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眼泪-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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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路过所有我们曾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墨湖边的杨柳在一天的烘烤下气息奄奄地耷拉着枝条,风吹起拂过面颊,沙沙作痒。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放任自己沉浸在遥远而清晰的回忆里,从头至尾,一遍遍回放那晚的情景。一句话语,一个拥抱,一次亲吻,辗转往复,生怕遗漏某个细节。这样坐着、想着、铭记着、告别着,直至暮色四合,黑暗包裹大地。
那一天和西竹的对话,我很快便将它遗忘。因为每次想起,都是痛彻心扉。只记得最后她说:“袁更新,谢谢你让我爱过,再见。”
我看着她的头像由绿转黑,痛苦和绝望没顶而来。
这种被迫放弃一个人的感觉我曾经经历过,所以知道有多么舍不得。宁愿豁出去做最后一搏,坚信对方其实可以给自己继续下去的理由,也不愿意就此舍弃。但是这个理由,我没有给她。
对不起,勉强你做我的朋友,哪怕虚伪残忍,我不想就此失去你。
对不起,我撒了谎,我不是爱过你,我从来都爱着你。
对不起,此生亏欠你这么多。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
你要好好的,请你好好的。
武汉回厦门的飞机上,我精神颓靡。林栗发觉但没有多说什么,爸爸的事儿对我而言无疑是个打击,她握了握我的手以示安慰,然后靠着我的肩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把带回来的热干面和周黑鸭分给大家,当作全组人的下午茶。恋爱顺风顺水的张千兴致勃勃地开玩笑:“更新,怎么样,伯父伯母对未来儿媳妇满意吗?”
我热乎乎的表情霎时冰冻在脸上,敷衍着点了个头,转身去了洗手间。
晚上妈妈打来电话,询问我一路是否顺利,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你跟林栗商量了没?”
我觉得心烦意乱,借口工作紧张还没来得及便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十天,我申请排了几个航后的班,借忙绿和疲劳转移注意力,休息日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家睡觉,不用面对林栗。
一晃就到了三月。身体的疲劳达到了极限,在宿舍的时间,我总是神情恹恹。涛子看不过去,扔给我一双运动鞋:“心里有事就出去散散心,老窝在家里又不能解决问题。”
又是一个休息日,我没有知会林栗,一个人去了五缘湾湿地公园。
这个湿地公园是厦门最大的公园,面积相当于半个鼓浪屿。每年三月份,大批白鹭会来此筑巢、繁殖,花香鸟语,我来的正是时候。
放眼望去,相思树、木槿、合欢郁郁葱葱,黑天鹅、野鸭、水鸟惬意嬉戏,如画的自然风光让人心旷神怡,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大好景色,多日来心里积压的阴翳一扫而空。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坐在前排窗口,半路上来一个颤巍巍的爷爷,我连忙起身把座位让给他。
他道了谢,坐下后喃喃自语:“我的儿子要是活着,孙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我心头一颤,俯下身问他:“您儿子怎么啦?”
他眼角颤动,嘴几张几合,声音苍凉涩哑,仿佛喉咙里埋了几十年的苦难:“年轻的时候给人开车,在外地出车祸撞死啦。当场死的,我没见着最后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我不知如何是好,语塞之下,手抚上老人家肩头,轻轻拍了几拍。他抬起头来看我,双目浑浊,却明亮地透着笑意:“小伙子,你心眼儿好,你爸妈有你这个儿子多欣慰啊!”
被无端戳中心事,我勉强笑了笑,神色不由自主地暗淡下来。老人家似很了然地安慰:“孩子,不要和爸妈闹别扭,最盼着你好的,肯定是他们,你说是不?”
如何不是呢?爸爸早年一人兼几个职位,常年奔波落下一身毛病,不过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物质生活。妈妈勤俭持家忙里忙外,从不背后议人是非,也从不出没于牌场、麻将场,无非是为了以身作则,尽心尽力地管教我。如今轮到我回馈反哺,我却因为自己残存的念想逃避拒绝,是真的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才来追悔吗?起码,我是不是应该试一试?
回到宿舍打开手机,通话记录里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是家里的座机,一个是林栗。
我打给林栗,约她出来吃饭。
“你去哪儿了?没告诉我一声,手机也关机。”
“出去逛了一圈散散心,你上班就没有叫你。”
林栗蹙了蹙眉头,握住桌子上我的手:“老公,我知道你因为叔叔的事儿心里难受,但是你不要这样一个人憋着,可以跟我说啊。”
我喝口茶,反握住她的手,默了默,然后缓缓开口:“林栗,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
我的态度让她有些意外,她的手僵了一瞬,紧盯着我片刻,仿佛在做心理准备,接着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说什么?”
“你……愿不愿意……嫁到我们家?”
十个字的一句话,却耗尽了我全部力气。
林栗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唇微张着,半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认真的?”
我握紧她的手,重重地点头。肯定地告诉她,也肯定地告诉我自己。
漫长而可怖的安静,我心里逐渐有了答案。绷紧的弦刚要松下来,对面的人突然抽出一只手,对着我的手心用劲一拍:“袁更新,你就这么跟我求婚啊?”
