇不幸?”
    这件事之之是知道的,她沉默了,背脊凉飕飕,像是有几条蚯蚓在爬。
    过一会儿,之之说:“我上去叫他们走。”
    “告诉陈知,我在厨房等他。”
    之之到了三楼,敲敲房门,她哥哥出来问:“喂,饮料呢?”
    之之朝他使一个眼色,“快散会吧,妈妈要见你。”
    陈知明白了,他握住拳头,“一家人都不能够同心合力。”
    他无限遗憾愤慨,可惜他母亲的想法跟他完全一样。
    送走朋友,他与母亲一直谈到天亮,争持不下,母子两人哭起来。
    之之抱膝坐在窗前,天朦朦亮起来。
    日历上说,今天是大暑,到了中午,不知道要热成怎么样。
    姑姑转一个身醒来,诧异地说:“之之,你倒底有没有睡过?”
    之之幽幽地说:“母亲同哥哥吵架。”
    陈开怀会错意,“你同你妈说,切莫干涉年轻人的婚事,他要错,让他错,若不能
支持他,也不要看轻他,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骨肉,多少神经兮兮的母亲因敌视媳妇连
带失去儿子,你叫她不要笨。”
    之之不分辨。
    过一会儿姑姑问她:“那女孩是否十分不堪?”
    之之不知如何解释,姑姑却以为她已默认。
    “可是陈知一向是个乖孩子。”
    之之说:“他倔得不得了。”
    “像他爹。”
    “我不觉得,”之之说:“爹脾气太好,简直有点瘟。”
    这话里似有话,陈开怀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早餐桌子上之之向父亲是晚可有应酬。
    陈开友一怔。
    一直以来,他的社交生活颇为忙碌,杂七杂八帖子一大叠:鸡尾酒会、春茗、庆功
宴,甚至是鲁班诞、中西婚礼,店铺开幕,不知恁地,都会得寄到他办公室。
    官绅官绅,官还排在绅之前,可见喜庆场所少不了他们作点缀。
    手中拿一杯香槟,出入高贵宴会厅,呵呵呵笑着,与主人家说几句俏皮话,打哈哈,
以示官民一家亲。
    全盛时代,官威赫赫,陈开友剪过采,也当过最上镜香江小姐的评判,季庄也被尊
称为陈夫人,报纸上名廊牌还访问过他。
    俱往矣。
    最近这两个月,不知是不是流行节约,派对宴会数目大减不在话下,高级公务员受
欢迎的程度亦与前不能相比,陈开友门庭冷落之至。
    一连五个礼拜都没有一个应酬。
    陈开友纳罕之余,也在心中钻研过是什么原因。
    会不会是对老英不满,众人动辄破口大骂,不方便有大官小官在场?若果这样,倒
真是十分体贴,免众公务员尴尬。
    另外一个假设是恨屋及乌,像陈开友这种身分的人便是不受欢迎的乌鸦。
    从小事便可以看到大局,这个朝代快要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官儿当然迟
早打入冷宫。
    陈开友像是已经过了冰箱,不由自主,打一个寒颤。
    当下还要不动声色,笑吟吟的问女儿:“你打算请爸爸吃饭?”
    之之笑答:“我已改变作风,要努力节省储钱,以后的十年都不打算请任何人大吃
大喝。”
    她出门上班会。
    出来工作这段日子,先是拚命置行头,买,买买买买买,疯狂收购,七十双皮鞋,
五十双手袋,满橱套袋,香水排满一桌,若干钻饰金表,他女有的,陈之当然要有,他
女所没有的,陈之更加要有,每月至多花剩三百元,无人请吃饭,便挂母亲的帐。
    此刻她明白到这样努力促进社会繁华的陈之一旦穷下来,社会可不会回馈于她,社
会只会冷冷地看她沦落,看她饿饭。
    人要为自己打算。
    户口里的两万块,本来打算置一件晚装,此刻已放进定期存款。
    从前之之看见老妇与少妇连千儿八百部做定期,害潇洒的她在银行大堂人龙中排个
没完没了,心中就鄙夷增厌。
    此刻陈之也加入她们的队伍,原来贤的是人家,愚的是她。
    数数橱内衣服总值,已经穿一层中上公寓的首期,之之的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穿得起,尽管穿,可惜陈之越级挑战,陈之穿得中襟见肘,陈之穿得寅吃卯粮,这
样子辛苦,她现在发觉,是多么的愚蠢。
    一整个上午,她都忙着责己严,相信她,滋味并不好受,难怪那么多人从来不肯检
讨自身的过失,只想马大帽子扣向别人,比较下来,真是容易得多。
    下午,她舅舅过来造访,英俊的季力虽然上了年纪,身材样貌还是数一数二,惹得
女士们朝他行注目礼。
    之之微笑,有些女性就是死心塌地喜欢漂亮的面孔,在六七十年代,据舅舅说,他
那张脸简直等于一张大国护照,通行无阻。
    到了八十年代,光景渐差,女性一天比一天实际、聪明、厉害,崇尚权势名利,只
要是成功的男士就不怕找不到女朋友:已婚、年老、貌寝、大腹,均可以受欢迎。
    此刻快踏入九十年代,统世界向钱看,有没有生活情趣,懂不懂得玩,心地好不好,
都是细节,都不重要。
    时髦漂亮的都会女性只想在婚后退休,乘头等飞机在北美洲大埠与香港的花园洋房
之间往来穿梭,一招手司机驾驶的大房车立刻停在眼前,以及没有限额的零用。
    面孔了对方是白板都不打紧。
    季力已经吃亏了。
    现代女性心肠钢硬,实事求是,一束鲜花,一首新诗,一个下雨天,风露中立了中
宵,都会被识笑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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