手心痛得阵阵发麻,我始料未及地抬头看她,试图分辨她表情里的意味。话音转瞬即逝,迅速地让人不敢捕捉信息,可是漂亮的面孔上,此刻却翻转交替着多种情绪,有吃惊、有羞涩、还有委屈,以及,若隐若现的欣喜。
我的心,猛地一沉。
逾越障碍
西竹
2012年的三月份,万物复苏,百废俱兴,我也因此行程丰满。
月初主管分配出差任务,我的路线被划定为三亚——曼谷——清远——广州,前两次和田芯搭档,后两次是和赵芹。
去年十一月份橡胶油的会议之后,李珍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两周之后主管宣布,李珍怀孕了,在家长期养胎。
我讶然。那次开完会在酒店房间聊天时,我们曾经敞开地讨论过结婚生子的问题。干我们这行的,因为生孩子断送事业的大有人在,李珍姐明确表示,自己近两年不会考虑怀孕。这样突发的状况,让我和田芯、赵芹忍不住一阵唏嘘。
她这一养,就一直养到了现在。组里出差的流动人数从五个缩减到四个,这其中包括讨厌出差的主管。我倒是不在意,甚至挺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在办公室闷着的时间少了。
三月份的行程中,我最期待的,自然是曼谷之行。上一次去时,我还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实习生,而现在,我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一名翻译了。故地重游,忆往思今,让人心生期待。
关于国外的差,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是机场的免税商品和异国的新鲜玩意。我打电话给关系好的姐妹,询问各自需求。
简夕:“随便,你买的我都爱。”
孔桑桑:“哎呀,这个我得好好想想。浦东机场卖眼影和眼线笔不?可是我又想要有泰国特色的东西呢!”
我无语凝噎:“姐姐,我都买行了吧。”
她一阵欢呼。这个能折腾的主,最近因为研究生毕业找工作的事儿异常焦虑,隔三差五打电话嚷嚷着崩溃。我无一例外,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到她提起精神接着行动为止。
“哎,姐们儿你知道吗?”一听愿望得逞她来了精神,“我最近开始玩微博了哦,以前没发现这么有意思,你来我往地好欢乐啊哈哈哈!”
我鄙视她:“围脖都流行多少年了,您老对现代科技的反应真是迅猛啊!”
她满不在乎:“那是我以前没注意嘛,现在开始资源利用也不迟啊!你开了没,账号是什么,我粉你啊!”
我继续鄙视:“我不玩,偶尔看看,你不用加我,页面上啥都没有。还有啊,您老欢乐地玩微博去了,工作还找不找了?上次是谁跟我讲时间来不及来着?”
她讪讪地笑:“哎呀,我也就是偶尔搞搞嘛,亲你有空赶紧去看看我的页面哪!”
我一叠声地“嗯”,嗯完了继续收拾行李。
三月中旬在曼谷召开的是亚洲沥青高峰论坛。我和田芯因为共同的购物需求和对泰国美食的一致向往都雀跃非常。
但是首先,有一个很现实很蛋疼的问题摆在眼前,口音。
国外的会议发言人多是老外,以这次会议为例,一天半的日程,十四篇发言和一个访谈,只有一篇是中文的。余下的发言人国别各异,印度、孟加拉、印尼、泰国、韩国、日本,一言以蔽之,都以英语口音出神入化而在翻译行业声名远播。
有一个印度的发言嘉宾,口音尤其惊天地泣鬼神,且不乐意被讲台上的话筒限制行动。在会务组同事的要求下,他不情不愿地拿起无线话筒,却因为兴致过于高昂,话筒在他的手里时上时下,时近时远,耳机输入的声音便忽高忽低,忽疏忽密,我和田芯一路听着他把“color”说成“gala”,把“bitumen”说成“pidumen”,一个内容严肃正经的发言,生生被赋予了嘻哈Rap的节奏,求助无门,欲哭无泪。
有苦自然有乐。曼谷林林种种的美食极大地弥补了阵亡的脑细胞,热辣的冬阴功汤,爽滑的海鲜意面,香糯的椰汁芒果饭,教人欲罢不能。
酒店靠近chit lom轻轨站,位于曼谷市中心。离站台不远便是泰国香火最旺、传说中最为灵验的四面佛。田芯听闻它有求必应,晚饭后拉了我一起去看。
前往四面佛的天桥被高楼大厦环绕,周遭是车水马龙,游人如梭,乍一看完全是现代都市的典型景象,但熙来攘往的嘈杂声中,隐隐传来阵阵丝竹之音。低头往天桥下看,入眼便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四面佛像,四周的空地上,身着传统服饰的少女正随着曼妙音乐翩翩起舞。来自世界各地的朝拜者神情虔诚地在一旁排队等候,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
田芯从小贩那儿买了十二柱香和四串花环,认真地排起了队。她兴致勃勃地怂恿我加入,被我摇头拒绝。我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站定,看她双手合十,从入口的正面拜起,顺时针方向在每面佛像前插上三炷香,套上一个花环,末了在圣水池取了一些水洒在自己头上。
“难得来一次,就当是图个热闹,你是真的不信佛啊?”田芯不解地问我。
我笑嘻嘻地打趣:“我现在挺好,没什么心愿要仰仗佛祖庇佑吧!佛祖很忙,我就不给它增加负担了。再说,许了愿如果成真了要来还愿,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呢!”
“你这个人,想那么多干吗?愿望要是真的达成了,哪怕特意跑一趟也是值得的啊!”
我笑一笑,不说话。我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在成都、在重庆、在桂林,在其他任何一个与愿望有关的地方,我虔诚地恳求过,却终究落空了。
临行前,我们在泰国世贸中心商场购买纪念品。我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为竹妈、欢欢、欢欢妈妈、简夕和孔桑桑各自挑选了适合她们的礼物。
曼谷之行结束,在家呆了一个周六,周日就又启程前往广东清远,参加国际再生金属大会,会议结束便马不停滴地赶赴广州。
广州的这场汽车轻量化发